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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我们工地的技工,大都来自附近的村民。早晨,一窝蜂的骑着自行车来上班,中午在伙房吃顿饭,傍晚下班就回家。几天没见到技工师傅的影子,更增加了消息的准确性;说楼不让建了,大伙猜测着不准,可能是暂时的。很多工友没活干了,早饭也不吃,埋头大睡。r

技工师傅没来工地,却来了一伙陌生人。胖乎乎的样子,走路慢慢腾腾,穿着西装革履,戴着崭新的红色安全帽,围着大楼转了半圈,交头接耳一番,坐着小车又离开了。说是检查不合格,主体继续停工。r

很多工友没了活干,啥时开工,李工长和贺工长都说不准,就连米师傅也在梦里。工地上,除了包工头石老板官最大,我们很难见到他;其次就是米师傅,算是总工长,说话一言九鼎,工友们特别敬重他。因为我在楼下装砖特别卖力,米师傅也看好我,尽量有活先派我干。周文春、周军国、崔鹏杰、崔代峰、闫文报、文喜等人外出溜达着玩去了,我就跟着几位身高体长,长得壮实的老工人去扎架子。扎架子不是轻松活,五六米长的钢管子,一只手往上拽,一会儿就腰酸胳膊疼。扎完架子就挂网,架子外面挂一层密网,形似窗纱,下边挂上安全网,形似钓鱼网。很多老工友的叫法还不一样,一会儿喊要密网,一会儿挂安全网,一会儿挂防护网。弄得我和梁发力迷迷瞪瞪。r

我们几个人有时挂到晚上近十点,说是为了应付省里检查而搞突击。白天闲着玩的工友就发牢骚,骂声不断;闲的闲死,累的累死;早把安全防护做好也不至于停工了。为了应付检查,我们吊上了网,黑夜里网绳系不牢靠,一个老工友开玩笑说:“谁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算命短。”挂网就是个样子,主要为了省里检查,保障工友的生命安全算是多想了。上学的时候也是如此,校园里脏乱不堪,到处废纸遍地。有很多时候,全班出动,集体大扫除,各排教室前后、操场上、厕所里,都清扫的干干净净,把垃圾烧的烧,埋的埋。校园里焕然一新,上着班在外面站着挨罚也舒服。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也是为了应付“县里的”检查。检查过后,面目依旧。当时有些问题闹不明白,“县里的”来检查卫生,为什么提前给通知,通知我们打扫利索后再来检查,也叫“突击检查”。有时大扫除过后,等两三天,“县里的”还没来,也会起牢骚声,要知道不检查,就不费这劲了。r

适逢农历三月十五,保定刘守庙大会。那天,全体壮工歇班,还不让留在工地,算是撵出去玩儿,不让检查的看见人影。好在头几天,每人支取了点儿零花钱,我就跟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出去了。刘守庙会盛况空前,在三月十五前后好几天都热闹非凡,周文春、周军国、李世鹏、闫文报、崔鹏杰、崔代峰等工友已经逛游几趟了。r

刘守庙离我们工地不很远,路也很顺,正直南下就到了。周文春前面带路,一会儿翻跟头,一会儿倒走。崔鹏杰笑着说:“文春这小子有劲没处使了,闲这几天憋坏了。”二俭说:“别说人家,你也不是往庙会蹿腾好几趟了?”崔鹏杰又提起来在庙会上所见到的残疾人,说是有一个人脸和肚子不分,上下一坨肉,耳朵长在肩膀以下。二俭死活不信,半路给崔鹏杰打赌,要是真有此人,愿输五块钱。崔鹏杰说,五块钱他不要,让二俭直接给那残疾人就行。r

到了地方,好像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景象,商贾云集,一派繁华。周围各条街道两旁以及空闲之地,篷子接连不断,绵延数里;歌舞剧团、娱乐场所随处可见,争相叫喊,遥相呼应,到处人山人海。大批农民也涌进城里来了,城乡交流的物资丰富多彩,目不应暇,令人眼花缭乱,密密麻麻的小摊小贩,一字排开,不见尽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们直奔刘守庙。小路盘旋而上,两边很多残疾人,缺胳膊少腿的、侏儒、脚趾蔓延细长如瓜藤等各种千奇百怪的人都有;他们在路边或站或坐或躺,等着接受施舍。崔鹏杰领着二俭一路上却没有找到打赌的那人。一位老太太抱着一个孩子,向路人要钱,我一看,惊吓一跳,原来怀里的“婴儿”,满脸褶皱,长满胡须。二俭和我商量一下,给了人家两块钱。我有点儿零花钱,都让二俭给装着,二人手足情深,钱也搭伙花。崔鹏杰也往外掏了几块钱,嘴里连说可怜。看到那些残疾人,心情沉重,又感到满足,我们虽然贫困,但我们有个健康完整的身体。r

到了庙上,一处院子,庄严肃穆,两侧雄踞着石狮子;三大间正殿,还有前院,左右为厢房,立有保存完好的石碑好几座。很多人在那里烧香,成捆子的香柱,往火堆里一扔,形成一片火海,青烟缭绕越过了几棵古老松柏。大殿里塑像披红挂彩,威风凛凛。几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上流人士,扔完几把香后,扑扑腾腾冲着神像磕头下跪。二俭笑着说:“这不是傻子呀,一看都是有钱人,还用的着祈福纳祥呀?”崔鹏杰也说:“要是神灵有知,还是要眷顾那些残疾人,尽量的平等一些。”二俭说:“就是,花几十元钱买香火烧了,真不胜给那些残疾人哩。”二俭还是追问崔鹏杰要见见那个人,否则二杰算输,要他拿出五块钱来买糖葫芦吃。崔鹏杰不认输,拉着二俭再找那人。r

