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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山有木兮


慕霁自己忙得顾不上,早就把带小瑜去前线的事情忘掉了。

*

慕家庄园,书房。

“老爷,如姨娘不好了!”管家慕原找到书房,“二门里的人来说,如姨娘只要见老爷。”

“怎么了!”慕彻一惊,手中的茶杯摔落碎成了粉末。如氏身子一直不大好,冬天过去本已有了几分起色,但是最近一些日子倒春寒,又开始卧床不起。

如姨娘的院子。

“姨娘一个劲地吐血,浑身抽搐,滚烫……”小丫鬟浑身颤抖,“嬷嬷已经去了,但她说姨娘早已病入膏肓……她的魂魄……早就……”

“老爷,她的魂魄早就散了……”守在一旁的嬷嬷暗自落泪。

慕彻捧起如氏冰凉的身躯,看着她年轻的面庞,他的身躯微微颤抖,“我知道,家仇不报,你不会瞑目的。”慕彻心道,他轻轻放下如氏,对身边人说,“去叫云儿来吧。”

慕霁穿过花园时,就见一个丫鬟匆匆跑走。刚刚在岔路口别了慕云,慕霁往自己的院子去。走了没多远又看到母亲急匆匆地穿过花园,“娘!”慕霁高兴地跑过去。

云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慕霁打招呼,“嗯”了一下就走开了。

慕霁望着母亲去的方向寻思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了屋子,慕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摸着床沿走过,整整齐齐的屋子,一尘不染。他痴痴地望着房顶,顺势坐在了床沿上,“玖木,到底有什么事?”玖木是慕霁的小厮,和慕霁一般大,其母是慕霁的奶妈温氏。

“公子,”玖木低低地垂着眼帘,“如姨娘去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慕霁猛地站起来,大腿上的伤处忽然隐隐作痛起来。

如氏的院子。

“娘?”当慕云看到屋内的情景,他又是一愣,眼圈红了又红,垂下了眼帘,没有哭。

慕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睡过的床铺,整整齐齐的。脑海里忽然回闪过曾经的一些事情,有一次哥哥来找自己……

*

一进门,慕霁只见如氏坐在桌边细细地纳着鞋底,端详了许久都不忍打搅她,“姨娘……”

“是大公子啊……来坐!”如氏抬眼,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却仍是掩不住她原本苍白的脸色。

“姨娘叫名字就好了……二弟在不在?”

“在的!他在屋里读书,我去叫他!”如氏说着进了屋。

慕霁环望屋子,十分干净,却也是十分朴素,朴素的竟有些不祥了。

没多久,慕云跑了出来。

“哥!”

“你们小哥俩坐,我出去了……”如氏笑笑,抱起竹篮和没纳完的鞋底出去了。

“你真幸福,有娘亲手做的鞋底!”

“哥你要想穿,这副就给你,从小到大娘给我做的我都没舍得穿过呢!”慕云说着从炕上的褥子下摸出一打大大小小的鞋垫,笑着摊开。

……

慕云想着,从炕下摸出那一打鞋垫,看着看着上面落满了泪水。

“云儿,过来。”慕云抬起头,才看见父亲坐在一个角落里,招呼自己。

“爹……”慕云擦了擦眼泪,低着头轻轻喊了一声。

“云儿,来坐下,有些事我要告诉你。”慕彻拍了拍慕云的肩,让他感到了一股坚强的力量,而接下来的一句话简直让慕云讶异不已,“你娘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是契丹的公主。”

“契丹人?”慕云张大了眼睛,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词。

也难怪慕云自小身材高大,原来竟有一半契丹人的血统。而他的母亲,不但是契丹人,还是契丹人的公主!

