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在海勒金府上又住了几日,便以思念亲人为托辞向海勒金等人辞别。海勒金苦留不住,只得送行,亲自送至十里长亭。韩山童早已经带着兵士等在那边,由他负责送林雪北返。临走,海勒金送了一大堆的礼物。林雪拒之不得,只得收了。双方作别罢,韩、林、赵三人带着礼物北返。
在马陵营寨住了两日,三人复又南下。与上次不同,这次三人分两拨走,韩山童先独自明回,林赵二人则趁夜色掩护,进入褚家庄。两人的闺房赵均用早已经让人布置好,设在褚家庄的疏香阁里。这原是褚家小姐们的住处,打扫之后,却也十分雅洁。
次日巳时,林雪正与韩山童、赵均用、彭早住等人议事。忽有哨探禀报,说是索米亚来了。赵均用听了,笑道:“这姐儿还真会蹭饭!”赵香君道:“只是来蹭饭就好了,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赵均用道:“难道她看中什么东西了?”赵香君道:“不是东西,是人!”赵均用道:“谁?”想了一想,说道:“不会是看中韩兄弟了吧。”
韩山童道:“怎么会!”说话之际看了一眼林雪,见她似笑非笑的。赵香君道:“怎么不会,我看她八成看上你了!”韩山童道:“我跟她都没说过几句话。”林雪道:“你是风度翩翩小千户,她是婀娜多姿娇小姐,门当户对,她看上你不是很正常?”话语之间,有三分醋意。韩山童自然也知道林雪等人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不再辩解,说道:“如果真像你们说的,等会她来了,我三言两语打发她回去不就行了。”赵香君道:“最好快点把她打发回去!”林雪却摇摇螓首道:“不行!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得罪了她,后面的日子不好过。”赵均用道:“军师所言极是,暂时还是哄她开心为好。”
赵香君看了一眼林雪,说道:“难道你们准备让韩大哥去哄她开心?”林雪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吗?”韩山童脸色一冷,说道:“不行,我做不来!”林雪蛾眉微蹙,说道:“弟兄们刚到这里,你不会想着让他们马上打道回府吧!”赵均用又道:“军师所言极是。”说此对韩山童道:“韩兄弟你就勉强应付一下吧。”韩山童道:“话是这么说,可这种事我实在做不来。”赵香君道:“韩大哥的心情我能理解,不是自己喜欢的,要让我假装喜欢,我也做不来。”林雪道:“你别为他开脱,他又不是二愣子,怎么可能做不来,他想推卸责任罢了。”韩山童恼火道:“谁推卸责任,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这种虚与委蛇的事我干不来。”
赵均用赶忙解劝道:“要不我们另外想办法吧。”赵香君对林雪道:“妹子聪明绝顶,肯定有办法,你再想想办法吧!”林雪道:“我也没说让他去跟人家谈情说爱啊,以礼相待总会吧。”赵均用道:“对了,以礼相待就可以了。”说此对韩山童道:“韩兄弟,这样行吧。”韩山童脸色稍霁,点了点头。林雪道:“那就这样了。”说此对赵香君道:“姐姐,我们去后面吧。”说罢,姗姗而去,赵香君跟着走了。
韩山童见两人走远,叹气道:“真是郁闷,莫名其妙摊上这种事。”赵均用感慨道:“我们想交桃花运还不行呢!你倒好,还嫌烦!”彭早住道:“还真是羡慕明主,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就好了。”赵均用道:“你小子能找一个老婆就不容易了,还想学明主,下辈子吧!”彭早住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叹道:“唉,我真可怜!”
韩山童心事重重,无心理会两人的戏语,对赵均用道:“赵大哥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应对之策吧。”赵均用摇头道:“我们都是些粗人,打打杀杀、喝酒吃肉都行,唯独对付不来女人。”彭早住道:“说起来,我们三个当家的都是光棍,没这方面的经验哪。”赵均用骂道:“臭小子,哪块伤疤痛你揭哪块,嫌我们不够丢脸是吧!”彭早住道:“刚才你不是也取笑我来着,再说了明主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关系。”赵均用道:“好小子,学会顶嘴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说此,作势欲整彭早住。彭早住躲到韩山童身后,叫道:“明主救我!”
