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二天我就去了聂家,受到全家人的热情招待。三华真有福,除了父母疼爱,还有年近八十的爷爷奶奶。老人家都体格很好,精神矍铄,也过来和我说话,一番嘘寒问暖。和三华也单独说了一会儿话,深感时如飞梭。三华很高兴,告诉我已备置好了很多嫁妆,买了很多东西,还拿出两个绣着鸳鸯的枕头让我看,说她是跑到聊城买的,来时抱了一路子。望着她那纯真的笑脸,我一阵心酸;贫穷的家境,没有母亲的凄凉,我觉得对不住她。三华家卖服装,生意做了好多年,红红火火,在我们农村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富户。对于我们的婚姻,也有人坚持反对,认为我家穷得揭不开锅,三华过来无法生活。可最终三华毅然做主,愿意和我携手挑战贫困。我们的婚约,虽有亲戚、媒人的撮合;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能谈得来,有共同语言;不是郎才女貌,却属于一见钟情。三华说是我忧郁的眼神打动了她,说她很同情我的身世。“同情仅次于爱,是人心最圣洁的感情。”有了同情之心,我就很容易被相中;三华决议非我不嫁,反对无效。订婚之前,我们互不认识,虽然了解到还是上下级的叔伯同学,确实没有一丝一毫印象。说来奇怪,她村的大个好几岁,高几个年级的男女生,我都认识,唯独不认识她,也许这就是缘分。r
订了婚,带着家人的嘱托,带着三华的期盼,我拼命打工挣钱。流浪路上,事违人愿,到处碰壁,挣钱很少,我都顽强地坚持着。每次回家来,我们都会见面;三华安慰我,鼓励我,给了我勇气和自信。风风雨雨几年过来,我们都到了结婚年龄。双方定下了结婚日期,我俩商议马上把结婚证领了。领结婚证也是麻烦,先去村里申请证明,还得去乡计生办(那时是魏庄乡)。起结婚证要通过计生办关卡,这也是党的政策,理所当然,家事、国事、天下事,计划生育是大事呀!!r
亲人们都帮着播种小麦,收拾房子,等着我结婚大喜日子的到来。我的迫切任务就是起结婚证,和三华也商量好了。r
二人兴致勃勃的来到魏庄乡人民政府计生办。二层小楼的门脸,商店林立,通过大门,一处院子,一排平房,人员在那里办公。拿着村里的证明信、户口簿、身份证,觉得万事俱备,顺利领了证,就只等那幸福日子的来临了。r
二人把自行车停在院子中间,三华等着,我就顺着一排房子,仔细看看,门上都有标记,关卡不是一道。那三个部门很顺利,我和三华又来到微机室。r
屋门半敞着,我推门进去。里边空无一人,我和三华又走出来。在门外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我到别屋里问问情况,人家也让等着。正在焦急,从院子一处小门里走过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妇女,手握水杯,看着穿戴,像是国家工作人员。她进了屋,喊:“是起结婚证的不?赶紧进来呀。”我们进去,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她一伸手,我把自己的证明信、户口簿、身份证递过去,她转过身,在微机上打了打,没说话,便把东西又递给我。“你的!”她冲着三华喊一声,三华也把材料递过去,她打开微机一查,瞬即关死了,很穷急的样子,大声说:“年龄不够,来起什么证!”我很纳闷,把三华的身份证拿过来,指着说:“你算算,这不早够年龄了吗!”她说:“我说不够就不够!”我仍笑着说:“要是不够年龄,俺来干啥?俺俩的年龄早够了。”她又把微机打开,指着说:“看清楚哈,看仔细。”我一看,姓名:聂三华(其实叫聂丽华),出生年月:1978年某月某日。她指着屏幕,似笑非笑说:“看到没有,到明年才够。”我再一看三华的身份证,日期是1975年某月某日,户口簿也是1975年某月某日,而微机正巧小了整整三年。我满怀信心,笑着说:“您这微机上打错了吧,怎么相差三年?”她斩钉截铁的说:“这怎么会差!年龄不够。”我问她:“这微机上的年龄是依据啥弄得?”她说:“当然是派出所的户口本。”户口簿那个本本,都是派出所发给的,老百姓不会自造。我便把三华的户口簿、身份证指给她看。她看也不看,态度很强硬,大声说:“俺不管那,只管依着微机办事。”我说:“微机上要打俺是3000年出生,那俺活一辈子也熬不到结婚年龄。”我是在半开玩笑,她却急了眼,水杯敲得桌子当当响,大吼:“你俩给我出去!出去!”说着,起身推搡一下三华。我按耐不住,火冒三丈,冲她也大吼:“俺出去,这是你家呀?这是国家的地方,政府安排人员在这里为人民服务!你吃着俸禄,拿着国家的工资,就这样大声小气的给老百姓办事的呀?!你,你······”r
我有时说话,真像个识文断字的人,也会讲一些道理。那妇女见我滔滔不绝,拿起水杯,怒瞪双眼,说了句“你不走我走”,摇摇摆摆出了屋门。我高声大吵,招来计生办很多人。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留着胡须,形似电影里的“猪头小队长”,指着我说:“你这年轻人,不懂礼貌,说话使恁大声揍啥?”我一看,短脖子、大脑袋,不像是好人,就说:“俺不懂礼貌,您们懂礼貌,把老百姓的户口弄错,还咋呼俺!”我又说了一番话,有骂人之意。中年男子不吱声了,对几位妇女和旁人说:“这家伙上边肯定有人,要不然,不会如此嚣张。”旁人应和着:“对,对,上边准有人。”一位年轻的干部,我在别的屋里刚跟他打过交道,冲着我说:“别瞎咋呼哈,快走,不然来人抓你!”r
三华很害怕的样子,拉着我的胳膊,说:“咱回家吧,明年够,咱不会等到明年呀。”一位看大门的老大爷,说:“回家吧,这种情况多去了,回去打听打听,商量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