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装二队下来,就跟着修路组干活。可是民工队上的活越来越少,即使有活,也先安排给老同志干,他们在钻前公司干了十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呀,大伙能理解。离开工人师傅,整天跟康金武、武茂友、王景春、毕存光、安现波等人在一起,到广场扛着铁锨,等待派活,机会却很少。如果派不上,就去市里找点儿零活。毕存光和安现波都快坚持不住了,希望弄点儿路费回老家。正在犹豫徘徊之中,刘队长又派我重返安装队,干了一小段儿时间。r
安装三队来要一个民工,刘队长指派了我。庆幸之余,满怀感激,冒雨装工具,干劲十足。坐进大客车,一打听工友,才知道是远赴高青县拆井架。在燥热的天气中,拆井架不好干,浑身湿透,挖坑时,又弄得一身泥。黑天拆完了,迎来狂风暴雨,运铁组已把角铁装到车上,天黑路滑,铁车开不出来,队长王建孝下令:不回家了,去县城。于是,一行人冒雨奔向大客车,大客车一般就停到公路上,司机师傅早把方向调好了。职工、民工挤了满满一车,运铁组的民工也都上了车,挤得工人师傅嗷嗷叫骂。r
队长王建孝,一个精瘦的老头,留着小胡子,说话慢条斯理。我一开始还纳闷,他怎么能当队长?别的队长干部都是又高又胖,用着“狮吼功”训话。以前老工友说过:“谁拳大胳膊粗,打架不要命,才能在安装队当官哩!”那个年代的人很活波,就是陌生人见面,也希望彼此试试身手,最好来个摔跤比赛。现在进入和谐社会了,人类往高度文明发展,陌生人见面,最好找个饭馆喝二两。r
高青县商业宾馆灯火辉煌,油田人能住得起,因为有钱。王建孝队长一声令下:兄弟们,上!车门一开,“呼啦”,人员流出,像一股土匪争先恐后的往宾馆大厦里窜。r
我头发很长,浑身是泥,真不忍心踩踏人家干净的地面。服务员逐一打开房间,人员陆续进去,我在走廊里不知所措,跟谁住一起呀?都不熟悉。看了几个房间,工人师傅把工衣扔到床上,穿着裤衩洗澡去了;运铁组差不多都是沾化县的,也占了床铺。r
正在挨屋找空床,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大声问:“你是干啥的?”可能看我头发长,裤子、鞋上很脏,误认为叫花子哩。我说:“干活的!”她又问:“在哪干活的?跑里边避雨来啦?”我解释说:“跟他们一块儿的,胜利油田的,钻前公司的,民工。”“民工”俩字,我声音很小,她可能听不见。这时,王建孝队长正查看,工人们住了多少个房间。服务员问他:“王师傅,这个是您们的工人吗?”王队长拍了我一下,说:“怎么不是?小伙子干活可卖命了。”见我还没地方住,就把我带到他房间里。r
第二天,道路泥泞,很多铁车出不来井场,就用大卡车往外拖。王建孝队长忙的满头是汗,东跑西颠,摘绳套,挂绳套,钢丝绳套很粗,又沾染泥,拉起来不方便,很多人袖手旁观,王队长也不指使,自己边干边指挥。我看不上,就帮忙,王队长笑着说:“还是民工弟兄不惜力气呀。”忙了半天,无济于事,只好再住商业宾馆。王队长心事重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困,起身和一个大胖子安全员商量事。安全员也是无奈,工作完不成,没法向公司交代呀。我感到工人干部也真是不容易。r
第三天,王队长下了死命令,必须完成工作。大伙齐努力,拿铁锨挖车轱辘,又刨干土,垫半头砖,铁车全出来了。到近处吊安、收尾,因为路远活多,干得紧急,半夜三更回东营,满载疲惫而归。r
而后,又跟着出发临邑县,在胜利石油管理局临盘采油厂附近,安拆了几部井架子。队伍住进县城“邢侗大酒店”。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以前修路时,曾和康金武等人在这里住过一个多月,几条大街都逛遍了,一条仿古街,青砖绿瓦,留下很深印象。那时很多工友有空就去看录像,只有我和康金武抽空看书,别人说俺俩加一块五百。住在“邢侗大酒店”,知道了“邢侗”是一个人名,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明朝末年著名书画家,文学家,诞生于临邑县。r
跟着安装队出发干几天,回东营后,人家就不用了,还是跟着修路组。r
在修路组干活,跟无业游民的日子差不多,经常没活干。挣不到钱,工友们变得沉默寡言,表现出忧伤无奈。我也是烦闷不解,就跑到表哥家,问问公司情况。表哥透漏,别说我们民工队了,就连职工家属,也马上统统下岗,部分职工也可能迎来厄运。r
看来钻前公司民工队真是没希望了,但我还是不想走。也不知是折磨自我,还是熬尽光阴,有时候就麻醉自己,抱有幻想:等坚持到最后,工友走的多了,不就有活干了吗?康金武和武茂友也在坚持着,而毕存光和安现波实在熬不住了或是熬不起了,生神法,说一千道一万,也要回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