两人一捧一逗,犹如顽童,令韩山童哭笑不得。他料两人帮不上忙,只得自己想办法,心念一转,有了主意,对两人道:“两位兄弟先不闹了,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两位兄弟配合一下。”赵均用、彭早住停止戏闹,问道:“要怎么做?”韩山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赵彭二人领命而去。
且说赵香君和林雪回到疏香阁,林雪若无其事,拿书翻看。赵香君给林雪沏了一杯茶,叹气道:“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又碰上这样的事,真是让人闹心。”林雪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说起来,姐姐好像与索米亚不太投缘。”赵香君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看不惯她那富家千金娇滴滴的模样。”林雪道:“说起来我也是富家小姐呢。”赵香君道:“妹妹不一样,妹妹貌若天仙,娴静大方,不是她能比的。我最看不惯她在韩大哥面前献殷勤的样子,一付狐媚相!”
林雪听了,心中忽生疑问,问道:“姐姐是不是喜欢上我表哥了?”赵香君闻言,双颊飞红,嗔斥道:“你这丫头,不识好人心!我替你着想,你倒疑心我,你道天下男子只有韩大哥一个人不成?”林雪道:“我知道姐姐有心上人,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今天总该告诉我吧。”赵香君面红耳赤,不出声。林雪道:“姐姐不肯说,那我可就要乱猜了!”赵香君只是不出声。林雪猜道:“是不是毛贵大哥!”赵香君摇头道:“你别乱点鸳鸯谱!”林雪忽的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谁?”赵香君哼哼道:“你倒说说看!”林雪道:“李大哥是吧!”
赵香君顿时玉脸飞霞,直如红布,心蹦蹦乱跳。林雪笑话道:“害羞了吧,让你以前笑话我!”赵香君瞪了她一眼,而后咬唇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林雪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啊,第一天见你们,我就看出来了。”赵香君轻颦道:“果真你是诸葛亮,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林雪得意道:“那是,想骗我,哪那么容易。”说此好奇问道:“你怎地喜欢上李大哥的?”赵香君喃喃道:“他常与我哥哥一道吹牛,我看他身上有股英雄气,不知不觉就!”说此害羞了,没往下说。
林雪玉首轻点道:“李大哥倒是有股英雄气的。”说此又问道:“你喜欢多久了?”赵香君粉首轻垂道:“好久了。”林雪道:“这你们就一直僵持着?”赵香君螓首轻点,而后叹气道:“你不知道他的脾性,他平常从不与年青的姑娘搭话,见了姑娘就如老鼠见猫一样,避得远远的。他把我当妹妹看,所以还能说上一、两句话,说话的时候,还总是离我远远的!”林雪道:“我看他平常豪气干云的,没料还有这一面。”赵香君道:“他脸上有麻子,不免自惭,在姑娘面前抬不起头。”林雪道:“说得也是,难得你不嫌弃!”
赵香君道:“男人的长相有什么要紧的,难得的是心好,我就喜欢他身上那份扶危济困的侠骨丹心。”说完,红晕又爬上了脸。林雪凤首轻颔道:“果然这是最要紧的!那你没有试探过?”赵香君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林雪道:“那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赵香君听了,玉脸上便浮现出来忧色。林雪看了,噗哧一笑。赵香君埋怨道:“你这死丫头,人家难过,你还耻笑人家!”林雪笑道:“姐姐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怎么不找我!”赵香君悠悠说道:“以前跟你不是很熟,怎么敢说。再说你自己也是黄花闺女,能帮什么忙!”
林雪哼道:“不相信我就算了,你就这样干耗着吧!”赵香君立刻拉了她衣袖央求道:“好妹妹,我相信你,你就帮帮我吧!”林雪道:“要我帮你不难,但有条件。”赵香君道:“自家姐妹,你也好意思谈条件!”林雪道:“没有好处谁帮你啊!”赵香君无奈,说道:“那你先说说看什么条件!”林雪笑道:“好事成了,你得给我十八只蹄膀吃。”赵香君知道林雪是逗自己玩,娇嗔道:“小妮子,敢捉弄你姐,看我不整你!”说此,作势要挠林雪痒痒,林雪赶紧躲。于是,两姐妹在房内戏逐。
辕门外,韩山童佯意闻讯出迎,见索米亚的婢女冬香正打轿帘,扶索米亚下轿。索米亚挽云鬟,插步摇,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妖滴滴柳眉杏眼,嫩生生粉脸桃腮,姿容比往日艳丽十倍。韩山童无心欣赏,上前拱手道:“不知表小姐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索米亚轻启朱唇,娇音婉转,说道:“冒昧打扰,有劳公子相迎,足感盛情。”韩山童道:“应该的。”说此侧身相请道:“小姐里面请!”
