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四静静地蒙着头，德震喊他：“四，四掌柜的，起来，带你到诊所看看。”傻四不吭声，李长震掀起被角，说：“四哥，起来吧，到诊所检查检查。”傻四拽过被角，又盖上。大伙都过来劝，谁说也不起床，嘴里还振振有词：“人得病，天注定，胡乱医治没有用。”r
老乡王明河见众人催促无效，拿了一个铁锨，猛然掀起被子，把铁锨顶住傻四的头，带着韵律唱到：“明晃晃，亮堂堂，一下子铲到傻四的脑袋上！”说着，狠狠地用力。傻四疼了，急了眼，跳起来与王明河厮打。傻四睡觉不爱脱衣服，都说他的衣服是租来的，得使劲穿。我过去拉开，扯住傻四胳膊，说：“四哥，金武给你买水煎包去了，我们带你去诊所检查一下。”傻四提上鞋，李长震和德震也推推搡搡，把傻四弄出大门。r
走过广利桥，是个“丁”字路口，那儿有个诊所，正冲着南北大街。迈进南大门，见院子里栽有一棵垂柳，叶已落净，风一刮，参差不齐的枝条疯狂舞动。傻四撇下一股，甩达着进了屋。医生是一位漂亮女孩，瘦高个，瓜子脸，大眼睛；没穿白大褂，身着蓝装，说话和风细雨，走路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r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标致女孩，民工也喜欢多看几眼。傻四直盯人家，问：“你会看病吗？就你。”女孩咯咯地笑起来，说：“嗯，不会看病怎么开诊所呀？”r
声音特甜，令人陶醉。德震忙说：“长震！快扶住四，别摔倒了！”女医生询问病情，李长震都替回答了，又拿出体温计让傻四量量。一会儿，女医生说：“感冒严重，得输吊瓶。”傻四挽起袖子，说：“输就输，不怕，见过输液的！”医生就给他挂了吊瓶。傻四坐在地桌子旁边的沙发上，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桌子上摆放着一件塑料装饰品：一大串葡萄，像珍珠玛瑙似地晶莹剔透，层层叠叠的绿叶陪衬着。傻四一个劲用手拽那葡萄，李长震说：“四哥，不能吃。”r
傻四说：“知道，俺摸着玩哩。”医生去了院子里，德震凑到傻四跟前，说：“四，女的咋样？纳为妃子行吗？”傻四说：“恐怕人家不愿意。”德震打他一下，声音放高了：“你傻呀？你当皇上，一言九鼎，没她不愿意的份儿！我看纳为妃子够格。”我和李长震就笑。医生突然进来了，见我们说话热闹，也插嘴说：“是呀，是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郑少秋，真适合饰演多情的乾隆皇上。”我们异口同声回答：“是呀，是呀。”屋内电视里正播放《戏说乾隆》呢。r
看着电视，没觉得会大。输完几个小瓶，一算账，五十元。德震掏出来十几元，李长震也掏出十几元，傻四翻开袜子筒，也拿出十元钱，还是凑不够，我是分文全无。德震说：“小康准回来了，他有钱，长震，你去拿点儿。”长震跑着去了。r
垂柳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太阳也疲倦似的摇摇欲坠。女医生开出租车的丈夫，也到家穿了一件毛衣，马不停蹄的又走了，说是晚上还去孤岛送人。r
李长震来了，后面跟着王建桥和金武。金武用手捂着脸，王建桥还搀扶着他。走到屋里，金武把手拿开，左脸青紫，肿胀老高，嘴角还留着血，像是挂了一道口子。我和德震着急的同时问：“怎么啦？”金武说：“没事，骑车摔了，好几年没骑过，不会了。”医生过来查看，询问原由。王建桥哈哈大笑说：“康金武这小子是磕头碰着阎王爷的蛋－－冒失鬼一个！”r
李长震也说：“以后给人家办事，别慌慌张张，心急干啥？”傻四问：“小康，买来水煎包了吗？”金武说：“买来了。”德震说：“你真行，东营市里没你不知道的地方。”王建桥又哈哈笑起来，说：“人家小康是大闺女骑草驴－－不简单（不见蛋）；万事通。”逗得女医生给金武抹药，手都颤抖。一会儿，王建桥又数落起来傻四，说：“都淋湿了，就你感冒，干活不行，身体不行，心眼也不多。你真是秃子烂蛋－－哪头不占！”喜得女医生捂住嘴，转身去那屋了。r
德震说：“大王八，羊群里跑出一只驴，要不是俩蛋子缀着你，早飞天了。”李长震也说：“建桥，要不是小霍教你，你会啥？算发算卖！”我在果园里，跟老张学了很多歇后语和日语，有些歇后语是土话，用文字很难表达，只有口头流传，可能也算作一种文化。r
给金武消完毒，包扎一下，清完帐，一行人吵嚷着回队上。夜色渐浓，华灯初放，车辆仍旧川流不息，展示着工业城市的喧嚣。r
傻四回到队上，如愿以偿了，吃着水煎包，满嘴流油。老杨就笑话他，说：“没多大见识。”傻四反驳道：“那比贪官强，吃香喝辣，别受处分耶？”老杨真是一个犯过错误的干部，听别人讲，官还不小。给我们谈起政治，头头是道，无所不通；还会演戏，演独幕剧，一人扮演好几种角色。我们上床睡了，老杨激情大发，站在墙边侃侃而谈，又似演戏。r
先讲毛主席，昂首挺胸往那一站，说：“毛主席讲话时，爱往高处挥手。寓意一手遮天。”接着讲华主席，说：“华主席讲话时，也挥手，只不过小心翼翼，伸开五指。寓意就当五年。华国锋的年代风调雨顺。”并弯着腰，还学的惟妙惟肖，小声重复说：“我就当五年。”我们乱笑，老杨接着讲******总书记，并攥住拳头，往下猛一伸，说：“一锤子买卖！”喜得傻四坐了起来，又讲赵总书记，老杨也变换脸孔，手挥舞的很低，轻声说：“我不当家，小平同志说了算。”r
最后又讲江总书记，说：“******讲话时，爱双手握一起，停放在小腹部。”并模仿着，说：“别看捂着肚，心中我有数，超不过******。”老杨讲完国家领袖，脸色沉重起来，摇着头说：“每一代领导人，都立志国家富强，人民安居乐业。毛主席治国安邦，******力挽狂澜，******重用人才，******大刀阔斧，功绩自有后人评。”陈松昌打断他的演讲，问：“老杨，别拉人家，还是说说你贪污受贿的事吧。”傻四也打岔说：“狗官，狗官，不为百姓办事，光往兜里掖钱。”王建桥小声嘀咕给他，傻四说的二话。老杨不吭声了，上床捂住脸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