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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缘浅情深


上元节已过,各个衙门开始理事,京城的生意人家也又开张了。新的一年,生气盎然。

宣各地藩王入京届太妃就国的旨意已经发下,正好云靖和吴王府的管家在京,便第一个接走了太妃。

云氏带着慕霁回了一趟洛阳。

慕彻知道妻子去处,也能猜到妻子的不悦,见人回来,马上放下手头的事物,一路跟进内宅。

“夫人……”慕彻不知如何开口,夫妻这么多年虽然也红过脸,可云氏毕竟是公主,她有她的气度和自尊,并不像寻常的无知妇人一哭二闹,所以慕彻对小妻子很是敬重。

“王兄奉旨接母亲回金陵王府了,我收拾东西回去看看。”云氏唤人准备礼单和行李,安排好之后便在桌前坐下写起信来。

“不是才打京城回来,见过太妃了吗?”慕彻站在云氏身后,有意无意地替她捏着肩膀,“夫人车马劳顿,也正该歇歇才是。”

云氏猛地起身,走到窗边,“霁儿和云儿该上学的年纪,这次回去就不带他们小哥俩了。”语气上倒是不容分说的样子。

慕彻在气势上自觉矮了一截,也不和妻子争辩,“好,先生我自去寻,”说着倒是有了几分跃跃欲试,“不知霁儿资质如何!”

云氏暗自笑笑,“孩子们年纪小,老爷也不要着急下猛药,若是不成便徐徐图之吧。还有家务,”她思忖了片刻,“内宅之事托给大嫂即可。”

“是,夫人说的是,”慕彻扶着云氏在床边坐下,“夫人放心回去吧。”不知不觉,慕彻心中的大旗倒向了妻子一边。

*

云氏回金陵一个月之后,忽然一天王府来人给慕彻报信。

“老爷,是吴王府的二管家来家了。”慕原在外面碰到来人,安置好之后便进去寻慕彻。

“何事?”

“看样子是喜事,只是二管家不说,似乎还有王爷的亲笔信!”

“哦?那我去看看。”慕彻诧异了片刻,赶忙去了前厅。

前厅。

“慕公!”王府的二管家是个伶俐人,远远听见了脚步声,便到门口迎接,“小的恭喜驸马爷啦,公主查出有喜了!”

慕彻一愣,计算了下时日,一两个月的身孕倒还说得过去,只是轻易到处跑,不免让人挂心,“时日尚短,夫人怎样?”

“驸马还是看王爷的信吧,里面的事小的也知之不多。”

慕彻接了信,唤来慕原带二管家下去,厚厚地封了一个大银封。拿着信进了内宅,这才拆开来细细地读信。

谁知吴王在信里却狠狠地斥责了这个妹夫一顿,无非妹妹贵为公主,下嫁慕家,如今是受了委屈才回的娘家。一个月以来慕家不管不顾,也不处置那个勾搭主子的贱婢。若是再有下回,慕家欺云氏娘家无人,吴王便打算仗势欺人了。当然,吴王话说的隐晦,不过,隐隐中也透出一丝狠意。

慕彻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至于云氏“有喜”一事,云正皓也在信中解释了一下。与太妃对云氏说的无二。无非就是安排那丫鬟到城外待产,生下孩子了再送云氏回洛阳,这个孩子就算在云氏名下,希望慕彻能把后事处理妥当。

吴王伸手张罗慕家家事,慕彻有些不悦,但是两家既是结为两姓之好,又是自己理亏在先,实没有反驳的理由。只是他人纳妾都是名正言顺,偏自己忒不顺心。慕彻心里郁结,便到校场看慕霁兄弟练功夫。

慕家庄园,校场。

慕彻不告而来,正见到凡海在指点慕霁兄弟一些基本的准备活动。

凡海是慕彻的大弟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早年跟在慕老爷子身边,却一直没有拜师。直等到老爷子谢世,方拜了慕彻为师。他在慕彻的徒弟中年纪最长,人又心思缜密,常常照顾着年纪小的师弟们。慕彻看到两个儿子在凡海手下,一招一式认真的学着,不由地微笑起来。