两人进了大厅,分宾主坐下,奉茶毕,韩山童问道:“小姐芳驾因何至此?”索米亚粉脸微酡,说道:“听说公子回来了,我想问问阿丽亚妹妹的情况,路上是否平安?”韩山童道:“一路顺风,无些毫打叉之事!”索米亚道:“这样就好了。现在兵荒马乱的,我还真有点担心!”韩山童道:“阿丽亚小姐回营后,传话让我向表小姐你问好,说是这些天承蒙你们照顾。”索米亚道:“亲戚之间彼此照顾原是应该的!”说此一顿道:“倒是公子你一路亲自护送,路上辛苦了!”韩山童道:“这是我份内之事,说不上辛苦。”索米亚道:“公子真是忠心!”韩山童道:“表小姐过奖了。”索米亚道:“要是我家也有公子这样贴心的下属就好了。”韩山童笑而不答。
索米亚又道:“公子你回来,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好让我们给你接风。”韩山童道:“这我没走两日,怎好惊动你们,你们也有自己的事。”索米亚嗔怪道:“公子你太见外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借机聚一聚,聊聊天,不是应该的吗?除非公子不把我当朋友看待。”韩山童忙道:“表小姐不必多心!非是我不把你们当朋友,只是我军务繁忙,日后少不得要经常来来回回地跑,若是走一走,就蹭一顿酒,元帅知道了,非把我撸了不可。”索米亚微微一笑,说道:“这没让你经常啊,偶尔总可以的吧!”
韩山童道:“我们这次过来驻军,已经给令尊大人添了不少麻烦,怎好意思再叨扰。”索米亚道:“怎么会,家父最好客了,与公子更是投缘,时常念叨呢!”说此一顿道:“不信,你问冬香。”冬香道:“我家老爷常说公子年轻有为,说是要与你多亲近亲近,冬香以前从没见过老爷像夸公子这样夸过别人。”韩山童道:“海大人抬举了,在下愧不敢当。”索米亚道:“家尊常说他局促于一县之内,消息不灵。公子是月阔察尔元帅的左膀右臂,又经常在各地走动,肯定熟悉路府州县官场的情况。公子若能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他必定会非常高兴。”韩山童说道:“我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只会打打杀杀,平日里都呆在军营,官场上的事,我知晓的也是寥寥无几!”索米亚道:“这也无妨,只要公子能常过府来坐坐,家父就高兴了。”
韩山童道:“在下奉命练兵的,琐事颇多,真怕脱不开身。”索米亚道:“公子用心于公事,亲力亲为,原是极好的!不过也得劳逸结合,保重身体才是,万一累坏了身体,得不偿失。”韩山童点头道:“表小姐所言极是!若有空闲,我一定过府拜访。”索米亚笑道:“那我们说定了!”韩山童又颔了颔首。索米亚开心了,端杯品了一口香茶,说道:“这茶叶好像是本地的碧螺春?”韩山童道:“这是令尊特意送给在下的,军营物资短缺,捉襟见肘,只好借花献佛,请表小姐见谅。”索米亚道:“平常我们喝的也是这茶,挺顺口的。不知公子可还喝得惯?”韩山童道:“这方面在下没有讲究,解渴就好了。”
索米亚道:“公子你贵为千户,生活怎可这样马虎!”韩山童道:“身在行伍,有口吃渴就不错了,不敢奢求的!”索米亚道:“依我看,公子你该找个知心人,好照顾你!”说话时双眸如水,春波荡漾。韩山童心头一凛,也捧杯喝了一口茶,说道:“在下身处沙场,今日不知明日之事,暂时还不敢想这事!”索米亚刚想接话,却见赵均用从外面进来,她便止住了话语。
赵均用见了索米亚,招呼道:“表小姐来了,恕赵某失迎之罪!”索米亚道:“赵副将太客气了!”韩山童则问赵均用道:“队伍都集结好了?”赵均用回道:“都集结好了,等将军督操呢!”韩山童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这怎么办?表小姐在这里,我走不开啊!”赵均用道:“那属下让他们解散了?”韩山童摇头道:“不行,朝令夕改,以后他们怎么会听命。”索米亚见两人为难的神情,赶忙道:“公子不必为难,我只是来问个信,问好了也该回去了。”韩山童诚惶诚恐道:“实在对不住,在下本该陪表小姐多聊会天。只是几百号弟兄等着,在下不好置之不理。”索米亚起身道:“公子公事要紧,我不会责怪的。”韩山童谢道:“多谢表小姐理解!”索米亚道:“那我先回去了。”韩山童道:“请让在下送小姐出营。”索米亚螓首轻点道:“有劳!”
