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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最后一夜


和崔鹏杰洗完澡,又把裤子截得合体,就欢呼雀跃往回返。途中,二杰告知,他和崔代峰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家,不能一起走也算遗憾。二人行至半道,我忽然肚子难受,疼痛难忍;二杰扶住我,担心地问:“怎么了?没事吧,你看你瘦的。”我说:“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二杰很认真,说:“不行,咱找一个诊所检查一下。”继续往前走,店铺鳞次栉比,街上灯火辉煌。诊所没找到,倒看见一个大药房,这时我的肚子过来了,不想花钱。二杰非拉着我进去,要了些消炎止疼的药;我欲掏钱付账,二杰早把钱递过去,不等相让,就急忙拉着我的手走出来。r

回来一看,院门四敞大开,正对着的一间偏方就是他俩的出租屋。屋门离院子大门很近,空间狭小,停着一辆三轮车,再放几辆自行车,就塞得满满的。二杰一看,就说:“准是又来人了,咋放这么多车子。”我俩挪挪车子,往屋里走,里面已传来众人喧哗声。周军华从新工地回来了,又跟来四个人。我一看是二俭、二鹏和周文春;还有一人,真始料不及,是安徽的大胡子。大胡子就坐在床头,破衣烂衫,胡子头发都很长,大长脸耷拉着,正在聚精会神的听他们几个高谈。我忙说:“胡子哥,你咋过来了?”大胡子站起来,屋内太小,又被二鹏按下,说:“听周军华说,你要回家结婚了,很是为你高兴,就过来说两句话。”二杰说:“亏大胡子还惦记着。”大胡子说:“小霍可是实在人,经历也丰富,光说老实话,很会劝解人,我就喜欢他。”二鹏说:“那是看着你胡子拉碴半死的熊样子,二红哥才对你实在;要论吹得,能把你吹到天上去!”r

我正有一事纳闷,离开工地时怎么没见二鹏。就问:“二鹏,你咋又去新工地啦?”周文春说:“这家伙害群之马,臧志强又把他调过来了。”二鹏推了一下周文春,笑着说:“你俩去老板家要钱刚走,臧志强就给我下了令。”二俭说:“不用志强对二鹏支使来支使去,他年二鹏混好了,也让他俯首称臣。”二鹏高兴了,自吹嘘说:“就是,就是,保定早晚得成咱的天下!”二俭不说话还好点儿,他一开口,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二俭过来送别,我不知咋回事,不但没感动,反而特别生气,轰天抹黑的,你又过来干啥!?我大吵一顿二俭,二俭只是笑,周文春说:“不怪人家二俭,是我和二鹏,还有大胡子非要来!”二鹏说:“好心当了驴肝肺,你说二俭冤不冤。”我情绪可能真不稳,二俭过来,好好说几句话不行吗?就不行,劈头盖脸大吵一顿。二杰、代峰、周军华都批评我,说我这是啥脾气,应该改了。二俭从来不会生我的气,只是笑着说:“下次吧,下次吧,你再回家的时候,我就不来了。”r

崔代峰让吃饭,他几个都说在工地吃过了。大胡子说:“屋里太挤,他几个还没吃饭,咱回去吧。”大胡子过来,我深受感动,就说:“不要紧,胡子哥,多说会话儿呗。”我又劝他一顿,不能光想着打工挣钱,也得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大胡子说:“我这三十多了,媳妇也不好找。”周军华说:“咱别挑拣呀,只要人家愿意,咱就愿意。”二鹏说:“你家有妹妹吗?给你换亲,换一个媳妇。”我觉得话不妥,用手打了他一下;二鹏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俺俩在新工地闹惯了。”大胡子要了我一个地址,说:“行,小霍,他年我找到媳妇,结了婚,一定给你写封信。”r

又说了一会儿话,二俭、二鹏、周文春和大胡子都要回去,留下也睡不开,我们起身相送。二杰问:“您几个都是骑车子来的吗?我看恁多车子。”二鹏拍着大胡子肩膀,说:“我不是,我是骑驴来的。”大胡子脸长,工友以驴相嬉。大胡子也不恼,反说“马脸无后,驴脸长寿。”现在我都不解,二者如何区别呀?!出去屋门,周文春对我说:“反正俺啥时候回家啥时候找你去!”我说:“行,天天在家等着。”大胡子推起一辆车子,还没出去大门,二鹏就坐了上去。二俭和周文春每人骑着一辆,说是从工地上借来的。四人摸着黑,叽天嘎地的走了。r

代峰看看表,赶紧搬过来一张小桌,端过来菜,我和二杰从外边也捎来了一捆啤酒,周军华也带来一些熟食。好不好,也算丰盛,四人围在一起,边吃边喝。代峰说:“今晚多喝点儿,留点儿深刻记忆;你俩一走,咱兄弟不知道等到何时再见面哩。”二杰说:“不行,可不能喝多,喝醉拉倒,喝醉拉倒。”r

