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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我和康金武都尽情挽留,盼着春林多住几天,可他还是走了。“与君离别意,同是打工人。”他回河北老家看看,还得急返天津,身不由己呀。春林走后,我竟做梦般的休息了几天。一休息,麻烦事就出来了。r

安装队有活时,只顾出力干活,没时间来自寻烦恼,突然休息,情绪就低落,精神上像是受点儿折磨。春天几个月没发一分钱,民工队闹起“经济危机”。我手里也没钱,想看书,拿不到手,孤苦伶仃的瞎转悠。钻井四公司市场有一个旧书摊,各种书籍俱全,如果缴上押金,也出租。逛游着蹲在那里,心里阵阵酸楚,终于有了自由时间了,兜里却没钱。磨蹭着看看书皮目录,翻翻这个,瞅瞅那个,时间一久,人家就喊:“民工,民工小伙子,行了行了,你又不买,瞎翻腾啥?光耽搁事儿!”r

脸上没写字,人家就知道是民工,神人也。只好敬而远之。r

白天的宿舍也很热闹,修路组也时常歇班。生活捉襟见肘,武茂友却买了一瓶雪花膏,在宿舍里算得上奢侈了。都说沐浴春风里,多舒服的样子。其实,油田的春风并不见好,工友们脸上都爱长癣,这种“癣”不是严重的皮肤病,就是起一层层的麸皮似的东西,抹点儿雪花膏就管乎。茂友脸上起了很多,勒紧裤腰带,买了一瓶,上下班时,抹抹手脸,滋润滋润皮肤。我脸上也长了很多,工友们又奉送一个外号“二癣脸”。茂友找个空瓶,给我盛点儿,洗完脸后,对镜子抹抹,就觉得幸福极了。r

毕存光和安现波也没上井干活,我们三人难得同时休息在家。三人打会儿扑克,也觉得幸福,没钱的日子,只能在闲玩之中寻一丝快乐。除此之外,不敢想象,老乡三人同居一室,相对无言的情景会怎样?虽然有台收音机,可是清贫到电池也买不起了。人不要自寻烦恼,休息的心情还没干活好了,不矛盾吗?人有时,并不是非要得到许多,有吃有喝,不缺钱花,大家和睦相处,就心满意足了,可这也办不到!r

三人正在屋里,房东突然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拍打着窗户说:“小伙子!小伙子!快点儿出去躲躲吧,查、查户口的来了!”俺仨一听,没锁门就窜了出来。在此租房子住,要办临时户口,可能是“暂住证”吧。逮住民工租房子,不办证,就会带到附近派出所,辛店派出所来管这事。要不花钱,办个就办个,听说得缴个一二百元钱,感到泰山压顶了,我们只有躲藏的份。r

薛明全和杨金刚都有老婆,也四下逃窜躲藏了好几回,最后觉得“在劫难逃”,就办了“户口”,成了“良民”。查户口的来了不用躲了,人家走后,因为心疼那几个钱,不免骂上几句。r

我们这穷民工租个房子,也是迫不得已,宿舍睡不下。这又不违法,不犯纪,为什么还要办户口?再说,出门在外容易吗?一天十几元、二十元的,辛辛苦苦为油田干活,晚上睡个安稳觉也不成。再再说,队上不发工资,处在“艰苦的岁月里”,一分钱掰两半花,到期的房租还缴不上,您还来添麻烦?住别人的房子,缴房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之事。一天缴不上,心里觉得亏欠房东许多,要办临时户口,打死也不办,不行就回家,还是种地。俺仨对办户口,始终想不开,躲在一旁时,骂骂咧咧的发牢骚。r

办不了“户口”,日子就担惊害怕,靠打游击生活,真跟偷了东西的贼一样。r

那次,被公务人员堵在了屋里。安现波正在厕所里,悄悄地溜了出去。我和毕存光正在抬杠,为一小事,吵得面红耳赤。人家进来,二人面面相觑,才感到原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个大个,都不瘦,一个带胡子的,进门就要钱,没胡子的拿着本本。r

我一时性急,从二人胳膊肘底下,强行钻了出来。出门找到安现波,二人躲到老远处,看看毕存光咋办?一会儿,毕存光跑出了大门,是飞快的那种,我和安现波高声喊他,三人汇聚一起,躲进钻前公司公园里。安现波问:“毕师傅,黑三郎,你咋出来啦?”毕存光说:“小安子别提啦,我惹大事啦,给那胖子拼了命,冲他胸口搉了一拳,没拉住我,跑了出来。”毕存光排行老三,长相酷似老《水浒传》里的宋江,安现波挺文静,说话柔软,二人经常闹着玩,他喊他黑三郎,他喊他小安子。毕存光虽是“及时雨宋公明”,有时脾气却像“黑旋风李逵”,给那人一拳,不足为怪。r

别看有时抬杠,我们友谊都很好,毕存光比我大,我喊他三哥。三人商量着,再回去住,肯定不行了,若被警察逮住,后果不堪设想。当夜,我从表哥家拿了一百元钱,把所欠房租缴上,就辞退了。三人把铺盖卷抱到康金武值班处,临时挤着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