“你们平日听我如儿如儿的叫,就以为她姓如。她姓瑾,叫如儿,是契丹大汗的妹妹。十年前圣朝大破契丹,北皇献城投降迁都幽州,瑾如公主就是那时流落到中原,便被我收留了下来。想来我慕彻究竟是一介布衣,此生有幸娶得两国金枝啊!”慕彻说着不由感慨,“云儿,若你日后有机会出关,定要亲自送你娘回家!我曾答应过她,把她葬在契丹的草原上。”

慕霁处。

“什么?”慕霁一怔,心头登时紧了一下——如氏是慕云是生母,慕云已然过去了,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想着,慕霁猛地起身:“玖木,咱们去看看。”

慕霁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就往外面走,玖木紧紧地尾随其后。慕霁带着玖木一溜小跑,来到了如氏住的院子。站在门口,推开虚掩的大门,院子里一片荒凉,野草疯长,墙角布满了蛛网,路边只有一位年老的嬷嬷在扫着地。

“嬷嬷,您看见慕云了吗?”慕霁赶快上前打听。

“您是?”嬷嬷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慕霁一遍,仍是一脸茫然。

“我是慕霁,慕云的哥哥。”

“原来是大爷,请受老身一拜……”老人说着颤颤巍巍地要行礼,赶快被慕霁拦下了。

“您还是快告诉我,二弟去了哪里吧。”

“二爷……他去了……后山……”说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姨娘她……命苦啊……”声音越来越低,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慕霁看着一阵阵地揪心,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院子,轻轻掩上了那道大门。

后山的一角,白烟缭绕,袅袅上升。

烟下,一袭白衣的少年,瘦削的双肩,微微地颤抖。

“二弟?”慕霁轻轻呼了一声。少年惊恐地转头,那双眼睛,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鹿。

“哥……”慕云一头扑在慕霁的怀里,放生痛哭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二弟,节哀吧。”慕霁喉头一梗,竟说不出什么可以安慰慕云的话来。

*

洛阳城有公主坐镇,冷愈虽为宰相,也不好越过她去,案子有了眉目之后自然要去公主府回禀。为此,冷愈再次亲往洛阳。

云氏虽是女子,但自幼由先帝教导,对于一方政事也有自己的计较。早在几个月前,慕彻就把看出了事情告诉了她——吴王贪墨导致修堤公款不够,圣上龙颜震怒。

“王兄真是糊涂!”云氏心里埋怨兄长,却不得不替他张罗张罗。

正巧,小厮来报,宰相来了。

宾主落座后,云氏开门见山,“宰相大人……”

“公主,我知道您想替王爷求情,但是国法无情,这次容了他,明天就得宽容别人,这不是把律法当儿戏?”冷愈跟公主说话脸色稍稍缓了缓,但仍是黑的像锅底一般。

“那若是王兄交出那些钱呢?”

“自然另有计较,不过最终仍要圣上定夺。”冷愈说着朝帝都方向拱了拱手。

云氏见冷愈话有几分余地,自是喜出望外,待冷愈告辞之后,忙给兄长去信。

金陵。

“王爷,事情似乎闹大了。”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

“慌什么!慢慢说。”

“慕家的二小子在洛阳发现了庄大人的借据,和一个叫柳安的士子联名写了状子,状告王爷贪墨!”

“柳安?”

“听说是冉棠的门生,学问尚好,是个有望及第的士子。”

“慕云是怎么和他结识的?士子怎么不在帝都备考,反去了洛阳?”

“王爷,多余的小人也不知,只是事情经这二人一搅合,反而有些麻烦。”

“哼,他日我便说,此子骨骼清奇,他日必大有所为!谁承想竟应在了我自己身上!”吴王说着自嘲地笑笑,神色颇为无奈。

都没想到,此刻云佩就在门外。她攥紧了拳头,直到指节发白,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

“我不嫁!”

金陵吴王府。

“佩佩!”吴王怒吼了一声,又忽然坐在女儿身边,温言道,“那可是圣旨,爹的话可以不听,他的话……”吴王望着桌上明黄色的卷轴,又无奈地望着女儿。

“反正我不嫁,”云佩说着声音忽地低哑起来,“死也不嫁……”说着泪珠倏忽一下顺着双颊滚了下来。

“齐王如今正的圣宠,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嫁公主和亲的主意。”王妃站在一旁,愤愤道,“王爷,要是咱们佩佩已经有了婚约呢?”