城郊,云氏陪嫁的一座庄子里。

一个月来,妙音被软禁在这里,真是度日如年。她见不到父母兄弟,夫人派来的丫鬟服侍她规矩不差半分,却是一句话也不讲。那两个仆妇亦是如此,就连沐浴如厕也片刻不离地守在外面。

这日一大早,紫杉突然过来了。云氏归省,并没有带紫衫同行,正是托她帮衬大嫂赵氏管理家事,顺便处理好妙音的事情。

谁知妙音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没等紫衫进屋,一下子朝紫杉跪了下去,“慕嫂子,救救婢子吧!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说着抓着紫杉的衣摆哭了起来。

紫杉哪里敢受她的跪拜,忙侧过身扶她起来,“我奉夫人的命带了大夫来瞧瞧你。”

妙音顺从地点点头,眼里挂着泪花。

紫杉看了看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只一个月,原本活泼的小姑娘变得疯疯傻傻,可是她们做下人的,又能怨谁呢?

紫衫扶着妙音躺好,紫杉挂上了帘子,这时才从外面把大夫请了过来。

那大夫探了探妙音的脉象,对紫杉点了点头,“是喜脉无疑。只是日子短,头三个月要好生保养。还有,孕妇忧思过重,只怕不利胎儿。”

“那怎么办呢?”紫杉只生了一个女儿,对于安胎也没什么经验。

“这位奶奶莫急,待老夫开一剂安神养胎的方子,只要按时服下去,无妨无妨!”

“那就多谢您了。”紫杉派了一个小丫鬟跟去拿方子,自己留下和妙音说说话。

“你也听见了,这有了孩子,万事还须想开一点。”紫杉边说边挂起窗帘,又扶着妙音起来。

“嫂子对我好,我记下了。”妙音握住紫杉的手,小声地说。

紫杉点点头,坐在床沿上,“以后我常来看你,回去找人知会你娘来照看你。我只说一句,老爷和夫人子嗣不繁,夫人自己也是盼着这个孩子的。你且好生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吃什么用什么,就派人跟我说。这些个丫鬟要是怠慢了你,也千万告诉我。”说到这儿,紫杉瞟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四名婢女,突然提高了声音。

妙音见四人身子都不由地抖了一下,便道,“她们都待我挺好的,嫂子放心。”

“这嫂子可不要再喊了。你往后就是老爷的姨太太,可不要乱了尊卑。”说着紫杉站了起来,“一会儿药得了就喝,家里面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我送……送你吧。”妙音想喊“嫂子”,但又怕紫杉远了自己,便改了口。

“你休息吧,我这就走了。”紫杉又扶妙音躺好,这才走了。

*

转眼到了八月,云氏在娘家有些呆不住了。一是妙音到了将生产的日子,二也是慕霁九月生日,云氏还是想回家看看儿子了。于是便寻了哥哥,张罗起回去的事情。

夫妻关系贵在相处之道,无论是云正皓还是张太妃,都是乐意云氏回家的。这半年中,虽然慕彻没有来娘家接了妻子回去,但是总是打着各种旗号派人来金陵“讨好”云氏。

云氏气消,又是主动要求回去,娘家这边乐的收拾行李,准备礼单。又派了人去洛阳,告知云氏即将回去的事情。

八月末的天正热,护送云氏的车马刚出城,就见远远驰来几骑。云氏叫停了车队,撩开帘子差人去看是何人。这时车外却是熟悉的声音,“夫人可在,我来接夫人回家。”

云氏一时哽咽。洛阳到金陵几千里路,双骑换马不换人也要四五天方到,慕彻长她十岁,将近知天命的岁数,千里驰行不说,这份夫妻情义就算新婚燕尔也未必有这般笃厚。

“老爷……”云氏掀开车帘,“回城,让老爷歇两日再启程。”后面的话便是吩咐护送她的王府二管家了。

“不必再叨扰王爷和太妃,夫人让我进车歇歇就好,不出几日就能早些到家了。”慕彻走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就进来吧。”云氏看着他,点了点头。云氏所乘车驾是公主规制,里面宽敞,甚至起居所需一应俱全,慕彻进来,倒也不显挤。

