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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五章 尸变


  那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家伙捏住白绳兜头套住贾一白纤细的脖颈,又马不停蹄地绕了一圈,但突然双手像被电击一样猛然松开,接着就传来一声嚎叫。

  只见孟仁光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迅速地把他顶到几步之外,怒目圆睁,大声呵斥:

  “孟老六,你想干什么?”

  原来这个又丑又坏的家伙竟然也是孟家兄弟之一,贾一白实在想不明白,像这样的尊容实在不能与孟家兄弟归宗同祖。但事实摆在这儿,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没,四哥,我,我没想干什么!”

  孟老六十分紧张,脸上的恶毒瞬间消失,只剩下惊慌失色。但他眼珠子骨碌一转,便讨好地讪笑着哀求道:

  “四哥,我就是想给他穿上白孝,这,这可是咱爹交待的,让我给他再穿上吧,好不好?”

  孟仁光狠狠地盯着他好大一会儿,压低声音威胁道:

  “再玩花样,小心我弄死你!”

  “不敢,不敢四哥!”

  “哼,谅你也不敢!”

  孟仁光松开了他。

  贾一白取下脖颈上的白绳,暗自庆幸,幸亏有孟仁光在,不然自己的小命分分钟会被孟家人夺走。

  孟老六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给贾一白穿好白孝后便自动闪开,但他回望时贾一白却看到他眼神中夹带着无尽的恶毒。

  自始至终,孟仁德和孟美丽一直站在贾一白的身后,这个插曲孟美丽根本反应不过来,孟仁德也没有及时伸手制止,因为,他不敢,他惧怕所有孟家人,这是贾一白后来才弄清的残酷真相。而且,他深到骨子里的惧怕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更不会一时半会消失殆尽,甚至可以说究其一生也不可能,即便这些孟家人变成死尸他也畏惧三分。

  贾一白突然感觉身后的两个家人对他来说简直形同虚设,根本不可能保护他。以前在贾楼挨打时便想像回到孟庄之后的情景:他爹一直爱他护他守着他,不会让他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那时心中充满向往和温暖,但现在事实证明,孟仁德根本保护不了他!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今天幸亏有孟仁光在,在将来每每遇到危险时,孟仁德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要去搬救兵,所以,不得不暂时消失!

  一行四人随后到灵堂叩拜烧香,跪在一旁的孟秀把头低到两腿之间,不看他们。她那又瘸又结巴的老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算做回礼。

  烧完香孟美丽的任务暂时结束,她兴奋地转身跑回院子,不知找谁去玩。

  孟仁德拿着几刀烧纸带着贾一白跟随孟仁光转到灵堂后面,走进那间孟仁义停尸的屋子。

  屋子中央摆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通身冒着冷光,上面的油漆还没有完全干透,显然是紧急赶制出来的。孟仁义的死跟老人家的死不一样,一般老人家里都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以备随时取用。他死得突然,正值壮年,谁也不会想到他突然嘎嘣一下就死了。

  贾一白清楚孟仁义的死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但这是个秘密,死也不能说出去。

  棺材盖子没有盖全,露出死者的遗容以供亲人瞻仰。

  孟仁光回头说:

  “一白,看看你二大爷,让他安心地去吧!”

  棺材中的孟仁义仍以那种不自然的姿势躺在里面,但头上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身上也已换成黑色的衣服。肥大的身子好像被人硬塞进去的,两边的肩膀落不到棺底,看来背后应该还留有一些缝隙,足够藏进去什么东西。

  孟仁光扫了一眼之后便往棺材尾走去,那里忽明忽暗,他叫了一声:

  “二嫂!”

  “他四叔来了!”

  里面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

  贾一白跟进去,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妇女,五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愁容满面,面前燃着一堆烧纸,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很诡异。

  ”叫二大娘!”

  孟仁光回头命令道。

  没等贾一白张嘴,那妇女抬头看到他的一刹那,立即睁大双眼,身子往后一退,惊慌地叫了起来:

  ”你,你,贾,贾凤英!“

  “不是,他是贾一白,凤英的孩子!”

  孟仁光急忙解释,孟仁德也补充道:

  “二嫂,别怕,凤英没了,孩子还活着呢!”

  “不,不是死了吗?”

  “没有,他后来被救活了!”

  孟仁义的老婆显然一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惊魂未定地又睁大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贾一白一番,确定眼前的人儿是个活物之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孟仁义的老婆在孟仁义死后回娘家通告,直到昨天才回来,同时带来一大帮子亲戚回孟庄奔丧,怪不得刚才贾一白在院子里看到那些上桌的人,他们脸上都没有任何悲伤,因为他们心里根本就不悲伤。

  “老八,没想到你也来了!”

  孟仁义的老婆重新望着眼前的火光若有所思地说:“来了也好,临了看他一眼,你们,毕竟兄弟一场!”

  孟仁德连忙晃了晃手里的烧纸说:

  “二嫂,我烧完纸就走!”

