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天气阻止不了我们安装队上的活。那天,雾气特别浓,稍稍散去,雨又至,整个井场湿漉漉的,众人一踩踏,满是泥泞,干起活来,脚底下光打滑。班长陈翔飞派我拉麻绳,麻绳拖地,沾染的净是泥。我衣服被淋透,加上麻绳缠绕,在那稀烂的井场里来回奔跑,跑成了一个“泥母猪儿”。r
好不容易把井架安完了,拾掇工具,装车回家。井场远离公路,大约三四里地的小土道,汽车不争气,误车打滑,我们生法百计的推或用铁锨挖车轱辘,汽车拼命开出,我们逶迤随行。油田工人有摧不垮压不倒的“铁人”精神,追着汽车跑了起来,我也像喝醉酒,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排在队伍的最后面。r
阴云密布的天,很容易黑,到家时,工具房对面值班室里,已开着了电灯。到筑路队值班室,铁栅门四敞大开,金现站在屋门口张望,一看是我,笑嘻嘻的说:“霍,真是你们呀,刚才听见卸工具声,一看是安装四队,哈哈。”我提着安全帽进了屋,金武看见我,很显高兴,忙过来帮我脱湿衣服,嘴里还不停地背着诗: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r
金现把气炉子点燃着,给我烘干衣服,金武就掀锅端饭。俗话说,女人吃饭,细嚼慢咽,男人吃饭,狼吞虎咽。三匹狼,一眨眼共进了晚餐。金武收拾碗筷,笑着说:“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乡薛明全来信了,让他回老家相亲去呢。”金现也说:“薛明全四十多岁了吧,也该为后半辈子着想了。”我说:“他回去吗?”金武说:“回去,如果相亲成功,立马带回东营。”金现也说:“金武给他借了一件大花袄,穿身上,高兴坏了。”我迫不及待的和金现跑回宿舍。r
外面风很大,呼呼作响。宿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扑克散落一地,没人打了。德震在那里讲着话:“安静,安静,听我说一句,薛哥有人给操心,是前世修来的造化。”陈松昌接着问:“薛哥,女方是啥情况?寡妇?活汉妻?”薛明全笑着说:“反正年龄差不多,也不带小孩。”r
人的叫法很讲究,在招远果园里,二嫂子走后,魏海涛就喊二哥光棍,二哥雷霆大发,说自己不属于光棍,而是男寡妇。傻四也插嘴:“二昌,啥叫活汉妻?”王建桥抢着回答:“你爹的蛋!”李长震也问:“薛哥,真要把媳妇带来,打算干啥?”薛明全说:“两口子卖菜不孬。”傻四还插嘴:“行,行,跟着俺二哥行。”r
工友们都为薛明全回家相媳妇高兴,他自己也显得兴奋异常,穿着大花袄,靠着墙,一蹦三跳的。张俊明指着说:“都看,都看,薛哥像个大花蛤蟆。”一阵大笑,薛明全故意又蹦了几下,并学蛤蟆叫了几声。闹腾久了,老杨就烦,毕竟是有文化之人,还当过大官,与我们在一起,不伦不类。老杨也是农民出身,艰苦奋斗,考上大学,难得机会,又当了县长,曾立志为国效力,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后来,渐渐地被腐化,在歌舞升平中熄灭壮志,在灯红酒绿中沉沦,也成了光有前(钱)心没后(厚)心之人,最后得到应有惩罚。r
大伙都恭喜薛明全,傻四一插嘴,又被噎住。独自唱了起来,唱《十二个月》,还篡改歌词,可能跟德震学的,我们唱歌爱故意改词。傻四唱:“四月里到十七,老婆给我织毛衣,毛衣用的真情丝呀,穿在身上暖心里。”陈松昌大笑说:“四,真快成精四了,唱的不孬。”r
傻四又唱:“七月里七月七,想我的丈夫想我的妻。”王建桥狂笑,骂着说:“傻熊,你是男的女的呀?还想丈夫还想妻子。”张俊明搭话说:“傻四是二亦子。”“二亦子”意思是不男不女,傻四明白,急眼了,跳将起来,非脱下裤子让大伙瞧瞧。德震喜得眼冒泪花,慌忙说:“我以人格保证,四是男的。”傻四才善罢甘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