慕彻是累了,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云氏的手,口中已是发出阵阵鼾声。

“三郎……”云氏喃喃道,沉吟了片刻解下了斗篷覆在了慕彻身上。

洛阳近郊,慕家的小庄子。

中午时分,里面的产妇忽然有了生产的征兆。于是不绝的人马从城中赶来,接生婆、奶妈、大夫和数不清的药材。

等到太阳落山,一辆小马车姗姗而来。竟是慕彻夫妇亲至。

管庄子的一家人姓田,虽也是慕家的下仆,却是世世代代住在城郊,早已成了地道的农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主家两面,而这一年,城里频繁有人出入,这一家人也是战战兢兢。

“田二,里头的小奶奶可生了?”进来问话的是紫衫。产房污秽,慕彻夫妇在客厅等着。

“回慕嫂子的话,”因紫衫嫁的是慕家管家慕原长子,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称呼她,“我们家那口子刚出来跟我说,看着惊险。生产的事,小的也不懂,只是听声音,从晌午到现在,哭的声儿都小了呢!”

正说着,里屋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啼。

“谢天谢地!”紫衫对着四周拜了一圈。

接生婆打里屋出来,对着紫衫眉开眼笑道,“恭喜这位太太了,是个少爷呢!”

紫衫尴尬地笑笑,又对着田二道,“还不快叫田二嫂子去给老爷夫人报喜去!”

田二应声而下,紫衫唤人寻来奶妈接走孩子,又问接生婆,“里头,产妇可好?”

“看着凶险,但这位小奶奶却是个刚性的,参片含了一打,可算把这小祖宗给生下来。”

“只是如此?”

“老婆子不是治带下科的大夫,却是接生了半辈子的。小奶奶以后恐怕是难再有孕了。”这带下就是妇科。

紫衫微皱了一下眉头,说不出喜乐。

前厅。

孩子生下来,云氏也是十分欢喜,抱着孩子对慕彻道,“这孩子也是像极了老爷!”

慕彻轻轻摸摸孩子的小胳膊小腿,想到自己年过不惑又添一子,觉得忽然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十岁。

孩子的名字是早就定好的,随着他的两个哥哥,取名“慕霈”。

第二日。

妙音在房里幽幽转醒,入目的却只有紫杉,她一下子慌了神坐起来,“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姨娘,你也别伤心,虽然老爷给你定了名分,可慕家的小少爷没有让姨娘养着的道理,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可是……”妙音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是个男孩子吗,我还没有见过他……”

“孩子夫人抱去了,已经找了有经验的奶妈带他。何况夫人是长公主,让夫人带孩子只有对他好的。而姨娘只是婢女出身,若是少爷日后出仕做官,岂不是都要被人诟病?”

“是,我不能耽误他……可是,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妙音说着露出祈求的神色。

“最好不。”紫杉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真的会耽误孩子的前程么?”

紫杉见她神色不对,忙安慰道,“谁家没有几个庶出的少爷,姨娘且放宽心,待少爷长大博出了功名……”

“这么说就是了……”忽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剪子,妙音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直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顿了一下,殷红的血“汩汩”地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妙音!妙音!”紫杉觉得手里的身体一下子软了,慌了神,“快来人!去喊大夫来!”

“慕嫂子……不要了……这样……就不会……耽搁他……了……吧……”妙音说着闭上了眼睛,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大夫来了,却也是回天无力。

紫衫木木地,不知妙音是何时萌生了死意。但是人命在深深的宅门里就贱如草芥。老爷思念故人,只因为二人分别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若是那人活着,依老爷的性情,她也只能守着孩子孤独老去。就是自己主子,若不是长公主身份,又深得老爷敬重,这日子过的只怕也是漫漫无聊吧?

