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天云帝国首府。
“今年的白芷长得不错,本姑娘无以为报,不如……”说话之人相貌平平,一身浅色衣裙平常如其貌,不过其衣裙上小腹处绣着的那朵兰花倒是颇具匠心,甚是悦目,为着装之人平添了几分美感。
虽已为人妻多年,竹小翠还是喜欢以“姑娘”二字自诩。
“甚好”未待女子言毕,一旁的锦袍男子双眼瞬间变得灼灼,急忙回答道；
唉!男子这般,不由令人扼腕,真是白瞎了这张脸,竟是个徒有其表,心性浮躁之人,好歹让人把话说完不是。
“不如……容小女子代这满园的植被给你说声谢谢吧。”女子拱手弯腰作揖,眼中狡黠之色尽显。
“哦,”一字之中,到让人听出了秋风瑟瑟,落叶飘零之感。
男子心里疑惑,没道理啊,难道是我魅力不如以前了?“名师出高徒,是姑娘教得好,”一般情况,君子都是动口不动手,而他是个不一般的君子,所以他是先动口,然后才会动手,“不过,姑娘若是有心的话,不妨借姑娘肚子一用,帮在下添个小君君,小翠翠,可好?”
油腔滑调,“小女子,没空啊,”竹小翠摇头作惋惜状,“听闻李太蔚膝下有一千金,美名远扬,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阁下这样的翩翩公子最是般配,她的肚子,生出的娃娃必是好看得很,”竹小翠笑容可掬,句句字字都似出自肺腑。
说来也怪,明明是深春初夏时节,今日阳光明媚,男子胯下却凉飕飕的。
男子讪讪“呵呵……姑娘说笑,在下岂是为皮相所惑的俗人,天气如此炎热,我来为姑娘脱去衣物吧!”
“心静自然凉,还是我为公子开副去火的药吧,火太大,不好,”女子跑开,与男子保持一米的距离,一副小女子怕怕。
“言之有理,今天就有劳姑娘为在下去去火。”
堂堂乐成王,每次想跟自家媳妇行鱼水之欢都整得跟调戏良家妇女的贼人一样,偏偏他还乐此不疲,只怕是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好在,她精岐黄,手有良药,且又有悬壶之心。
“姑娘,身手可以哟,”乐成王往前一扑,没想到竟扑了个空,也不气馁。
光天化日,一个王爷,一个云华院的教学,竟然如此这般,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乐成王夫妻二人玩得不亦乐乎,混然不知,不远曲径通幽处太湖石旁一颗茶树下,身着一袭紫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含笑观戏。
“哈哈……七弟跟弟妹真是好兴致啊!”能于无声中正大光明进得这王府花园之人,普天之下,除了乐成王夫妻,便唯有一人了。
“臣弟,臣妇,参见皇上。”看见南宫胤,乐成王夫妻双双停止嘻闹,整理好仪容,上前参拜。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君臣之礼不可逾。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自家兄弟,就不兴这些繁褥之举啦,”南宫君弘双膝尚未触地,南宫胤便快步上前伸手将其托起,转而对竹小翠说道；“弟妹免礼。”
“谢皇上,谢皇上,”皇兄国事繁身,今日怎么有空来他这里?南宫君弘虽满心疑惑,却也不会开口询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兄是天子,所以他想去哪里,不需要理由,也不容臣下置讳。
“深宫別苑里非红既紫,晃得为兄眼花,还是七弟这里的景色怡人,”南宫胤拉着南宫君弘在亭子里坐下。
悦华园里,奇花异草不知几何,皇上亲临,又怎么可能只是赏花赏草,“皇上若是喜欢,常来常往就是。”
“哈哈……为兄若是常来,岂不被弟妹恨死。”南宫胤看向竹小翠,一脸戏谑,看着面前姿色庸庸的女子,南宫胤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何以能将自己七弟迷得神魂颠倒?
“臣妇不敢,圣驾降临,是乐成王府上下修来的福气。”竹小翠身子微欠,娓娓说道；
这时,王府奴仆已端来点心,时令水果。
万民供养的帝王之家,家事既国事,竹小翠添了两杯茶水之后,便请退离去。
天子心思,如渊如海,竹小翠离去之后,南宫胤端起茶杯,开始品起茶来,一时不再言语。
南宫君弘只得效仿。
转眼已过去盏茶的时间,“七弟,五皇叔年事已高,你认为吾辈之中谁能接五皇叔的担子啊?”
原来皇兄来此,是为自己选帅来了,“事关国本,臣弟不敢妄论。”
“七弟但说无妨。”
“三王兄处事老成持重,能担……”
“太过迂腐”南宫胤摆手。
“五哥勇冠三军,莫敢不从。”
“有永无谋,”南宫胤再次否决。
“六哥通读古籍,胸有勾股。”
……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
铜为镜,以正衣冠,古为镜,知兴替,喻江山为舟,民可载,亦可覆……
处惊不乱,富而不淫,贵而不娇,弱而弥坚,是谓处事之道。
水满则溢,月盈必亏,是故,物至及而反,过犹不及。
乐成王府别苑花园的亭子里,乐成王南宫君弘将手中“九洲全录”翻来翻去,始终无法静下心来细细琢磨书中之言片语的精辟。
“九洲全录”是一代大儒然天奇编撰于圣祖皇帝建国元年,与天云帝国同岁,是继“通史”“帝国战史”及“开天”之后最有影响力的巨著。
全书虽只有数十万字,所涉却包罗万象,为后世诸高院万千学子必读之书,而通译“九洲全录”也是诸高院学子必修的功课。
因其扉页上“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与“知识改变命运”这两句话,无数寒门学子更是将其常置于枕畔,与之同眠。
据坊间传言,儒圣也是寒门出身,至于这种说法的真伪,因年代久远,具体也无法考证。
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寒门子弟说他是穷苦出生,富家学子坚持儒圣是书香子弟,名门之后。
在天云的读书人中,有这样一句话广为流传；“一生不通九洲录,走遍九洲也枉然”
只是不知为何,史书对这位文学造诣非凡见解惊世的一代大儒却只有寥寥数语记载,以至后世之人竟不知其生卒年月,出处何在,何时何地而终?
既然静不下心来,南宫君弘索性将书合上,命王府奴仆拿来剪刀锄头,走出亭子去修理花园里的药草。
不同于其他王侯贵胄,达官显赫,花园里都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名贵植被,乐成王府花园里种的尽是白芷,三奈,五倍子,止血蒿,三两银,决明子,金银花……这些山间路边随处可见的药草。
名为花园,实则药莆。
这些草药不好看,也不珍贵,但南宫君弘整理这些药草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平日里从不让王府奴仆染指。
先帝膝下共育有皇子七人,公主四人。
其中就数七皇子南宫君弘最是聪慧,最讨先帝欢喜。
十二年前,南宫君弘君忤悖君父,执意娶布衣女子为妻,以至父子离心,先帝盛怒,若非是当时的太子代为求情,南宫君弘如今恐已沦为庶人。
当年,听闻乐成王娶妻不纳妾的消息,不知羡煞多少京师女子,碎了几颗闺阁芳心。
这十二年间,乐成王不问朝政,种药,看书,偶尔与爱妻,携手共游于镜心湖畔,日子过得悠然自在,甚是平静。
先帝虽默许他们夫妻之实,却从未许封竹小翠王妃之名。
当日,皇兄之意不言而喻,自己虽已婉拒,但皇兄欲为之事,断不肯轻易放弃。
皇兄啊,这次你可真是给臣弟出了个大难题。
君命不可违,妻愿又是不希望他染指政务。
乐成王惧内,首府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