“那有那么容易!”一提到这个话题,吴王无不埋怨地看了看女儿。

云佩暗自低头,想起了那年在京城……若是哥哥也在,他一定不敢这么嚣张……可是,她不能永远活在哥哥的保护下……想着想着,云佩想到了一个人。

*

慕霁越想越不对,自从听闻敏峻焱要把落尘嫁到契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一是他爱慕落尘,二是潼关那里,恰好是自己受伤的地方。慕霁想去前方,甚至去契丹那边,把事情搞清楚。可是自从这次回到家,父母就以慕霁重伤未愈为由,坚决不让他出去。

“爹。”慕霁看着父亲,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像个男子汉那样,面对面地和父亲谈一谈,可一看到父亲那双锐利的眸子,气势不自觉地就矮了几分。

“正好,慕霁你过来。”慕彻招招手,让慕霁过去。

慕霁一愣——莫不是父亲早已察觉了什么?

“慕霁你也十八岁了,算的咱们慕家的顶梁柱了……”

话音未落,慕云忽然也进来了,慕霁只觉头晕——莫不是要开家庭会议批斗自己?

“来,你们哥俩都坐下,有些事涉及家族,我不得不跟你们挑明了……”听着慕彻语气一分一分严肃起来,慕霁觉得似乎父亲要说的已经不是自己那点小事了。

“西巅的敏家准备独步武林,联合了契丹的戎族,已经派了高手潜进中原腹地。加上最近京里风声紧,那皇帝老儿也想趁机剿灭中原武林的几个世家……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爹,金陵那边来人了……”慕云低声道。

“嗯?王爷怎么说?”慕彻一愣——这个时候,皇帝剿杀武林世家正凶,吴王怎么敢引火上身?

“王爷说,想联合慕家对抗朝廷。王爷还说什么骨肉兄弟,他们不义,就休怪我们无情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见的王府的人?”慕彻看看慕云,目光怪怪的。

“郡主来了,就在门外。”慕云把头埋的更低了。

“既然郡主大驾光临,你们兄弟俩就招待一下,放放松吧。”慕彻站起身,看来是想结束对话了。

*

洛阳。

从金陵到洛阳,云佩带着双骑日夜不停连着跑了五天方到,累死了三匹马。直望到了慕家的院子才下了马,已是精疲力竭。

门房并不认识云佩,正巧慕云打外面回来,和柳安一起。云佩不认识柳安却认识慕云,听管家说正是他出卖了父亲,分外眼红,不顾疲倦,冲上去抓住了慕云的衣领。

柳安吓了一跳,慌了片刻才上前拆开二人,“这位仁兄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是云佩,你说,我们家是怎么得罪于你?”云佩柳眉倒竖,神色有几分狰狞。

慕云脑子转了转,明白了原委,“郡主,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来吧。”说罢整了整衣领,伸手给云佩牵马,“柳安兄,一同进吧。”

云佩愣了愣,随着进了府。

云佩是女眷,慕云直接引她进了内宅,还请来了云氏。

云氏看见侄女疲倦,心疼万分,遣散了慕云,安慰她,“我知道你为王爷担心,但是这国难钱着实不能想,你住几天吧,我差人对王爷讲,还了钱一切都好说,皇上不会深究的。”

不知吴王收到云氏的信后做了什么,贪墨一事不了了之。洪水疏往大海后,大堤也加固起来。

*

几日后,洛阳城中。

洪水过后,百业待举之时,却见兵丁挨家挨户地分发起药品、撒石灰、清扫堆积的垃圾。昨日慕彻派人来报告,说幼子慕霈和几名家人出现了高烧不退的症状,伴有咳嗽腹泻,只怕大灾之后有大疫,须得警惕起来。洛阳尹裴世昌片刻不敢耽搁,全城下令警戒。

慕家庄园。

“夫人,霈儿的烧可是退下去了?人呢?”

慕霈出生一日生母去世,云氏亲自抚养到十岁,一日不曾离开,对这个庶子更是视如己出。慕霈病症奇异,不像是寻常伤风,云氏恐是时疫,便带着慕霈到长公主府这边小住。慕彻曾经劝说,但云氏执意亲自照顾慕霈。

夫人带着儿子去了几日,慕彻并未跟去,眼见妻子突然回来,想必是儿子的病好了。

云氏摇摇头,已是红了眼圈。

“怎么?”慕彻“腾”地起身,揽过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发生什么了?”