从东边进入庙上,我们没有跪拜神像,也没有虔诚的焚香,望了望他的尊荣,就从西边出来了。游人很多,出来院子依然摩肩接踵,走不动路。很多远道赶来的人们,扶老携幼的,妇女老人和儿童穿戴朴素,面带笑容。下来没多久,在一小块平地上围满了人,隐约听见弦子声,旋律优美。上去一看,又吓一跳,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手拉弦子,脸和肚子黏在一起,一坨红紫色的肉,很难分辨他的五官,样子瘆人。二俭看了一眼,脸就白了,握着我的手,说:“二叔,真够吓人的。”没等崔鹏杰说话,二俭就掏出五块钱来,愿赌服输。崔鹏杰说:“不用了,我还有钱。”二俭做事倔强,输了就输,硬塞给他。二杰没法,接到手里,自己又掏出一点儿,一块儿给了那位残疾人。r

离开刘守庙,来到集市上,徜徉于繁华之地,工友们大开眼界,同来二十多口人,不由自主的走散了,谁也找不到谁。歌舞团的高音喇叭喊声震天,门口排满长队,争先恐后的买票往里挤。我和二俭在外面瞅了一眼,几个穿着单薄的女孩在门口跳着舞,吸引着游客,旁边横挂着“票价五元”。一位男孩站在高处大喊:“不要徘徊了,不要犹豫了;人生活到九十九,难以见到杭州女孩光着身子扭一扭!”我和二俭都笑了,这广告准是吹嘘,一个保定的庙会,不会惊动到杭州吧!我俩说笑着正想离开,人群中挤过来一个老头,一看是我们工地的工友,在北楼干活。过来就说:“你俩有钱吗?先借给我五块。”二俭跟他很熟,说:“借钱干啥?”老头用手一比划,意思是进去看跳舞的。二俭说:“不借,老不正经,俺俩年轻还不看哩,你要是吃饭没钱,我就借给你。”老头反应挺快,忙说:“哈哈,错了错了,我不是看跳舞,我想吃顿焖饼。”说着,像个小孩似的缠磨起来。没法,二俭掏出五元钱扔给了他。老头接过钱,一蹦三跳的买了票挤进了歌舞团。这个老头挺笑话,上次哭着闹着给米师傅要活干,米师傅说他扎架子是高空作业,危险。老头说:“不要紧,米师傅;我老了,掉下来摔死,赔给几千元就行,要是年轻的摔死了,你们就麻烦了,不得赔好几万呀?还是雇我划算。”米师傅哭笑不得,拍了他几下头,叮嘱几句,让他干了一天。r

看着老头进了歌舞团,二俭说:“这五元钱算白扔了,这家伙不够头;咱也不用进去看了,回家问问他就行。”二俭又说了老头的一些笑话。有次安排他在楼下推车,上班没多大会儿就去解手,工长怎么也找不到他。提溜着裤子回来,被工长大声斥责:“四处瞎窜,解手也用那么长时间,快半个小时了。”老头反驳道:“那不准,没那么大会儿,最多四十分钟。”逗得工长大笑。r

庙会上还有一个奇异现象就是赌瓜子的,一条街得有几十个这样的小摊,道具很简单,就一个茶碗和几枚瓜子。眼睁睁的看见三粒瓜子被茶碗扣住,众人都往三粒上面压钱,结果输了,掀开竟成了四粒或者其他的数。也有赢钱的,压得多赢得多,那是他们的托。我看出其中奥妙,说啥没让二俭往上面压钱。来一趟,也不能就这样回去呀,在一个大大的广告牌子前,驻足许久,上面的图画和内容吸引了我。牌子上画着一条美女蛇,人头蛇神,介绍说是,哪年哪月某人某人在深山密林里发现了美女蛇,把它带回家抚养,教会它说话唱歌,门票两元。为了一探究竟,也是好奇心促使,我俩花了四元钱就进去了。彩棚搭建的很窄,里边人很少,“美女蛇”被镶嵌在一个大箱子里,只看见一个漂亮女孩的脸,下边就看不到身子了,一条蛇身子的假道具,摆在箱子里。搭眼一看就知道上当了,里边女孩望着我们,二俭说:“让你给糊弄了吧。”女孩只是笑,工作人员不让靠很近了。那也不能白花四块钱呀,“美女蛇”按我们的要求唱了一首《十六岁的花季》。我们出来的时候,女孩还说再见,工作人员好言相劝,说他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r

天色已晚,同来的工友还是不见踪影,我和二俭就匆忙返回。后几天,还是停工,我们又去保定市里逛着玩儿,亲眼目睹了千年古刹——大慈阁的风采。又跑到动物园,围着一段古代城墙徘徊,动物园门票四十元,对我们来说可是天文数字,同行十多人也凑不齐一张票钱。r

逛着玩不是目的,我们在百般无奈之下等待着开工,盼望着干活,外出只是解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