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忠仁放下狠话,要报复金武,惹恼了老乡们。是夜,月明风清,德震哥带着我和陈松昌、张建国、王建桥、李长震等人去了东营新村。肖忠仁见来者不善,慌忙跑进刘保苜房中,以求庇护。德震率先在前,跟了进去,刘嫂子热情招呼:“弟兄们来啦,都屋里请。”刘哥知道事由,用身子挡住肖忠仁,说:“小霍,你们为金武的事吧?”德震说:“听说,老肖想找人痛打小康?”r
刘哥说:“多是开玩笑,都是兄弟,哪有报复打人之事?”德震突然拽住肖忠仁衣角,发怒似的说:“你还等着纠集人,我们现在就揍你!”肖忠仁是老江湖,并不怕,只说是冲小康闹着玩。正吵嚷之间,金武和路三哥等人到了。金武把德震拉开,笑着说:“都是民工兄弟,不能动手。”肖忠仁说:“小康,我和你闹着玩是真,在气头上,不免说些过激的话。”刘哥很诚恳,笑着说:“走到半路,老肖就觉得自己不对了,真得感谢小康。”随后,傻四也撵了来,进院子就喊二哥。他二哥早在屋门人伙里,听见喊,迎过去。傻四说:“二哥,你别管,德震哥带着刀子哩。”一阵乱笑。r
金武和肖忠仁并无事,大伙退到院子中。刘保苜虽是哈尔滨人氏,祖籍却是山东莘县,老家没亲人,又在东北繁衍好几辈人了,也记不清是观城镇还是朝城镇了。我们亲切的喊他刘哥。听说我们是莘县的,一位老者过来搭话,说他们祖上也是山东人,并说莘县人在东北也小有名气。比如,莘县人的性格特别倔强。人家明明知道你是莘县的,故意问:“伙计,咱家是山东倔县的吧?”莘县人在东北就被戏称“倔县人”。r
从清朝到民国数百年间,背井离乡的山东儿女开始兴起了闯关东。民国以后,逢灾荒年,就有人去东北谋生,或定居或归来。俺村五姓氏,几乎东北都有亲属。拿霍氏而言,自清末霍儒算起,他的子孙后代繁衍旺盛,成为村中第一族姓;而落户在东北的后裔数量,与本村同族人数不相上下。r
据史料记载:民国三十八年,山东人闯关东数量达到平均每年四十八万人之多,数量超过一千八百三十万,留住的山东人达到七百九十二万之多。听老人说,俺村那辈人差不多都有闯关东的经历。听说,现在东北土著居民的先祖大多属于黄河下游地区的山东省等省份。以前,山东触犯刑律者多发配东北寒冷地带,这种遣犯史称“流人”。莘县是人口大县,性格暴躁倔强,可能“流人”数量也不少。r
肖忠仁和刘保苜照例去民工队上班,闲时就在我们宿舍或金武处玩耍。俗话讲“蛤蜊找蛤蜊,鲶鱼找鲶鱼,癞蛤蟆不给欢虎掺和。”肖忠仁是个“梁上君子”,就和夜里发财的老乡混得很好。每到下半夜,肖忠仁就悄悄摸到队上,喊醒同伙,出去发财。刘哥为人忠厚老实,重情重义,淡薄名利,更谈“偷”色变,绝大多数老乡都愿意跟他交往。r
秋风萧瑟,又下了一场急雨。修路组傻四一行,淋了个落汤鸡。别人到家,钻进被窝暖暖身子;傻四穿着湿衣服,站在那里看老杨和刘哥下象棋。又给老杨跑腿买趟烟,感冒了。第二天发高烧,难受的直骂老天爷;也没去上班,捂着头不起。我们下班归来,傻四还在埋头大睡。陈松昌掀开被子,说:“四,你可别死,没登基就夭折,当了皇上再死,也落个‘驾崩’。”傻四没理他。德震过来,问:“四,想吃点儿啥?我买去。”傻四一副委屈的模样,说:“德震哥,我想吃利津水煎包。”r
陈松昌哈哈大笑,说:“四,不傻耶?还知道地方名吃哩。”我在修路组时,每到利津县,必吃水煎包。离县城或乡镇远时,就去村里,找一家制作水煎包的铺子,等着吃。过程并不繁琐,先发面剁其馅,包好后,下锅煮、蒸,最后在一平锅里煎,它的特色在于兼得水煮油煎之妙,色泽金黄,一面焦脆爽口,三面嫩软迷人,皮薄馅大,香而不腻。中午每人发三元生活费,月底从工资扣除,我们就买十个水煎包吃。r
每人一个盘子,围着桌子吃。运城县的任济南,个子不高,老光棍一条,也是一瓶子醋不满,半瓶子逛荡;傻四趁人家拿蒜之际,偷吃了人家一个,归来有人戳气,让任济南查查够不够数,一连数了几遍,都是九个,又委托我数了一遍,端起来找老板去了,雄赳赳气昂昂跟人家吵了起来,非说糊弄他一个包子。傻四傻笑不言语,知情者大笑也不言语。老板忙得很,熟的还没有,急的任济南乱蹦,说:“我是九个包子,我是九个包子。”自此,任济南落下一个外号--九个包子。r
傻四要求不高,我们想法满足。德震带着我和李长震就去东营市里找。路过值班室,金武问傻四病情,李长震说:“还是发烧,想吃水煎包,俺仨找去哩。”金武说:“还是我去吧,我知道一处卖水煎包的。”说着,从别屋里推出一辆自行车。回头又叮嘱我说:“小霍,你们把四弄到诊所看看。”德震哥也说:“是呀,水煎包挡饿但不治病,还是要点儿感冒药吃吃。”我们又返回去,叫傻四看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