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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大早起,工地上来了一辆卡车,下来一位老板的亲戚,给王振刚要三名身强力壮的民工,说是到市里装一车合子板。王振刚不假思索地派了我和梁发峰,还有一位安徽工友叫鸿运。鸿运,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大脑袋,很有力气,满脸胡须,邋邋遢遢,光棍一条。听二星说,他还有一兄一弟,名字叫好运、转运;名字都不孬,命运差不多,都一把年纪没媳妇。头几年,兄弟三人都在工地干活,今年老大好运没来,就来了哥俩。他三人也有打工历史,以前在某地装火车,由于和工友产生矛盾,就跟人家打了一架。对方单枪匹马一个人打他仨,他仨也仁义,实行“车轮战术”,一个一个的上阵;从中午头里打到黄昏,结果都被人家打的头破血流;又受老板恐吓,实在站不住脚了,工资也没要,就卷起铺盖跑到建筑工地。r

汽车转弯抹角来到一处大院子,老板亲戚下来车,告知哪一堆中装哪一堆不中装,司机师傅把车调好头,锁好车门,二人就玩去了。临来时,王振刚说好了,每人半个工;俺仨也意见一致,争取早干完早回去,下午不误再干活。我和梁发峰不歇息,中间找水管喝口水,解个手。鸿运更实在,水也不喝,解手随地就尿,提上裤腰就装。梁发峰直夸奖他,说是来日必得老板重用,升任工长是迟早的事,喜得鸿运合不拢嘴。r

不到正晌午俺仨就装完了,把浸湿的褂子脱下来,拧一拧,又到水管处洗了洗。梁发峰不小心弄湿了鸿运的裤子(多半是故意的),鸿运哈哈笑着,直接让水管冲洗了全身。一会儿,那二人回来了,把俺仨夸了一顿,说小伙子挺有劲,其实那俩人比俺还年轻。最后,说把合子板拉往新工地,不顺路,给了俺三块钱,让坐交通车回家,并告知几路车,到哪个站牌下。r

鸿运攥着钱,非要买雪糕吃,梁发峰不让,坐车回家能赶上饭顿,走着回去可能误上班。绕到大街上,正巧看见那路车,三人拼命追赶,追赶一会儿,车停,我们就上去了。车内人满为患,别说座位,走廊里站着就很拥挤,扶手也没得抓。迷迷糊糊跟着走,道路越来越陌生。说来真是倒霉,车子左拐右拐,竟把我们带入长途车站。恍然大悟后,喜得我和梁发峰大笑,原来坐反了车。再坐回去已不可能,身无分文,只好步行回工地,路程倒远了一倍。r

骄阳似火,口干舌燥,一边走一边骂。鸿运转向了,分不清方向,执意他的路线回工地,我和梁发峰还得拽着他,善意挟持。途径一段古代城墙,驻足观望,都是青砖垒砌,远眺高大雄伟,近看破损不堪,斑驳陆离,多处出现裂痕和坍塌迹象,也有翻新加固的地方,新老印记清晰可见。古城墙西头是动物园北门,我们顺着城墙东下回工地,约一里地望见了城墙尾端,原来古代城墙就保留了这么一小段,作为保定市悠久历史的见证。岁月沧桑,看到古城墙,浮想联翩,有种想爬上去的冲动。梁发峰说:“里边是动物园,咱有空了从城墙上爬过去,不就省门票了吗?”鸿运说:“就是,有空也带俺兄弟来爬一回。”三人边说边走。r

冲着工地方向疾走,鸿运渐渐跟不上趟了,说:“咱坐会吧,要不你俩头里走。”我俩怕他迷失,扔下不管,也不仁义,只好在路旁树荫下坐了一会儿。起身前行,往北转,进入一条小街,虽不是菜市场,两边却生意兴隆,小摊小贩争相吆喝。突然,鸿运一惊,指着前方说:“看!那人是不是咱老板家二闺女。”仔细一看,果然是她;正在路旁买水果,骑在电动车上也没下来,双脚踏地,斜着身子给小贩讨价还价哩。r

老板的二女儿经常往我们工地送菜,有时也在工具房看见她;体态丰盈,老家话来说就是“特别胖”,虽然胖,却不失英姿飒爽,毕竟人家是富家千金,身份在那里明摆着。梁发峰对鸿运旁敲侧击,说:“当头,你去给二小姐要几块钱,咱买瓶汽水解解渴,我在工地见你跟她很熟。”鸿运说:“给她说过好几次话,二小姐人挺好。”梁发峰说:“俺俩等着,你去要几块钱,一块也行。”鸿运犹豫不决,说:“唉,你看咱这脏兮兮的一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好意思呀。”梁发峰说:“快去,不然二小姐要走了!”刚说完,只见二小姐骑车就走。梁发峰突然大喊:“二、二姐,站住!别走,停下!给俺两块钱!”二小姐轻轻回眸,嫣然一笑,并不理睬,自顾远去。鸿运说:“快跑,咱快追!”r

三人猛跑一阵,气喘吁吁,口腔冒烟儿,只好停下来。梁发峰说:“白搭,人家财大气粗看不起咱。”鸿运说:“要是我喊她,一准儿停下。”梁发峰上去踹了他一脚,说:“你咋不早说!”鸿运一个趔趄,笑着说:“她冲咱一笑,也给咱很大劲儿,趁着这股劲,再追撵一会儿吧。”梁发峰弯着腰,用手捂住肚子,说:“就是撵上嫁给我,我也不跑了。”鸿运自己又撵了一小段。r

来到工地已是半下午,并没慌着打饭,途中的饥渴已经麻木了。工友正在上班,都安排在楼内,很少有人往外露头。在宿舍望见办公室门口站着几个人,王振刚给他们比比划划,听清了,才知正催促他们赶紧收拾行李。见俺仨过来,王振刚说:“咋回来这么晚?下午就歇班吧。”鸿运不干,缠磨着说:“俺是走着回来的,坐错了车,心急回来,衣服都塌湿了,不就是为的再干点儿活吗,多少给我派点儿活,给个二分、三分都行。”王振刚说还有一个地下室没清理完,就派鸿运去了。俺俩要活干没有,梁发峰说:“你行呀!王振刚你这个老小子,安排鸿运不安排俺,那傻当头给你送啥礼啦?!”后边又小声嘟噜一句“向爹驳爷爷”,王振刚没听多懂,估计也不是什么过年的话,就冲梁发峰说:“你别再瞎咋呼了,赶紧收拾收拾铺盖,立马跟他们去新工地!”r

梁发峰一下子傻了眼,脸也阴沉下来,一摇头说:“我不去那边儿,另派别人吧。”王振刚急了:“让你去你就去,不然回家!”王振刚脾气上来很固执,说一不二,梁发峰没好法,低声骂着回屋收拾行李去了,我也动手帮忙。二星到工具房换取新工具,跑到宿舍来喝水,见收拾行李,知道派梁发峰去新工地了,就说:“王振刚怎么抓住你啦?”梁发峰说:“那小子看我不顺眼呗,这没法。”二星说:“上那边也行,发豹、二俭、二鹏等老乡也在那边儿哩;听说调过去的都涨了工资,每天多五毛钱。”事实真如此,二俭在这边儿是十八块五,到那边儿就升到十九块了。别看多五毛钱,工友都不愿往新工地,那边起主体,整天和火辣辣的太阳面对面,都晒得如非洲移民。r

梁发峰收拾完行李就跟其他工友走了,我和二星送出去大门,挥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