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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百凰花开


中原武林中有两大家族一直是如雷贯耳的。一是中原慕家,一是西巅敏家。慕家行武,敏家行医,两家一直是世交。慕彻与妻子成婚十年无子,当慕彻遣人问药之时,没说二话,敏维风拖着病体带人亲自下山来了。要说敏家不愧医名,不出半年,云夫人便有了身孕,生下了慕霁。

只是敏家安于西北,轻易不出手干涉武林事宜,加上敏家家主敏维风自幼身子不好,长子年幼,敏家便有蛰伏不出的意思,七年前吴王云正皓又带人去敏家仗势夺走百凰草,所以隐隐就有慕家独执中原武林之牛耳的趋势。

说到这百凰草,原是敏家山上长的一株千年仙草,每逢春到就会有百鸟朝凤引来凰——那种金碧辉煌的大鸟——据说喝了凰的血灵力会大大增加。

和《洛阳志》中记载的“凰女”的故事相关,敏家也有一个凰女的传说:凰女是凤、凰之中凰的转世,凰女的心头血浇灌出的百凰草可以治愈百病,益寿延年,是敏家得以传家、名盛江湖的重要原因。而为了保证下一代凰女能继续出现在敏家,敏家选择让上一代凰女成年后与族人成婚,可是凤和凰是天定姻缘,因此凰只能嫁给凤。凰一但与除了天定姻缘的凤之外的他人育有后代便会涅槃。于是,三年之内,下一世的凰涅槃重生。由于近亲成婚,在敏家内部早已出现了不可治愈的疾病,敏维风的妻子兼堂妹为取血浇灌百凰草而自尽,她是凰女,但是女儿落尘如今已经七岁,却没有一点凰女的迹象。

敏维风年轻有为,不到而立之年,有一子两女。长子敏峻焱和此女敏落尘具为发妻所生,长女岚汐是外室所出。

敏维风自幼和一名山下佃户家的女儿青梅竹马,但她至死都没有嫁入敏家的大门。可是这个女孩却是敏维风最爱的人,虽然她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敏维风十六岁那年,遵照父命那年娶了自己的堂妹。他结婚那天,妻子请山下佃户们家的女孩子来做喜娘。那姑娘就含着泪把另一个女子的手放入爱人的掌心。

敏维风的身体一直不好,可敏老庄主总是催他早些给自己抱个孙子,可老庄主不知,婚后半年敏维风都是睡在书房的。

敏维风十七岁,妻子和佃户家的女儿同时怀了身孕。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敏峻焱。两天后,佃户家的女孩生下一个女儿。在敏家皆大欢喜的日子里,那姑娘自己剪断了脐带。喂饱了孩子顺便剪断了自己的喉咙。新生的婴儿孤苦凄凉在炕上哭了一天,直到日落佃户夫妇回家,才知道女儿的死讯。看到边上哇哇大哭的婴儿,他们悄悄上山寻敏维风。这时敏维风才知道女儿的出世,而爱人已经死了。敏维风把孩子托付给小师兄孟铎,孟铎实际上和敏维风意见一直不合,但他没有拒绝这个小女孩——可能是孟铎一辈子也没有过孩子的缘故吧——带着孩子离开了师门。

生下女儿落尘之后,敏维风的发妻自尽。一月后,敏老庄主去世。

云正皓夺了敏家的百凰草,心里也过意不去,他有心拉拢武林世家又怎会再添嫌隙,于是打算趁百凰草开花之际,邀敏家同来赏花。他怕敏家不来,便求慕彻做中人为两家再续情谊。

慕彻应了。

说起来,两家这些年淡了往来,也有长辈们那一代的缘故。二十年前对抗契丹的战争中,因敏家救了契丹人的将领,使得冗长的战争又拖沓了不少时日。为此,自诩忠于家国的慕家老爷子给敏家老爷子下了一封绝交书,说是自此与敏家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敏家的老爷子去世,慕家也没有着人前往吊唁。现在当家的少庄主敏维风倒是治家严整,不再与契丹人相关。慕彻虽长敏维风十余岁,但是也是幼时相识,到了他执掌家门,正有意再结通家之好。

慕彻与云正皓已商议好了赏花的佳期,云正皓辞别回了金陵。慕彻派人往敏家下了帖子还不到旬月,慕家的人尚未回转,就传来了敏家家主敏维风快不行的消息。

慕彻大惊,自念敏维风有恩于己,便叫上慕霁,动身去前往敏家。

慕家庄园外。

“师父,春天的时候不是说敏庄主的身子好些了吗?”说话的是慕彻的大弟子凡海。凡海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纪,脸上的棱角像是刀锋刀雕刻出来的,肤色黝黑,透过衣衫能看见他凸股的肌肉。凡海原是慕霁祖父收养的弃儿,后改了慕姓,名雷,表字凡海。凡海娶的是江南镖局的三小姐楚玉,岳父楚坚与慕彻同岁。