*

东都洛阳住了不少世家大户。除了慕家,还有就是凌家。与慕家行武不同,凌家是远近闻名的大盐商,可谁也不知他家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撑腰。贩卖私盐是死罪,多少盐商为此倾家荡产丢了性命,可凌家的生意却蒸蒸日上。东都洛阳,帝京长安,吴越沿海,凌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凌夫人过世,京中生意失去了掌舵人,凌谦无法,只有打发十五岁的儿子凌子雍入京打点生意。

凌家老宅在洛阳城西,和慕家洛漪公主府只隔了一墙。慕彻和凌谦私交甚好,知道慕彻爱好扇面,近日凌谦在维扬外商那寻得把西洋扇子,便差老仆过巷子来寻慕彻递帖子。偏偏慕彻在慕家老宅,公主府今日只有慕霁和慕云兄弟俩。

随那老仆同来的是凌家的小姐,凌子芮。她做了个男孩打扮,紧跟在老仆身后,怯怯地打量公主府的外面雕梁画栋的建筑。

慕家是洛阳城中的老户,巧的是因为云漪是先皇唯一的女儿,先皇在位时就把东都留给了女儿汤沐邑。说巧不巧,无数王公长公主都看不上,唯独一眼就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江湖客动了芳心。虽然有了封地,长公主出嫁前长住帝京,嫁后住进了位于城东慕家庄园,公主府修建了已十多年,却仍是簇新的一般。只有慕氏兄弟偶尔到这边活动活动。

听说是找到了慕彻希罕的扇面,慕霁点点头,让那老仆在门房歇脚,自己进内安排人回家请慕彻过来。

慕云主动留下陪客人,看那小女孩虽是男孩装扮,却难掩粉琢般的可人气。

“凌小姐口渴吗?”慕云性格单纯,并不晓得男女大防,看着这姑娘可爱,便难掩亲近之意。

“谢谢,不渴。”子芮望了他一眼,满眼的天真,看到那希冀的目光,甜甜地笑道,“还是喝一点吧,我还真感到渴了。”

慕彻很快赶来了,云氏身体不适,慕霁没再过来。便只剩慕云和凌姑娘在公主府里玩耍。

“好好带妹妹玩,晚些时候爹带你回庄子,你哥哥就不过来了。”慕彻嘱咐了几句,喜滋滋地去了凌宅。

“我叫慕云,你呢?”

“凌子芮。”

……两个小孩不知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就像是相识许久了一样。

“慕云哥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七岁的小女孩笑逐颜开时,就像是一朵刚刚绽开的花。慕云等着子芮回家,像宝贝似的带回一个布袋子。

若是把女孩子比做花。有的像是二月洛阳盛放的牡丹,有的像是意韵悠长的兰花,有的像是草原自在的牧草,有的像傲雪欺霜的腊梅,有的像是高洁挺拔的秋菊,而子芮和她们都不同,她只是一株山茶花,简单纯洁,无忧无虑。

“这是什么?”慕云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本用布包的紧紧的书。

“是金陵的一个书生写的《石头记》。”

“书借我看看好不?”慕云向来嗜书如命,打开包裹,见书的封面用红色的线密密地绣的“石头记”三个字,想来书的主人对它定是爱不释手的。

“好啊,不过书没有写完,那书生穷困潦倒地去世了。别的人给它续了个尾,你先读着吧!”

几天后,凌府。

“凌小姐,我是慕云,开开门!”慕云站在凌子芮的闺房外,稚声稚气地喊着。

凌子芮欢欢喜喜地打开门,让慕云进来,“书看完了么?”

“看完了。为了它我被我爹一顿好骂。”慕云垂头丧气地坐下。

“为什么?”

“他说这书写的不祥。还说一个男孩子整日沉迷温柔乡,没有什么出息。”

“然后呢?”

“他把书烧了。”

“啊?”

“我知道,我会赔你的,你别生我气!”慕云忙道。

“可是那个书不好淘的,我爹去临安经商,我用《西厢记》和临安镖局的五小姐换的。说好读完还的,你让我怎么见她?”说着嘤嘤地哭了。

“我还记的一些,我们一起默写出来。好不好?”慕云见凌子芮哭了,几乎也要哭出来,“这是我的书,先赔给你。”说着从褡裢里抱出一打书,“你挑吧!”