“霈儿的病症不断加重,大夫说有蔓延的趋势,所有人都不让近身,云儿听大夫这么说就一定让我回家来……他留在那给霈儿……准备后事!”云氏说着伏在慕彻的肩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慕彻忽地怔住了。

第二天,慕云就回家了。慕彻不放心,一直在前院书房等着他。

“爹,儿子无能,没有留住弟弟。”慕云一见到慕彻仿佛一下子看到了主心骨,强忍了数天的身心立时崩溃了。这个小弟弟和他同为庶出,又都没有了生母,物伤己类,慕云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云儿,这不怪你,不怪你。”慕彻扶起儿子,“唉,云儿,你身子没有不适吧?霈儿的病毕竟过人,家里还有药,叫人熬药喝点。”

“爹放心,大夫已经看过儿子的身体了,无碍的。弟弟年幼,家里得病的也多是老弱。您去安慰一下母亲吧,儿子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讲。”

“好,为父去说,我儿辛苦,累了几天了,洗洗澡好好休息吧!”

“是。”慕云垂下眼帘,告退离去。

只是慕霈未成年而夭亡,不竖碑,众人无服。但是慕家众人着实悲伤了好一阵子,之后云氏也病了一场。

*

悦来客栈是城中最大的客栈。来往的客商,行旅远道而来,都会慕名住进来——出入于悦来客栈的人多的是数不胜数,几个伙计忙的脚打后脑勺,连老板都亲自下来帮忙了。

这天早上,老板照例站在客栈门口,招呼来往的客人。忽然,一群青年人走进了客栈,这本没什么,偌大的客栈,几乎天天都有不少富家公子少爷进店。包一间雅间,谈天侃地,胡诌八扯,吹吹牛,喝喝酒,老板已经见怪不怪了。每逢遇到这种客人,他都打出十二分的热情,好生招待,这些纨绔子弟可是他得罪不起的。今天这几位看上去十分面生,但老板也是多年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自是练就了几分油滑,深知这其中关节。

老板热情地凑了上去:“少爷,您几位?”他偷偷打量了一下为首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与那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们大有不同。这少年的脸庞初现棱角,眉宇间的霸气逼得人直后退,一头及肩的黑发,长长的刘海儿挡在额前,余下的就自然地披在了肩上。从少年随身携带的佩剑,可以看出他不是一般的贵族。

“三位。”少年头也不回地往里进。

“店家,莫见怪,我哥就是这副怪脾气。”老板这才注意到方才的少年身后还有个的少年,想来,这二位便是兄弟俩了。这少年用一根银色的丝带,轻轻地束起了黑色的长发,面庞略显稚气。

“公子多虑了。几位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少年公子笑着回头道。

“好嘞,公子里面请!二楼左拐雅间请!”

再进来的是一位一袭白衣的姑娘,落落大方,举止投足间竟有些像男子般潇洒。

三人进了雅间,在桌前依次落座,老板端着茶跟上前去,笑着问:“几位还要别的吗?”

“就挑你们店的特色上,你去张罗吧。”为首的少年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票子,看都没看,递给了老板。

老板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银票的面额,然而面额之大却让老板所料未及,一时间竟怔住了。

“怎么,不够么?”老板的小动作让少年捕捉到了,然而少年并没回头,亦不知他是如何看到的。说着,又摸出了一张票子。

老板不敢再乱看了,低着头,笑道:“够了,够了,少爷,我去给您找钱。”

“不用了,余下的权当是赏你的。”少年呷了一口茶,“味儿不错。”

“谢谢您了!我这就去张罗!”老板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全都流露在了脸上。

“哥,”那少年眨眨眼睛,朝老板一努嘴,方想再张口,却被少年看了一眼,不再作声。

“什么?”那说话的少年正是慕霁,另一个自然就是慕云。此刻慕云正抿着嘴望着面哥哥极其严肃的脸,而想笑却又不敢笑。

“慕霁……”云佩起身关上门,“我不是为了父亲的事来的,我……我要嫁人了。”

“哦?”慕霁听了,略显惊讶,“不知是哪家公子?”