“唉,自从吴王夺了百凰草,敏维风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慕彻坐在马上长叹了一口气,“为师带你师弟去敏家看看,家里面就托付给你了。”

“师父放心。”凡海说着递上细软。

“凡海,近来霁儿的功夫怎么样?”慕彻提起儿子,眉头攒成一团。

“师父,师弟的剑法可又精湛了许多。不过徒儿看似通透,又似看不透……”

“看不透不是你的错,为师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这个孩子啊……他打小就不像一个孩子,有时老练的堪比为师。他体内有一股霸气,却不知为什么压制住,这也是我一直不敢传他流影剑法的原因。我实在不知当初让他学武对不对啊……”

*

敏家,百凰山庄。

“世兄,你还是来了。”慕彻只身进去,只看到病榻上的敏维风瘦的一把骨头,眼眶深陷,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维风,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敏家世代行医,维风自然晓得自己的身体。维风别无所求,只求若有那么一天……请世兄替我照料小儿……“说罢对内唤了一声,“峻焱,你出来……”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闻声而至。他冷冷地看着慕彻,叫了一声“爹”就不再说话了。

“峻焱,叫世伯……”

“爹,这便是中原慕家的人?”

“不得无礼……咳!”敏维风说得急了,咳了起来。

“爹,慕家自诩忠义,却投靠了云景仁那个狗皇帝,谁不知他是弑父逼宫才有的皇位……您竟然和这种人称兄道弟,若祖父地下有知……定会后悔把家交给您!”敏峻焱的言辞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得两个成年人坐立不安。

“放肆!我这一年身体不好,就越发纵你了……”敏维风脸色忽红忽白。

“爹,”敏峻焱说着起身跪了下来,“孩儿无意冒犯,回头自去领罚,请爹息怒!”但语气却丝毫不减,“但是,慕家的人,不能上百凰山来!”他坚定地转头起身,“慕先生,家父身体有恙,无法奉陪,多谢你们来探望……管家送客吧!”

“不,不要走……”敏维风声音越来越小。

慕彻被敏峻焱严肃的目光逼出,“维风贤弟,你保重,愚兄就不久留叨扰了!”

同时,在外面。

慕霁见父亲久久不出,不由地急了起来。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慕世伯就出来了……”

女孩实在不知如何说出,就在这时,一个少年走出来,拉过女孩,对着慕霁压低了声音,说:“警告你们姓慕的最好离我妹妹远一点!”说着把妹妹拉到身后。

慕霁看那少年,他一双怒目似喷火一般,不知自己如何招惹他了。

就在这时,女孩轻轻拉扯哥哥,“哥哥,人家是客人……”

“你少管!奶妈带小姐回房!”俨然是一副家主气派。

慕彻出来,拉过儿子,“咱们走!”神色说不上生气,却也不难过。

慕霁被父亲拉着走,不由地回望了一下,却正好和那姓敏的姑娘两两相望,就在双目交汇的瞬间,小姑娘被女仆从另一个门带了出去。而那双眸子却深深地烙在了慕霁的心上。

一家人路上走了一个月,才到家,就有信使追上,送来了一封信说敏维风病逝了。

*

两个月之后,五月暮春时节,金陵吴王府的百凰花如期盛开。敏家少庄主,敏维风的长子,十岁的敏峻焱拒绝了邀请。

慕彻携妻子和儿女们去金陵赏花。

百凰草并不大,叶子有点像兰花,花朵正含苞待放,鲜艳的红色只有血色可以比拟,那颜色重的地方仿佛喷薄欲出。没有花香,慕霁个子小,从人缝里钻进来,摸了摸百凰草的叶子,神色黯了黯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在场具为武林豪杰,来金陵自然不是为了单纯赏花。这一聚头,各自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盘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喧闹起来。

“怎么回事!”云正皓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王爷,是京城的人!在我们的酒里下了毒,外面撑不了多久了!”门口连滚带爬地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王府禁卫。进到花厅的多是各大门派的长老掌门,外面安置的就是各门派的人手。既是有人在酒中下毒,不肖多想,外面的抵抗该有多惨烈。

“王爷,我去看看!”说着就有一个长老按捺不住心中的着急,猛地起身要夺门而出。

“徐长老且慢,”云正皓喊住了他,“既是京城来人,少不了是找我的。各门派的损失,待云某去看清情况定给各位一个交代。”

王府内宅,客房。慕霁兄弟安置在这里。

“血……满屋都是血……我哥哥……”云佩突然跑进来,什么也没说只开始啜泣起来。

慕云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云佩在他面前就像一尊小小的白玉像,会碎会化掉似的。

“你哥哥?”慕霁挪了挪步子,走到云佩身边。

“皇帝说父亲谋反,要杀我们全家!”云佩突然抬头,那双如黑宝石一般的眸子中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