众人一道出门,冬香叫过轿子,扶索米亚上轿。索米亚进轿前,秋波流转,对韩山童道:“韩公子,那我先告辞。”韩山童道:“表小姐走好。”索米亚又道:“公子若有空过来,请先知会一声,好让我们扫径恭迎。”韩山童道:“表小姐言重了。”索米亚笑笑,进了轿子。轿夫高声叫道:“起轿!”合力抬起,出了辕门。韩、赵二人又道:“表小姐走好!”待轿子走出一箭之地,方才转身。
两人回到大厅,赵均用道:“韩兄弟这招还真管用。”韩山童叹了口气,说道:“总算是打发走了。”赵均用笑道:“看来人太走桃花运,也麻烦。”韩山童道:“赵大哥就别取笑我了。”赵均用道:“我是真心羡慕!你看你吧,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你再看我吧,老大不小了,老婆还在天上飞呢!”韩山童道:“赵大哥雄姿英发,气概非凡,何愁无人喜欢。”赵均用道:“若是在家种田,我估摸着也能娶到老婆,现在占山为王,谁敢嫁我。”韩山童道:“这倒也是。”赵均用道:“大哥又不许我们强抢民女,弄得一山子的光棍。”韩山童道:“抢人妻女,伤天害理,的确是不能干的。”赵均用道:“这我们都知道,所以打光棍就打光棍吧,我嘛,有酒喝就行了。”韩山童道:“赵大哥真是个顶天立地好男儿!”赵均用道:“是顶天立地的光棍汉吧!”韩山童听了一乐。赵均用自个也乐了,哈哈大笑。
正笑间,忽听赵香君道:“哥哥,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原来林雪和赵香君听到轿夫的喝声,知道索米亚离开了,故而出来看动静。赵均用见问,说道:“韩兄弟说我是顶天立地男子汉,我说是光棍汉,故而发笑。”赵香君嗔道:“哥,你真是的,光棍汉很光荣吗?你少喝点酒,赶快给我找个嫂子是正经。”赵均用道:“我有什么办法,山寨里都是光棍,哪里找女人去,我又不像韩兄弟,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韩山童听了,皱了下眉。
林雪没理会赵家兄妹的对话,她看了看案桌上的茶杯,问韩山童道:“我家表姐怎么茶都没喝一口就走了呢?”赵香君道:“还真是奇怪,走得也快了点。”韩山童道:“她只是来问个信,看你是否平安到家。我说平安,她就回去了!”林雪道:“你别蒙我,她大老远跑过来,就为这事,吃饱了撑的?”韩山童无言以对。林雪又问赵均用道:“赵大哥,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赵均用道:“是这样的,韩兄弟想了个法子,让我们装出很忙的样子。那姐儿还蛮识相的,乖乖地走了!”
赵香君道:“韩大哥还真有办法!”林雪道:“他这样做,与事无补!人家今天回去了,明天不会再来吗?”赵香君道:“说得也是!”韩山童道:“她再来,我还像今天这样打发她回去不就行了!”林雪道:“她好不容易碰到钟意的人,怎么可能碰几次壁就回头!你老不顺她的心,她不会整点事出来找你麻烦?”韩山童不说话。赵均用打圆场道:“依我看,如今也没其它办法,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赵香君道:“哥你说了许多话,就这句话上路!”赵均用骂道:“小丫头,成天看扁你哥,你哥我醒着可不说醉话。”赵香君吐吐舌头。林雪知道此事多说无益,说道:“赵大哥说得有理,我们去练兵吧。”赵均用用戏腔回道:“遵命!”滑稽模样逗得众人一笑,而后大家出门练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