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正值预备交工,五花八门之活,被安排的紧锣密鼓。我被派往锅炉房收拾钢管,又拆板子,王振刚一人盯着我和周军国俩人干活,累得不轻。傍晚回到宿舍,往床上一趟,动也不想动。崔鹏杰和崔代峰过来了,说是领了工资,非拉我到外边吃饭。一是太累,二是不愿朋友破费,就死活不去,留他二人在身边说说话,比什么都强。二杰翻出我的记工本,挥笔题字“事业有成”,我就笑了,在建筑队里干活,何来“事业”呀,可能二杰看得远,为我的未来祝福吧,我这鼠目寸光,无力理解。代峰写字漂亮,龙飞凤舞,也挥笔泼墨,一顿祝愿。最后,二人拿了我一本书,笑呵呵地回去了。r
二星打饭归来,见我躺在床上,像有急事,跑到我跟前,说:“二红,你家来电话啦!”我一翻身,惊问:“啥?我家来电话啦,有事吗?”二星放下茶缸子,说:“米师傅临走时告诉我的,说是家里让你回去结婚,电话都打到石老板家里了。”r
当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傻了,觉得很突然,根本没做过回家的准备,对结婚之事,从来没想过。临来保定建筑队时,父亲和亲人们都说了,让我好好干一年,争取年底完婚。由其父亲,更是希望我能早一天把婚结了,以便完成他老人家的一桩心愿——为孩子们操劳的最后一件大事。但我有自己的打算,家中贫困,欠债累累,我想多出点儿力气,多挣些钱,晚结婚,也是为了未来的生活幸福。r
回家结婚的消息,一下子把我头脑打乱了。我独自一人跑往河大公园,想去那里清醒一下。走在大街上,灯火辉煌,夜色冷清,触景生情。心绪突然回到招远东良村苹果园里,那是个绿色的世界,鲜花的海洋,有我的好友吴金华、书光、书珍、魏海涛、魏显伟等;想起他们,又不知他们身在哪里,更多了一层悲伤。坐在公园亭子下,浮想联翩,昔日同学朋友、亲人一个个涌进脑海,相思成灾。r
返回途中,心里还是很乱,如刀绞一般。前方一个身影,低着头,走得很快,我一眼看出了是二星。二星见我就说:“二红你去哪啦?老乡都分头找你呢!”我说:“没事,往公园里跑了一遭。”二星说:“咱打电话去吧,往家问问情况。”我说:“那也行。”首先,给康金武打了一个电话,正巧,金武在家。兄弟二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康金武告诉我,他已当了爸爸,儿子还没满月呢,正好十五天。金武的声音低沉,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像以前那样,大声开朗的说笑了。组建了家庭,又添了一个儿子,在家又没什么事可做,生活的残酷也决不会错过他的。接着,我又往三姐家打了一个电话,三姐告诉我,家里把我结婚的大喜日子都订好了,就在农历的十月二十一日。r
二星算了算日子,时间还有月余,就说:“回家早了也是没事,不如再安心干几天活,只要不误事,多挣一天钱是好事。”我很赞成二星的话,也觉得不用心急回家。r
回到宿舍,老乡们都还没睡,见我进屋,周文春说:“二哥,你去哪啦?我到红阳路上找了你一遭,不见人影就回来了。”周军国和崔代力也说去外边找我了。众人七嘴八舌,二星说:“还是我能掐会算,找到二红,俺俩又去打了几个电话,问清情况,就好了。”老乡们都知道了我老家来电,大伙非让我说说未婚妻的情况,我就先给他们讲了一个真实的传说:r
山东莘县城西北三十里,有一个古老的村庄叫聂家。当地流传着“千顷地万行桑,聂家出了个聂宰相。”以前县志也有明确记载。相传北宋年间,山东大旱,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聂家有个大财主,叫聂宜之;为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且家道殷实,有良田千顷,植桑万亩。种桑为养蚕,聂宜之看见席卷而来的灾民动了恻隐之心,下令停止喂蚕,把树叶子用来救济难民,于是把蚕蛹全部倒入一座破庙里。不料,翌日结了一个大茧,以为宝,上奏朝廷,并派人送入首都东京汴梁(今天的河南省开封市)。聂宜之骑马先行,通报朝廷,朝廷派文武大臣即刻鉴宝。谁成想,途中遇雨,随从抬茧延误时期。朝廷大怒(看来也是个昏君),立斩聂宜之,以为欺君罔上。斩首后,大茧才到,皇上后悔莫及,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又打听到聂宜之为人宽厚,严以律己,甚是后悔,就封其为当朝宰相,铸金头,隆重下葬。并在坟前刻石立碑,万古流芳;另雕刻数尊石羊石虎石和尚以祭之。现在仍有宰相坟遗址,村民习惯上把石和尚称之为石人,目前,那块地名就叫做“石人上”。直到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时,这些珍贵文物才被付之一炬。r
我的父亲和二叔小的时候,经常到宰相坟上玩耍;那里是他们那代人童年寻梦的地方。二叔说那些石羊的脖子上有明显刀疤,父亲解释说是夜里跑山西啃麦苗,被人家砍得。石人有一丈多高,威风凛凛。石虎卧草丛,栩栩如生。r
忧愁散去,心情好了,我给老乡们讲了这段传说。故事虽未正史留名,但聂宜之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宰相一职也是真的,只不过是死后受封。周军国听完大笑,说:“二哥,二哥,莫非俺二嫂子就是宰相之后吧。”我笑着说:“应该是吧,要不然,我也不会给您们讲这段传说。”崔代力说:“我不想知道那老掉牙的故事,我就想知道俺二嫂子长得啥样。”我说:“模样我也说不上来,还是回家后,都去自己看!”老乡们都祝福我,说是打工日子快熬到头啦,结了婚就不用再四处漂泊了,安生在家种一亩三分地,才是我们农民的真正生活。r
我对未来没有很高的奢求,但我发誓不会让我的妻子跟着我受苦。r
得到结婚通知,并没有立刻回家,我又在建筑队干了一段时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