“你有没有受伤?”慕霁看到云佩身上有血,不禁皱了皱眉。

“我没事,是别人的血……”说着一下扑到慕霁的身上放声大哭。

慕霁惊住了,只轻轻拍着云佩的后背,“别怕,我们都在呢。”

云佩的哭声渐渐小了,俯在慕霁的肩头睡了过去。慕霁兄弟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慕霁对弟弟说,“你照看她一会儿,我去前面看看。”

“哥……”慕云有些不放心。

“没事,放心。”慕霁不等慕云再说话就跑了出去。

等到他到了狮子院,京城的人带着吴王世子云靖已经走了。院子里有几处血迹,没有尸体,有几个受了轻伤的人在往外走,王府的下人在打扫院子。云正皓和慕彻站在门口送别各门派的人。

慕霁回到花厅里,百凰不知何时绽放了,馥郁的花香使整个屋子竟弥漫这血的腥味,红色的花瓣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娇艳欲滴。

*

京都长安。

一路上,随从们倒也没有难为云靖。而云靖也是出了奇没有闹腾,没有往回跑。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车里,等待着他前方的命运。

车帘外,有过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有过鸿雁鸣而飞过的痕迹。时而天气放晴,也有暴雨雷鸣。而云靖雷打不动,蒙了头在车厢里呼呼大睡。官差们本以为是趟难事,没想到这位大爷竟然这么好糊弄。

等云靖睡醒了,再次掀开车帘时,窗外依然换了一番景色。入了夜,周围是繁华的长安夜景。街边是人声鼎沸的闹市,喧闹中也有一股井然。比起金陵,自然也少了几分柔和。

摇摇晃晃的,进了皇城。

其实吴王在长安有一座府邸,只是这时,皇城里在摆宴。不为别的,齐王治下出了祥瑞,圣心大悦,侍臣回禀后,圣上召云靖直接过来赴宴。

被宫人领到一旁偏殿略略更了衣漱漱口,又有旁人领他朝御花园去。

长长的游廊上人流如潮,然而这一切歌舞喧嚣对于此时的云靖,都置若罔闻一般。

云靖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脚下软绵绵的,仿佛醉了酒踩在棉花上那种感觉。他丝毫没有听到前面领路的宫人纷纷站下,给迎面而来的那人问好的声音,仍旧自顾自地走着。

“唉呀!”正低着头走着,云靖忽然感觉撞上了一个软和的东西上,然后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尖叫。

“对不起……”云靖忽然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来,却是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公子——

那公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微红,口眼含笑,灿若桃花。一袭蟠龙绣金礼服,手执一柄折扇,上书如舞游龙,乍一看就知是贵族子弟。

云靖心头一震,他知道面前之人是谁了,“不知是殿下,仓促行走,肯请殿下……”说着面上有意地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退了两步就要伏地见大礼。

“你是谁?”那公子面向俊朗,却也是一身傲气,说话间微微抬高了下巴,眯起眼,上下不动声色地将云靖看了一遍。

“金陵吴王府,云靖。”说完,云靖反而挺直了脊背,淡淡地目光,与那人直视。微微笑意,渐渐浮现嘴角。

“吴王府……哈,你是吴王送来的质子吧!”那人折扇在掌心一磕,合拢了扇子,上前迈了一步。那目光,满是轻蔑。

“齐王殿下。”云靖一字一顿叫出了那个称谓,齐王云翊,他是今天晚宴的主角。

齐王云翊,贵妃白氏之子,十五岁。贵妃白氏开国名将之后,深得圣宠。其子云翊,聪颖好学,三岁封为齐王。

“亏你……”云翊话未说完,却被云靖抢了过去。

“齐王殿下今日,可是来挑衅的?”那眸子,迎了上去,半步不退。

宫人见气氛不对,上前又插不上话,只见不远处太子殿下走过,忙高喊,“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闻声转头过来,好奇之下,便走了过来。

二人见有人,各退了一步,目光却仍是炯炯。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云翊仍是那副表情,给太子行了礼。

太子云端,皇帝与皇后的嫡长子,年二十四。论长相,倒是显得很和善,应是肖母。外头风传,皇后为人冷待,并不得圣意。圣上因而冷落太子,嫌他过于温和懦弱,早想废之改立齐王,太子偏偏又着实无过,这事才一直搁置。

“臣云靖见过太子。”云靖行礼,亦是不卑不亢。

“云靖,金陵吴王府的世子吧。”云端略略思索,他记得吴王是去年请封的世子,这件事就是由他经手,自然留心。几年未见,见云靖面貌不凡,举止不俗,又添了几分亲近。

“臣给齐王殿下、吴王世子请安。”众人这才留意,原来太子身旁,还有一个青年。

那青年弱冠的年纪。剑眉星目,肤色黝黑,缓带轻衫,丝毫不见喧宾夺主。但双眸炯炯,那随意的一瞥却有如惊鸿,目光流转出不凡的光芒。

云靖虎躯一震,这,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呐!