《大学》、《中庸》……

“才不看这些书。”凌子芮撅撅嘴。

“圣人之言,读一读也是大有裨益的。至少可以修身养性……”

“得了吧,这些书看你宝贝似的,自己留着吧!”凌子芮说着替慕云合上了褡裢,自己擦了擦眼泪。

“其实你让我很诧异的。你知道不?我很少见有女子读书的,像我母亲还有我娘那样识字的女子都少见了,只是她们都不读书,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为了书而落泪的人。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一本新的《石头记》!”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凌子芮说着从书架上找出纸,又站在桌前磨起墨来。

从夏天一直到冬天。

“小姐,慕少爷来了。”

外面飘着鹅毛一般的雪花,凌子芮怀抱着手炉,从里屋跑出来,“傻瓜,快进来,冻坏了!”

门一打开,北风卷着雪花刮进来一个雪人一样的慕云。

“我昨晚想了一夜,《葬花吟》记不得了。”慕云搓着手,不住地呵气。

“手炉,你先暖暖。”凌子芮把手炉塞给慕云,伏在案边,口里不住地背诵着,一笔一笔工整地默写着。

慕云捧着暖洋洋的手炉,望着那小小的人儿凝眉沉思,双颊微红,一时竟痴了。虽然只有八岁,可被那石头记里渲染的宝黛之恋感染,竟感觉她就是他的林妹妹了!

“写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差?”出神间,凌子芮捧着一张誊好的《葬花吟》跑了过来。

慕云读着读着,不经意间竟泪流满面。

“云哥哥,你怎么哭了?”

“这续书哪里都不好,唯独这黛玉之死让人动容。可见是下了感情的。再读到这‘一抔净土掩****’,她说的轻巧,让人却倍感辛酸呢!”

红颜。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却怔住了。

“薄命。”她站在身后,轻轻地说,“云哥哥,你若日后有了林妹妹,可不能让她总是哭啊哭的。”她说着红了眼圈。

“我是真正的男人,才不像贾宝玉那样连女人都保护不了。而且,我也没他那么滥情。”慕云搁下笔,看着她。

“滥情?那是什么?”七岁的女孩子不明白。

“对好多妹妹都好,不然林妹妹干嘛总是哭?”慕云一板正经。

听着慕云玩笑,凌子芮一下子笑了。

慕云每天都去凌家,两家长辈看着眼里。凌谦见慕彻看着扇面,冷不丁来一句,“慕三爷,这小孩子的事,咱哥俩谈谈吧。”

“嗯?你是指小犬?”

“不然呢?我看两个孩子玩的挺投缘的,不如这儿女亲家就定下吧。你我知根知底的,也好亲上加亲。你说呢?”

“不是我不愿意,小犬的事,我真做不了主。”

“怎么,三爷瞧不上我们身上的铜臭味?”凌谦登时板下脸。

“凌兄误会了,这孩子的事,说来话长。不过亲事,真是我有心而力不足,辜负凌兄美意了。”

“好吧。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了。”凌谦端起茶盏,目光倏忽一下冷了下来。

再往后,过了一个月,凌家竟然举家入京了。当慕云来到凌府门前,只剩一座空空的大宅子。

“凌妹妹,《石头记》我还没有还给你啊,你去哪里了?”

悻悻回家,慕云去找慕彻。

“爹,凌家到哪里了?”

“他们进京做生意了。”

“还会不会回来?”

“不知道。”

“我怎么能进京?”

“你?”慕彻一下笑出来,回过头看着十岁的小男孩,以为他在玩笑。看到的却是一个坚定的眼神。

“那你要好好读书,去长安考试,自然就要去京城了。”

“那好,我一定要用功读书。去长安。”

慕彻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孩,那倔强的目光似乎像是一匹马上就要挣脱羁绊的荒原狼。可再看他时,又只是一个单薄少年。但能够看得出,这块清瘦的土地上,有着蓬蓬勃勃的生命在向上,等待着破土而出。

一个月后,出人意料的,吴王从金陵来了一封信,给慕氏兄弟荐了一个馆。先生姓凌,名啸江,字石端,就是凌谦的族兄。他当过几年官,因为政绩平平,又不奉承上官,受人排挤,便辞官隐居去了。凌啸江是景仁初年的状元,早年慕彻就听说过此人,只是书生皆有傲骨,不知吴王远在金陵,是怎样和他攀上交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