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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三十六


  槐树村后山,冉砌城坟头上的草已全部被割掉,垒上了新土。

  “老冉,儿要出远门了,可能好久都不能来看你,你不准生气,下次,我带着你儿媳妇一起来看你,我一定会让咱老冉家人丁兴旺。”

  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父亲,才会养出这么善良重情的儿子,您放心,有我在他身边,便不会让他被人欺负。

  站在一旁一言未发的卿亦鸟走到坟前,与冉天并排而跪。

  卿亦鸟其实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他讨厌外面的喧嚣,更讨厌世俗。

  在槐树村的这几年,是卿亦鸟活得最自在欢喜的一段时间。

  他喜欢这里的宁静,喜欢在破土屋里抄经看书,喜欢在老槐树下练武,喜欢坐在小山丘上看日出日落,喜欢跟冉天一起拔老虎姜的根须,喜欢晒草药,喜欢冉天做饭时他帮着添柴,喜欢隔三差五闹一下情绪,然后享受被人哄的感觉。

  他喜欢……与冉天同榻而卧。

  但这一切的欢喜都因冉天,他要离开,卿亦鸟自然相随。

  卿亦鸟知道,因为他的特殊,很多话他此生都没办法对冉天说出口,只求能与他多相伴些时日,那便够了。

  这应该就是书上常讲的――大爱无声吧。

  冉天充满感激的看着卿亦鸟,终究还是没有将“谢谢”两个字说出口。

  自己马上就要远行,不知道下次来看老冉是什么时候,冉天跟卿亦鸟在老冉的坟前一直呆到夕阳西下才回家。

  冉天要收拾行里,所以没有去老师那里。

  “轰隆……。”

  一连晴了四天,雨,在晴后的第四天夜里降临。

  每逢雷雨夜,冉天都异常痛苦,那一声声的惊雷好像就在他的耳畔,震得他头痛欲裂。

  “别怕,别怕,一会就过去了,”卿亦鸟用被子将冉天的头裹住,把他紧紧抱住,不停的安抚道;

  “轰隆……”

  “啊。”

  “轰……哐当,”经久未修的破土屋终究还是不堪,被雨水寖垮掉一面墙,靠墙的灶上布满了泥土,摆在灶上的两个碗被掉下来的石头砸得西巴烂。

  所幸,风停了,雨歇了,墙蹋了,屋子里的两个人毫发未伤。

  夜深了,加上雷雨在郄洲等地本属常见,槐树村未曾有人留意到破土屋的动静。

  冉天二人来到王叔家门口时,王叔一家已经睡熟。

  这些年,冉天没少麻烦他们,想着明日就要离去,实在不忍再扰,于是二人便就着冉天身上披的被子在王叔家的屋檐下呆了一夜。

  “唉,真是个命苦的娃。”

  “挺好的一孩子,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谁说不是呢,肯定是二雀眼缺德事干多了,祸及子孙。”

  “唉!”

  “老赵,可不兴乱说,会降罪的”刘大富指了指头顶。

  破土屋前,围了十几个槐树村村民,皆为冉天的遭遇唏嘘不已。

  “小冉娃,你小心点,”王叔大声提醒道;

  冉天抱着两个包袱跑了出来,“嘿嘿……我没事,王叔。”

  “你娃还笑得出来,家都没了,你以后住哪,”因为冉砌城偷看自己媳妇洗澡那事,这些年刘大富心里一直有道坎过不去,但一码归一码。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等我从城里挣了钱,建座更大更新的,到时候请刘叔您帮忙可不兴推脱哈。”

  刘大富拍着胸脯道;“好,有志气,等到那天叔一定出大劲,”庄稼人,别的不敢说,就劲大。

  冉天走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前,摸着他的小脑袋微笑道;“小燕青,要乖乖听你爹娘的话哟,等哥回来了买好吃的东西给你。”

  “嗯,”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

  “俗话说;穷家富路,大家伙的,或多或少,给娃凑点路费吧,”说话的人,正是当年动员村名给老冉筹丧葬费的赵爷爷。

  “是呀,娃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大家心里都有数,如今娃长大了要出远门,咱不能让他在半路就饿肚子,”王叔接着说道;

  “好,好,好,要得,嗯……,”槐树村十几个村民各自跑回了家里拿钱。

  十五年前的那个雷雨夜,老槐树被雷劈断了树干,是老冉把冉天抱进了这间破土屋,让他得以偷生,十五年后,也是同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摧毁了老冉留给他唯一的遗物,让他彻底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王大富家离得最近,最先到来冉天身边,将二十钱硬噻给冉天,“娃,人这一辈子不容易,不管再穷再累,咱都不能去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第二个到来的是刘叔,拿了十六钱给冉天,“你婶说,六这个数字吉利,争口气,叔等着喝你的喜酒。”

  接下来是建华哥,赵爷爷,吴叔,拐子叔……。

  看着衣兜里零零散散足有数百钱的冉天心里百感交集。

  你们如此待我,教我如何自处?

  老天,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如果你当真存在且还没瞎的话,我求求你保佑这片土地上这些善良的叔叔伯伯们一世平安健康无忧。

  ……

  “老师,学生来向您辞行。”

  等了一会之后,夫蒙达志走出宜乐居,扔给冉天一个荷包,“记住,你是我夫蒙达志的学生,不许给我丢人。”

  原来老师叫夫蒙达志,冉天翻开荷包一看,里面足有五锭银子,老师您费心了,“学生一定铭记老师的教诲。”

  卿亦鸟一直知道糟老头不凡,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当世大儒,名相夫蒙达志。

  卿亦鸟虽然傲气,但也不至到不知天高地厚,恭恭敬敬的对着夫蒙达志鞠躬道;“小子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望夫子莫跟小子一般见识。”

  “你这个娃娃心性至纯,但你们终究不是一路人,陌路未尝不是一种成全。”

  卿亦鸟还以为自己的心思无人知晓,原来尽在夫子眼中,“孤生承欢,双生则枯。”

  “嗯,明白就好。”

  “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冉天实在听不懂。

  “快点滚,别在老夫跟前碍眼,”人生若梦,不诉离殇,夫蒙达志说完之后便走进了屋子里。

  老冉于他有养命之恩,当跪,老师于他有授知解惑之恩,亦当跪,冉天对着宜乐居跪下,磕了三个头。

  天云帝国四百四十七年,初夏。

  一个出身卑微的北地少年跪别恩师,踏上了他的逐梦之旅。

  外面的世界,我来了,你可会待我以善?

  去镇上的途中,“亦鸟兄,老师很厉害吗?”刚刚老师说出自己的名讳之后,亦鸟兄立马就改了态度,可见亦鸟兄知道老师的来历。

  “以后,千万不要轻易将你老师的名讳告诉他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告诉别人。”

  盛名之下,便是万千逐名而至的读书人,这其中不乏出身名门,独具天资之人。

  冉天既无天纵之才,更不是名门之后,让人家知道他是夫蒙达志的学生只会徒增非议,摧之而后快。

  “夫蒙达志的学生”这几个字是殊荣,也是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