“原来是宁二公子啊!老大人和令兄守在前线,你倒有闲随太子来此****呵?”云翊说话时并不看来人,只是低头自顾自地弹了弹修长的指甲。

“宫中人多手杂,臣护卫殿下安全,虽不能与父兄并论,但也是为国尽忠。”那姓宁的公子并不见怒色,一字一顿地回禀,神色淡然。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八弟,你闹够了没有?”太子不耐烦地喝止了云翊的阴阳怪气。

“太子殿下不在父皇那里尽孝,溜到这儿管起臣弟的闲事,到底是谁在闹?”云翊的声调并不高,只是他方变声,那又尖又细的声音着实刺耳。

“二位殿下,此时因我而起,我赔个不是,别争吵了!”云靖只觉的耳畔嗡嗡个不停,闹得人脑袋疼,这兄弟俩夹枪带棒的,也甚是无趣。

皇城固然繁华,金碧辉煌的,可是像一个了无生机的金丝雀的笼子。云靖此刻方才开始怀念金陵了。

然而话却未说完,云靖只觉脸颊上顿时火烧一般灼痛起来。一边的耳朵霎时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捂着肿胀的嘴角,抬眼只见云翊正揉搓着手掌,斜眼睨视着自己。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兄弟纵是打起来,怕也不与你这外人相干。今日这一掌算是警告,下一次,本王定不姑息!”云翊说完转身要走。

“殿下且慢!”云翊方转身就感到肩膀被人按住。那力道不刚不柔,自己却再难前行半步,只得别过头,正是那宁姓公子。

“宁策!本王的肩膀也是你碰的?”云翊手一扬,又要打人。

宁策抬手,截住了云翊的手腕。

“八弟不觉的今日过分了么?云靖远道而来便是客且不论。吴王与父皇同为先皇血脉,与我们亦是手足,他也是你弟弟,兄友弟恭,真不知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听云端的口气,颇有长兄如父的风范,那般平易又不失威严。

云端堪为王者。云靖在心头暗暗挑了挑大拇指。

云翊神色暗了暗,颔首道,“臣弟受教了,这便告退。”说完恭恭敬敬地给云端施礼告退。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尖锐如利刃的目光将面前三人挨个剜了一遍。

“宁策,我去书房取点东西,你引着世子去父皇那边复旨吧。”云端说着朝宁策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拍了拍云靖的肩,在望过去,只有一个背影渐远。

他,将来也许会是一个好皇帝。少年云靖这样想。

路上。

“兄台可是叫宁策?”

“回世子殿下,臣正是叫宁策。”

“方才多亏殿下和宁兄相助解围。小弟初来长安,哪里都不熟识,日后还有劳宁兄。”

“世子一声兄弟宁策可担不起。若有用得上之处,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言谢。”宁策这太极打的柔若无骨不着痕迹,把云靖的一番示好完完全全又推了回去。云靖越是看他,那神色越是波澜不惊,似乎已经天衣无缝了。

“宁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七。”

原来宁策还不到及冠之年,只是肤色黝黑,身形也高大,看起来竟是和太子一般年纪似的。

正在云靖出神琢磨的时间,忽听宁策叫他,“殿下,圣上就在那边了,恕臣不能陪您过去了。”

云靖回过神来,身边立着一个宫人。

宴上,皇帝并没有为难云靖,只是问了问金陵的吏治和农事,可这些哪里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会知道的?没有再多的过问,挥了挥手让云靖退下了。至于家事,提也没提。不过看得出,皇帝今天是十分高兴的。

花园中央的地上摆着一个笼子,锁着一只白鹿。那鹿毛色纯白如雪,腰腹上隐约还有翻毛长的五花连钱的图案。齐鲁之地似乎是不出鹿的,齐王的祥瑞还真是有些意思呢!云靖只觉好笑。

不过这马屁拍的皇帝倒是十分受用。皇帝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加之北疆连年不靖,怕也是与阳寿有损。此时一只白鹿下降,岂不是暗示着延年益寿,连神仙都是肯定的?但这些怎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想出的?齐王府里,只怕是藏龙卧虎呢!

这赏鹿赐宴直到月上中天,皇帝也有些倦了。挥挥手使人把鹿抬了下去。他又清了清嗓子,立时安静了下来。

“齐地官治勤勉,天降祥瑞。朕心甚悦,传旨下去,免去齐地一年的徭役赋税。另齐王孝心可嘉,有赏!”

虽未说赏些什么,云翊听了也是欢天喜地地跑出来叩谢皇恩。

一片皇恩浩荡中,君臣们四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