“你……”云佩十分失望,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匆匆忙就要嫁人了?”慕云看出云佩的表情不对,搬着凳子坐了过去。

“圣旨。”云佩脸上露出了苍白的无奈,冷笑道,“嫁给契丹的大汗,和亲停战!”

“前方战事悬而未决,后方洪灾民心不稳,公主和亲确实是个办法。”慕霁放下筷子,思索了片刻,“听说契丹新汗只有弱冠年纪,倒也算良配。”

“你!”云佩怒目圆睁,一时语塞。

“哥!”慕云看出几分不妥,“别说了!”

就听云佩冷笑道,“敏姑娘嫁到契丹,慕公子就急的要亲自去契丹接人……”

“你听谁说的?慕云?”

“别埋怨别人,你自己天天挂在嘴上,还不许别人说么?”云佩强忍住眼泪,“若不是你对我说,我和她都是一样……我怎么会……”

“郡主勿恼,慕霁待郡主如同对待雪儿一样,只是圣意难违,你要我怎么办?对了,郡主的剑太过贵重,还是还给你,说起来这本来也是你家姑娘出嫁的陪嫁之物。”

“怎么办……怎么办!”云佩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柳眉抽动了几下,捂住了脸。

“云佩……”慕云觉得云佩好像是哭了,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又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

“二弟,带她回家吧。”慕霁拿着剑起身往外走。

云佩从指缝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多么决绝啊!若不是一直想想念念着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我为什么要逃婚出来……反正,除了你……这世上,嫁给别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

慕家。

“爹,孩儿要去潼关。”

“你一天要来歪缠我八十遍吗?”慕彻失去了耐心,拍案而起,“我说不行!”

“为什么?我的伤早就好了!”

“是吗?”慕彻忽然微微一笑,“那好,先过我这关!”说着从墙上取下了流影剑。

“那孩儿就僭越了。”慕霁心一沉,攥紧了腰上的佩剑。

——果然没有流影剑用起来顺手。

父子二人来到院子里,相对而立。

“臭小子,出招吧”慕彻微笑,反手一剑刺过去,姜还是老的辣。

慕霁咬着嘴唇,横手格住父亲的剑。却不想转头之际,余光忽然扫到父亲脸上,那分明不是嘲笑是什么!慕霁怒火上涌,剑气迸发,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字“进攻”——竟充斥了整个脑袋!

额头的龙纹像火烧一般炽热,慕霁意识一片空白,浑身的剑气聚到右手上,顺着飞舞的剑刃不住地发泄。那****的速度越来越快,逼得那慕彻节节后退。

慕彻心里有数,儿子含怒出击极容易走火入魔,想停却已经身陷局中无法自拔了。

父亲毕竟厉害,慕霁连退了几步,脚一崴差点摔在地上。他想反击,可父亲精湛的剑术竟抓不出一丝破绽,他的额头不觉中渗出了一层汗。

“霁儿,还坚持要去吗?”慕彻突然问道,说话的同时,“流影剑法”的精髓突然爆发,慕霁猝不及防,一时间招架不住起来。

“去!”慕霁大吼一声,剑锋直指着慕彻的咽喉刺去。

却是慈父心肠,慕彻的剑只是划破了慕霁的衣裳。

“爹您赢了,孩儿自愧不如。”慕霁放下了剑。

“哪一次出门不弄得浑身是伤回来,虽说你不小了,但是现在外面时局不同,还是在家里吧。”

慕霁低头,从破了的衣裳里看到身上的伤,胸口上这一道是殒火伤的,不过疤痕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忽然腿上又传来一阵刺骨钻心的疼痛,慕霁脸色一白,趔趄了一下。

“霁儿?”慕彻忙上来扶着慕霁。

“爹,是小腿。”慕霁只觉得头疼欲裂,腿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

慕霁小腿骨折过,一想起来,慕彻无比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