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营市的东北方向,也就是黄河三角洲地区的黄河最下游入海口处,由于黄河淤积,孕育出了大片沃土。这方年轻的土地,吸引来了很多移民。开始时,居住地屋或窝棚,在此垦荒种植。据油田老师傅说,移民的历史很短,不过几十年,其中也有我们鲁西人。r
随着经济发展,油田开发,一个个移民据点,逐渐形成有规模的村庄。这里乡风文明,村容整洁,只是房屋不是很好,还能看见一些土房子。这一片村庄,有的名字很奇特,就叫一村、二村、三村、四村一直到二十八村不等。村子都不大,有的就几十户人家,我们的汽车鸣个笛就穿越了全村。靠公路边的村庄,还立有石碑或石板,醒目的刻着村名:一村、二村、三村……村庄的名字用数字排列命名,也是一种创新。r
这里是胜利油田的重要产地,也是我们工作频繁的一个区域。越过一片村庄,再往东,不见人烟,就是自然保护区了,浩荡芦苇,莽莽草海,保持着祖国最年轻的湿地生态系统。r
那次,跟着大胖子就在这一片村庄干活,沿途修路护车。中午头里,大伙跑永安镇吃饭,饭后,又去平整一下路段,油田的车顺利过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施工员和大胖子一商量,回去早了,还是不好看,汽车就在这些“数目村”里停停转转。r
汽车穿过一个百十口人的村子,行驶不久,看到前方有一个人驾驶着毛驴车停在路中。司机师傅放慢速度,二车相逢,对面车主是一个络腮胡子老大爷,毛驴车上堆放着好几袋子谷物。定睛一看,车子后面哩哩啦啦一趟子玉米,准时塑料袋破了洞,老大爷正在急忙整理。r
车子停在那里,正好拦住我们。大胖子高喊:“哎,老师傅,赶快让一让,叫我们过去!”老大爷抬头看了看,装作没听见,继续鼓捣他的袋子。如果,毛驴车往边靠一靠,我们就能过去,老大爷也不让,司机师傅只好熄了火。大胖子下车交涉,和老大爷吵吵起来。大胖子强行把毛驴往前赶赶,老大爷不干了,过来推了大胖子一把。情绪又有些激动,嘟噜了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说我们油田的工人像日本鬼子,横冲直撞,前几天,油田的车碾压了他村的庄稼,没吱声就跑了。大胖子说:“谁压得你们找谁,跟我们不沾边儿。”r
老大爷说:“那也不能强行赶我的车呀,你这算啥?”我们都下来车,康金武说:“咱们帮着他打扫打扫,弄利索不就过去了吗?”并喊我:“小霍,赶快过来,用手捧就行。”说着,跑到后边,蹲下身子,用手呼拉(堆积)玉米粒。r
玉米撒落了几丈远,多数工友不愿意帮忙,又爬上了车。我们值班司机是个女的,伸出头来,像是焦急:“老师傅,你就不能往边靠靠吗?你挪动一下,我们就能过去,我回家还得接孩子。”老大爷仍不理那茬,施工员沉默不语,坐在车里光抽烟。r
大胖子看了一眼女司机,又看了一眼老大爷,突然冲着我和康金武等人来了,低声说:“你们别瞎抓胡闹,乱帮忙了,赶快上车。”不知大胖子葫芦里卖的啥药,我们都上去了,康金武叮嘱他说:“胖子,你别乱来。”大胖子微微一笑,嘴里“啾啾”的发出鸟叫的声音。r
女司机缩回头,施工员把烟把扔出窗外,工友们上去车。大胖子突然满脸笑容,从衣兜里掏出烟来,上去递给老大爷一支,老大爷礼貌地接过来;大胖子接着打着火机,往前凑凑,想给老大爷点着,老大爷赶紧又礼貌地双手捂着。r
正在这时,大胖子突然出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在了老大爷的右眼部。老大爷捂着眼,倒在路旁,大胖子又给了毛驴一脚,毛驴受惊,带着一车东西跑进马路壕里,幸亏沟壕不深,还没翻车。汽车如离弦之箭,开到东营。r
经过这件事,我和康金武都特别反感大胖子,认为他太瞎胡闹,老家话这人叫“刺毛”。金武给他大吵一场,说他不该给老人一拳,这不是人办的件儿!虽然活很少,我俩跟着他干也是极不情愿,他挑人的时候,就尽量躲闪。r
我们有固定的班组,组长李新军负责安排人员,可他广饶县老乡太多,还有同村庄乡亲戚的,先拣自己人安排,看到我和康金武、武茂友、王景春等人不断地“待令”休息时,他也左右为难,他没有权利多派人。只有活多,用人量大时,才有我们的份儿。r
休息时就有了自由,或逛大街,或闭门看书,要不就留在宿舍打扑克。康金武买了几本新杂志,计划找地址投稿,杂志后封面上有个“自强学苑”的大幅广告,内容确实诱惑,各种函授招生,令人眼花缭乱,俺俩冲动好几次,真想报名,学习一番,可是没钱办不成事。r
想学习,却没钱,这个时候,心里就会难受,就更加想念同学们,也更羡慕她们有个好的家庭条件,能坐在教室里读书。想念同学们,心里只能默默祝福,因为我与他们失去联系,也不知道哪些人考上了大学?考上了什么大学?哪些人没有上学?又从事什么工作?有谁跟我这样“走投无路”?r
解决生计的捷径就是找活挣钱,民工队上派不到活,就和康金武逛大街找活干。那天,我们跑去基地,找了个奇怪的活,就是给人家刷漆,又遇到一个奇怪的事,被人家大骂一顿。老板把我俩领上四楼,交代一番走了,我俩就用心干活。r
在阳台的窗户上正刷着,忽听一楼的前小院里,“扑通”一声响,接着跑出来一位中年妇女,冲着我俩大发脾气,硬说我俩往他家里扔下一块整砖。并拿出那块砖作为“物证”,还恐吓我们要报警。我俩只是好生刷漆,根本没干什么,再说楼上也没砖。r
我也有些急眼,大声说:“那砖不是我们扔的,我们这儿没砖!”妇女一看我们不“承认”,破口大骂。康金武也急了,说:“你骂啥?怎大一个人了,你是庄稼人揍得不?”正在争吵,老板来了,给我们送来几个包子,问清缘由,就下去和那妇女解释。r
也不知咋解释的,妇女不骂了。我们吃了包子,就赶紧干活,把门窗、暖气管等等都刷好了,老板检查一遍,付给我们二十元钱。下到一楼,正巧碰到那位妇女,她也许是专程等着我们的,又对我俩大骂一顿,看她那猴吃蒜的模样,我们都没搭理她,忍气吞声的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