酒越喝越少,话越说越多,推瓶换碗,畅所欲言。崔代峰用深邃的小眼睛盯我一会儿,又看看周军华,怆然地说:“我和二杰商量了,想给你俩买件贺喜礼物,这是俺俩的本意哈,如果给你俩买了,俺俩的吃饭问题就无法解决了。”周军华说:“咱兄弟不兴那一套,有钱也不买,咱们情义才是无价的。”我说:“买啥东西呀,又显得俗气了,送一句祝福的话,就价值千金。”代峰笑了,笑容灿烂,接着说了一段话。代峰才华横溢,文思泉涌起来,像一个主持人,滔滔不绝的说:“不久的将来,你俩将和心中的戴安娜走进圣洁的殿堂,我虽然没见过你俩的另一半,但我相信她一定很漂亮,很温柔,是一本体裁很适合你们的小说,你俩要慢慢读,别着急,要想把她······”r

代峰的话一说完,我和二杰、周军华鼓起掌来。乘着酒劲儿,二杰和周军华都争相作诗几首,还找笔写在纸上,喜得代峰一个劲抱拳。周军华跌跌撞撞去解手,二杰扶着他同去了。代峰握着我的手,又说:“二红,咱们有缘在保定相遇,在家近在咫尺,不能相识;我们从相识,相知,到如今白热化程度,这一切都是缘分。人家说,因缘而来的东西,往往会因缘尽而消失,这句话,在我这里,永远被否定。”代峰喝了一口酒,又望着我说:“以前,咱俩还有点儿小小过节,不管怪谁,但都是不对的,咱俩都有责任。邪不压正,最后,它还是被咱俩的友谊所折服了,在这里,让我们高呼友谊万岁!忘掉不愉快的事,让我们从‘心’开始。”我忽然想起来了,忙说:“对不起,兄弟,我也是一时冲动。”代峰说:“那块半头砖也太长眼睛了,怎么就不偏不斜碰了我的眼?”我脾气不正常,有时投砖头,疼在朋友们的身上,疼在我的心里。我又说对不起,代峰就笑了,说:“我先投中的你的脑瓜子,只不过用的石子小了点儿,要是再大点儿,你的脑袋就开了花;愧疚的人就是我了。”二人哈哈大笑。我摸着代峰的眼部,已看不出烙印。r

周军华和二杰解完手,又去胡同吹吹凉风,才回来。代峰说:“天真不早了,半夜多了,咱得睡一会儿。”二杰说:“咱都是话篓子,就是说到天明也有说不完的话。”周军华话最少,建议马上睡觉,三人遵从。r

小床不大,四人蜷缩着挤在一头横着睡,二杰和周军华个子大,根本伸不开腿,像是坐在床上,我被挤在中间。代峰拉灭灯,一会儿,听见二杰和周军华打呼噜了,听听代峰,喘着粗气,也像是睡着了。r

刚开始,我睡不着,思前想后,矛盾重重。很想回家,又不想离开工友们,走也难受,不走更痛苦。很多老乡,还小我几岁,到最后,比我都坚强,倒处处鼓励我,虽然分别,但我无法忘记他们。睡着一会儿,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东营,去了羊三井,去了青东六,望见了浩瀚芦苇丛,又坐车到了黄河三角洲自然保护区,汽车从大坝上飞奔下来,望见渤海涨潮,海水汹涌澎湃,疯狂的冲击着道路,我们一行人就下来抢险修路,有康金武、王春林、王建华、王景春、武茂友、张付敏和我表哥等人,忽然来了一个大浪,把我们旋进大海,我惊叫大喊,拼命挣扎······r

二杰和周军华都被我脚蹬手挠弄醒了;代峰也被我咋呼醒,赶紧拉着灯。二杰摸着我的头,说:“又做梦啦,天还不明,再睡会儿,回家误不了事。”周军华说:“二红好多天了,精神有压力,在工地常常把我们咋呼醒。”代峰起来,看看表,躺下,说:“天还早,还是睡会儿。”说着,拉灭了灯。灯灭了,四人又都不困了,黑天半夜里,不约而同的呵呵笑起来。二杰说:“要是都不困,咱再说一会儿话。”代峰说:“就是,天明他俩就走了,说不准下次说话,要赶到驴年马月哩。”二杰问我:“你这打工的历史要告一段落啦,结了婚准备干啥呀?”我说:“没打算,走一步说一步。”周军华平时不爱闹,这下说:“二红别的打算没有,光想媳妇,光盼望着那幸福日子的到来呢。”又捣我一下,说:“别焦急,要耐心等待。”我说:“反正跑不了你头里,你才着急哩。”代峰说:“你俩希望要个男孩还是女孩?”我说:“没打算,有啥啥好。”周军华说:“都说早生贵子,还是要个儿子好。”二杰笑了,说:“不行,还是先要个闺女,第二胎再要个儿子,就儿女双全了;也不用政府罚钱。”看来,二杰对计划生育政策还很熟悉哩,俺仨笑一阵子。四人又探讨一些婚姻家庭的事情来,都说农村日子苦,各自又把家中那本难念的经搬出来,分享分享,这时窗外才微微透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