  他好像生怕打扰到多年不来往的“邻居”,准备“昙花一现”后自动消失。

  孟仁光一把夺过烧纸,说:

  “来都来了,就跟着一起把他殡了,教书先生就是穷讲究!”

  “是啊,老八,活着的时候你们,唉,现在他死了……唉,凤英的怨恨也了啦!”

  孟仁义的老婆幽幽地说,再次提到贾凤英,三人顿时沉默不语,各自望着眼前的火苗想着心事,思绪应该都飘到那久远的年代。

  空气突然沉寂冷清,在停放着黑漆漆的棺材的屋子里,气氛慢慢变得阴森恐怖。

  正当眼前火焰黯淡下去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蹿下一道黑影,从火堆上飞身而过。

  几人吃了一惊,待它落地后,贾一白看到两只幽蓝的眼睛,才明白又是那只该死的黑猫。但看它刚才冲刺的角度,揣测应该是从棺材里面跳出来的。

  “不好!”

  孟仁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往棺材里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顿时大惊失色,整个人退后一步。

  贾一白感到不妙,能把孟仁光吓到这种程度的绝不是一般的恐怖,那肯定是极度骇人的景象!于是他也往棺材头走去,但只差几厘米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只大手猛地搂住他的腰,然后往后一拽,他马上失去平衡,被狠狠地拽倒在地。

  贾一白在倒地的同时,看到孟仁光又惊又恼地从自己身上跨过去,一把抓起厚重的棺材盖子,拼命一拉,只听“嘭”地一声,盖子便稳稳地扣上了棺材厢。接着他回头看了贾一白一眼,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无法描述,贾一白只觉魂魄已飞天。

  这几秒钟的响动,已经惊到外面的人,只见孟老大急匆匆地赶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和孟秀。

  “怎么回事?”

  孟老大紧张地问。

  孟仁光慢慢地把贾一白拉起来,没有言语。

  “大哥,棺材,他,他......“

  孟仁义的老婆指着棺材吓得语无伦次。

  孟老大眉头皱了皱,他又害怕又疑惑地走向棺材,待要靠近,孟仁光突然闪过去拦在面前,压低声音说:

  “别看!”

  孟仁礼先是惊讶,然后愤怒,他双眼射出凶狠的目光,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看,老四,现在还不到合棺的时候!”

  在那时那地,人们相信一旦棺材盖子合上,就意味着死人与活人从此真正地阴阳两隔,再也无法互通。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新打开,否则不仅是对死人的大不敬,也对活人非常不利,因为他们相信开开合合就会使阴间不干净的东西贴附到活人身上。

  孟仁光没有回答,转身把最后一刀烧纸扔进火堆,火焰升起,照亮他紧皱的眉头,紧闭的双唇。

  孟老大知道等不到答案,于是扭过头来,

  “老八,你说!”

  孟仁德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棺材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孟老大的问话,只是拼命摇头。

  孟老大终于忍无可忍,牛眼珠子瞪得溜圆,朝屋里的人盯了一遍,突然看到贾一白,他上前一把扯住贾一白腰间的白绳,大声喝问:

  “你说,棺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下他!”

  一声断喝传来,只见孟仁光死死地盯住孟老大,脸上冰冷的表情像锋利的冰锥一样似乎立刻能把孟老大锥死。

  孟老大青筋暴露,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看到孟仁光的表情,不得不把贾一白放下。

  孟仁光抬脚走出去,路过孟秀时说:

  “秀儿,你爹好好的,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然后又转身盯住孟仁礼,声音不大,但透着霸道和威严,

  “以后谁都不许再问刚才的事情!”

  灵堂里最后一拔亲戚叩拜完毕,出殡的高潮即将来临。

  按照习俗,死者的儿子叩拜三次之后,要把家里的黄盆摔碎,一定要摔碎,因为那是死者带去阴间的饭碗。如果没有摔碎,那么死者就会没有饭吃,而且,饿死鬼永远不能转世投胎。

  孟仁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孟秀。所以,摔黄盆的重任就落到了孟秀的老公身上。

  管事的老头此时朝人群大声喊:

  “宋建设,宋建设!”

  “来,来了!”

  又瘸又结巴的宋建设跪到灵案前很虔诚地叩完三个响头,管事的老头递给他一个大黄盆,这盆应该是特大号,据说孟仁义活着的时候特别能吃,所以特地给他摔个大的,以便他在阴间能够吃饱喝足。

  只见宋建设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大黄盆勉勉强强举过头顶,他的腮帮子胀得通红,身体一直打颤。

  突然,只见一条黑影“刷”地一声从灵堂后面蹿出,朝着宋建设的头顶奔来,它擦着黄盆飞身而过,接着便无声无息地跳入人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咣当当当......”

  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那大黄盆被猫蹭掉到地上,兀自转上好几圈才慢慢停下来。但紧接着众人便大声惊呼,因为需要摔得粉碎的黄盆竟然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