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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二


  待雨停风息,惟愿能一一重蹈来时曾走过的路,去寻当年少年郎。

  天云四百三十二年,春盈百花,举国披霜。

  次年,在太子位渡过二十七个春秋的南宫胤阔刀整顿朝纲。

  天云全境兴起了一场反贪治腐的风暴。

  同年秋后,随着天云瞎下各洲郡刽子手手起刀落,无数人头落地。

  南宫家明君辈出,新帝勤政爱民更甚其父其祖,一时间,万民称道。

  官不作为,万民受累,官乱作为,万民更累,“自此以后,希望天地间能一片清明,”摘星楼上,南宫胤望着城西菜市,喃喃自语。

  自南宫胤登帝位以来,大行廉政,朝风一新,天云帝国也在他的治理下更加繁荣昌盛。

  然则,太平盛世也不是处处笙歌燕舞,穷山恶水处,亦有叼民。

  “老子废了你个狗日的,”离首府数千里之遥的槐树村,村民刘大富不顾乡邻劝阻,对着抱头躺地上的冉砌城又是一阵猛踹。

  “哎呦呦……我是路过的,不是故意的,”冉砌城吃痛,尖着嗓子自辩道;身子蜷缩,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从村口那颗老槐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一样,不停蠕动。

  “呸,”听见冉砌城的话,好几个妇人都往地上唾口水。

  “不要脸,”隔壁老王家媳妇恨恨的说道;就这个月,她都被路过好几次了,搞得现在她每次洗澡都担惊受怕,打游击似的。

  “刘家老大,莫要打喽,”人群中,一个年长的老汉大声说道;

  要说这冉砌城也是活该讨打,可天云帝国律法森严,若真是闹出人命,刘大富也得抵命。

  “赵叔,不是我逞强欺人,是这狗日……!气人呐”刘大富越想越气,对着冉砌城又踢了几脚。

  “哎哟,脚断喽,胸口痛得很。”对于专业单身四十七年的人而言,这种事,冉砌城很有经验,任打任骂装可怜,保准不会被人下死手。

  “嘻嘻,呵呵……”几个小孩子觉得冉砌城的模样甚是有趣。

  刚刚说话的老者看了看地上的冉砌城,“刘家老大,你打也了打了,骂也骂了,这事就到这了吧,为了这种人搭上官司,不值当。”

  刘大富也知道杀人偿命,“呸,你狗日的再有下次,老子非把你眼睛挖出来”往冉砌城头上吐一一口口水,拉着自己媳妇反回了屋子里去“砰”将房门重重一关上栓。

  “散了,散了,都回家去吧。”赵叔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之一,且年岁也是这些人中最长,前来围观劝架的村民纷纷离去。

  众人中,无一人前去拉扶躺在地上的冉砌城,并非村民都是薄情之人,只是这冉砌城在槐树村名声实在太差,真真不值得人可怜帮扶。

  待众人离去,周围无一人之后,冉砌城才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身上的泥土“呼,哈,”鼻子猛一吸,往王大富家屋前吐了一大口蛋黄色的浓痰,以此来发泄心中闷气。

  说实话,就他身上的行头跟地上的泥巴相比,不定谁干净谁脏。

  “哼,肥得跟猪一样,谁稀罕,”冉砌城拋下这句话后,转身悻悻离开,话虽如此说,但那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却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自十六岁起,冉砌城最大的梦想就是娶媳妇,一梦三十一年,至今未能梦想成真。

  冉砌城,天云治下,郄洲贺兰郡,富贵镇,槐树村人,住在村口那颗老槐树下的一间破土屋里。

  上无双亲,下无妻儿,亦无兄弟姊妹,会一手木匠活,村外人称“二木匠,”本村村民私下里称“二雀眼和尚”。

  前两天,接了点活,兜里有钱的他今日打算去镇上泯两口包谷烧,路过王大富家门前的时候听见淋水的声音,然后……后来就被刘大富打了。

  出了这档子事,就更应该去镇上整两口压压惊了。

  冉砌城爬起来之后就往镇上走去,这些年来,他习惯了缸里没米,却始终不能习惯腹中没有酒.

  酒后,宜梦,梦里,有大白屁股的老婆,还有呀呀学语的娃娃。

  槐树村离富贵镇不过二十里山路,喝酒心切的他不到半个时辰就就来到了镇上,摸了摸怀里,合计着买些大肠再去酒铺。

  大肠味浓,包谷烧性烈,大肠包谷烧,绝配。

  “冉哥,来了”看见冉砌城手上提着东西,酒铺老板热情招呼道;

  冉砌城将手抬起掂了掂,“整点?”这世上,也就卖酒的杨老八啃唤自己一声哥,会给他笑脸,冉砌城也只舍得把好东西与他分享。

  卑微如他,梦寐以求是娶媳妇,爆炒大肠便是尘世间顶好的美食。

  他这一生把自己活成了笑话,但他还是不希望别人笑话自己。

  “老八老八,来年就发”一次酒后,大字不识一个的冉砌城诗兴大发,也过了一把读书人的瘾。

  杨老八摇摇头,不消冉砌城多说,自觉盛了两小壶酒,老规矩,一人一壶,各喝各的,不欠酒,不劝酒,醉了以后各回各家。

  杨老八卖酒,也好酒,他与冉砌城因酒相识相交,而后相知。

  冉砌城无能,但酒品,为富贵镇九村六寨之最,但凡沾酒,只求一醉谈心,从不借酒耍混生事端。

  相交二十余年来,他见过冉砌城哭,见过冉砌城大言不惭,也见过他笑,见过他百般囧态,但从未见过他闹。

  且,二十余年来,从未喝过他一滴免费的酒,就冲这一点,他杨老八,服。

  “冉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冉砌城走近以后,杨老八才看清楚他脸上清一块,紫一块。

  “唉,被狗咬了,喝酒。”冉砌城摆摆手,将大肠放在酒铺前的桌子上,不愿再提及下午的事。

  当醉酒,成了一个人无法抉择的最好归宿,也不知是该庆幸这世间还有酒,还是该生出别样的感慨?

  不管怎么说?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只要有酒,今夜好梦无疑。

  烈酒虽苦,又怎苦得过他这孤寂惆怅的四十七年岁月?

  “他”也曾用尽所有气力,去挣扎,以期能改变,十年朝朝暮暮的挥汗如雨,换来的又是什么?

  不过是酒足饭饱漂香楼去几次后一句“真是他妈操蛋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