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结婚日期,着实吃惊不小。不敢为结婚做准备,总感到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以前打算,交工之后,再去新工地干到年关,多挣一些钱,补贴家用。活还要干,但无论如何也要预期归家,结婚毕竟是人生当中最大的一件事。再说,父亲为自己的事也操碎了心,亲人们为了我,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出了多少累。r
老乡周军华也接到家中来电,与我情况一样。周军华,小我一岁,高个,白净,稍胖,举止文雅,说话轻声慢语,为人忠厚老实。起主体时,跟着技术员放线,这差事既轻巧又自由,令人羡慕不已。他的结婚日子定在农历的十月二十日,还早我一天。这下回家有人作伴了,心中暗喜。r
周军华计划早回家,又怕工地不放人,如执意要走,恐怕拿不家走工资;我愿意干一天是一天,若熬到工程顺利交工,又不误婚期,顺理成章的拿清工资,不就省麻烦了吗,周军华也只好看情况再说。r
有了回家的期限,想着要离开,心里还有不舍。一晃八九个月的风风雨雨悄然而去,在历史长河只是一瞬,在自己的人生路上,算是漫长。二百多个日日夜夜呀,早起晚睡,终日劳作,不容易。除了挣钱之外,结识了很多挚友,领略了古城风光,尝尽了建筑工人的酸甜苦辣。有点儿遗憾就是淡漠了昔日的同学朋友,断绝了书信来往,甚至连一封家书也没写。r
白天干活,安排啥干啥,而且干得很带劲。修理厨房、大阳台、厕所间等墙砖的灰缝;跟着熬沥青油,炒干沙子灌山水缝,自己就爱烧火,熬着沥青,用铁皮洛沙子,弄得满头大汗,不知停歇;有人说我是:“心急回家,恨不得一口气把活全干完!”大醉几场后,我改掉了这个坏习惯。晚上就同周文春、周军国、闫文报、闫书俊、崔代力、邵传庆逛大街闲玩儿,我精神头特大,那次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独自又逛了一条街。秋风一吹,有点儿冻得慌,月亮躲进云彩里。仰望天空,思虑万千,仿佛回到故乡的田野里,过路的行人车辆都如随风起伏的庄稼。想着自己快要结婚了,不免高兴起来。结了婚,有了钱,二人揣着好梦上路,到我曾经打工的地方旅游,再买一台照相机,先去蓬莱市看看,去照大海的蔚蓝,去拍小岛的迷茫,携手登上蓬莱阁,品尝一下神仙的逍遥自在。结了婚,就有人为我解忧,为我分担痛苦,给我生活的用气,给我希望的力量,给我指出一条意想不到的谋生之路。我是多么的幸福,我不再孤独,不再寂寞,也不会再厌世轻生,家中也不再萧条冷落,不再一无所有······r
我正在乡愁萦怀,想入非非,忽然一辆汽车擦身而过,碰了胳膊一下,但一点儿不觉得疼。车窗探出一脑袋,是一个长头发的男子,对我大吼:“想死呀!找死呀!走道不看路!”我没言语,车子停下了。男子打开车门下来,气冲冲要揍我。紧跟着下来一位女的,上去拉住男的说:“别给人家打架,那不是一个民工呀,快回去吧,车子又没事。”我连衣服也没换,搭眼一看就知道建筑队上的。男子不依不饶,直冲我过来,女的根本拉不住他。我被这突发事件弄懵蹬了,一时不知所措。男子上去拽住我的头发,挥拳往我脸上打了几下。女的急得大叫,连给我赔礼:“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师傅,他喝了点儿酒,你别在意。”一边挨着打,一边听着好话,刚才“幻想幸福”的感受还没走,心里哭笑不是。有行人止步,围着看热闹。有行人安然而过,熟视无睹。一位老大爷指着我说:“你一个打工的,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工地,出来跑腾啥?”男子打了几下,停手说:“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不?你小子瞎眼,赔不起!”女的连劝带拉,直说车子不碍大事。r
正在吵嚷,二星急匆匆过来了,后边跟着周文春、周军国。见那人还在扯着我的衣领,二星一把拉开,说:“你是干啥哩?”男子松开手说:“这小子冲了我的车,一句话也不说。”周军国过来说:“冲了你的车,怎么冲了你的车?把哪里冲坏啦?让俺看看。”周军国说话不连贯,抑扬顿挫,仿佛有意找对方的茬儿。女的一听周军国说话,怕是来者不善,硬拉男子的手,往车里拖。周文春问:“到底咋啦?”我说:“刚才走神了,差点让车碰着。”二星问:“碰到哪里没有?”说着,围着我看了一遭。这时,才感到胳膊隐隐作疼,就说:“就擦了一下胳膊,没事。”男子还不上车,仍说:“你瞎眼啦,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不?”周军国听不上了,走两步,跟那男子对着脸,说:“你,你那车还有俺这人值钱,把胳膊都冲破了,那你咋说?”女的好像怕周军国,这人说话咋这样,就说:“拉倒吧,谁也别诬赖谁了。”男子见俺人多了,不能势均力敌,就不再说话,往车里走去。一位路人指着我对二星说:“刚才,那司机还动手打他了。”二星急了,干活是急性子,发起脾气是二愣子,快跑过去,扒住车子,说:“你****的,真打人啦;你开车冲了人,你还打人,你他娘的称劲呀!”周文春也往前跑,迈着箭步,挽着裤腿,做出打架的动作,说:“打了人不能走,俺也不是吃素的。”周军国高喊:“让他,让他包给咱两个钱!”男子一踩油门,飞驰远去。r
回来的路上,二星还生气,说是没拽住那车,应该把那小子揍一顿。周军国说,他看清了车牌号,晚几天,我们于路伏击,找砖头瓦块投他的车。周文春搀扶着我的胳膊,说:“二哥,你功夫了得,为啥没还手呀?”我望着周文春“幼稚”的样子,就说:“不是快回家结婚了吗?我不想节外生枝。”r
回到宿舍,周文春就把我遭遇车祸之事抖搂出来。崔代力笑着说:“咱说一块儿来,二哥就不;二星不放心,又让回去找;二星就怕他想媳妇想眯眼。”邵传庆说:“没事就好,要把车冲坏了,这一年白干也赔不起人家;要是出了大车祸,把二红冲死,准会哭死一个人儿。”周军华平时不爱说话,接着邵传庆话音儿,说:“二红又不是童子,出车祸也不会死。”周军华又给讲一段封建迷信,说是有的童子不能结婚,一到结婚年龄,或是快到结婚日期时,就突然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