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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去近井场干活有好处,途中不耽搁时间,能早下班。r

两夜没睡好,碰上个东营村附近拆井架,上车就到了。还真盼望着出发个四五百里地呢,途中也好困上一觉。r

连续拆安,就感觉很累,胳膊酸疼。寒流袭来,又骤然降温,刚下车时,冻得不敢出手,脚踏到地面上,麻木的站不住。第一感受就是:不行,受不了啦,明天回家。工人师傅也怕冷,久久不愿下车。我和张建国看到旁边有个废弃的小屋,就一头扎进去避风。一会儿就听见班长喊:“民工,那俩小子跑哪去了?”薛明全就过来喊我俩,冷的抱着头,真不想出来,班长过来,跟牵羊拽狗似的,把我俩扽了出来。r

还是我和张建国拉麻绳,薛明全挖坑。拆井架挖坑省点儿劲,把绷绳套和木头挖出来就完事了。不像安装收尾,挖好坑,再填土夯实。这个井场却费了劲,泥浆池挖的太大了,把一个绷绳缀角圈了进去,把反手螺丝埋了半拉。整个架子快拆完了,薛明全还在泥浆池那里折腾着,掏了一堆土,就是挖不出来。陈师傅要换一名得力干将去挖,把我调过去了。薛明全满头大汗,把铁锨递给我,拉麻绳去了。r

一个反手螺丝埋在泥浆池一角,外面是一轮土坝,里面就是泥浆。班长作出指示:把反手螺丝挖出来就行,绳套和绷绳木不要了。r

薛明全光在外面掏土,反手螺丝已经露了出来,马上就功到垂成了,班长等不耐烦,就换了我。我是个急性子,顺着土坑挖了几铁锨,不行,就转身往里边挖去。r

看看泥浆,水已渗尽,还冻着一层,像是干巴巴的裂开无数条纹。我悄悄踩上泥浆,用力使了使劲,没事,陷不下去。我就放开胆量挖了起来,把一块块油泥,掏出来,扔到旁边,身子也随之往后移动。不料,“噗嗤”一声,我陷了进去,直到大腿。由于恐慌,我高喊几声,薛明全和张建国松开麻绳,跑过来拉我。r

哩哩啦啦从泥浆池里走出来,裤子、鞋上全是油泥。我跑一边去,找家伙往下刮,薛明全提醒,我把外面的裤子脱掉,里边的绒裤也浸湿了,大部分也沾染上了泥。张建国和薛明全被喊过去干活,我独自捣鼓起来。r

井架即将拆完,一辆长车开到井场,跳下来十多名民工,都是俺运铁组的工友,陈松昌也在里面。见我狼狈样子,都围过来问原因。知道我咋会事,大伙笑了一阵儿,都劝我回宿舍换衣服去,陈松昌也去找俺班长说情。班长过来了,说:“你自己走着回去吧,不用跟着去新井场吊安了。”r

我一听,也是;要等着去新井场吊安,不知再等何时哩。工友们都说离家不多远,也就是六七里地。陈松昌来时心急,忘了拿安全帽,又把我的借了去。r

北风飕飕地吹着,浑身发冷,不时地打个冷战。r

我就小跑着往家赶,头发很长,跑起来遮眼,我就一手捂着头发,一手拿着满是油泥的裤子。艰难困苦都是暂时的,咬咬牙关就能挺过去。一路上就唱郑智化的歌,《水手》、《星星点灯》,唱着歌,心情好了;跑着,也不冷了。喜欢郑智化的歌,那种包含着励志自强的精神,影响了我很多年。r

东营新村到了,华八井也到了,我歇了一会儿,看了看纪念华八井的小亭子。东营市里,依然车水马龙,人潮不断;异样的目光投向我,我才注意自己。光是一双带油泥的鞋和一头长发,就满够一个疯子的标准了,况且外边穿着湿的绒裤,还像个蚂蚱似的,一蹦跶,一蹦跶的跑着。回家心切,也不觉得累,很快到了胜华市场。十字路口,人来人往,我放慢脚步,看见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身边跟着一位老大娘。老大娘很远就注意我,我快接近她了,她还朝后扭着头,前边的妇女就喊:“妈,走快点儿,别让人家碰着你!”r

又给孩子嘀咕几句,可能说我是疯子。社会是个大舞台,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此时就扮演者一个疯子或傻子。看着那妇女惊恐地望着我,不由得抬起头笑了几声。我一张嘴笑,那老大娘也害怕了,快走了几步,跟着妇女一转弯儿去了市场里边。老大娘还说着话:“哎呀,怪可怜的,多年轻的孩子呀!”r

筑路队正上着班呢,也怕被金武看见,就悄悄地从大门口过去。r

宿舍里已有很多人,也不知是早下班还是没派到活干,披着被子,在床上围成圈打扑克。我一进门,喊武茂友,茂友不在。众人见我这样子,乱笑,还有人嬉闹,说我快被钻前公司提拔走了,凡是为油田事业跳泥浆池的,公司都会另眼相看。r

一个新来的工友,山东乐陵的杨金刚,我们关系很好,赶紧去伙房帮我提热水,伙房没有,他又跑到钻前公司锅炉房那里,提了一桶热水。我把腿脚洗了洗,杨金刚又借给我一条裤子,赶紧上床,用被子捂住,暖暖。这个时候需要家,一个……可以随时有热水用的地方。金刚也提议,说等发了工资,二人去租一个房子。r

心里想着租房子,手里就缺少一样东西,一个“东施带上它能拐走西施情人”的东西。r

望穿秋水的事,突然就发生了,时间就在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工友群里惊现爆炸性新闻,“我X他娘!发工资啦”,工友们无比兴奋的相互转告着。r

那天,我去很远的地方拆了一座井架。踩着足有二十公分厚的积雪,一拉麻绳,手套都湿了,手冻得没了感觉,鞋也湿透,脚冷的钻心。归家天已大黑,进大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怀着无法言喻的心情,和康金武、薛明全去办公室领了工资。r

武茂友下午就领了工资,把钱存到他哥那里,手里剩了点儿,买了几根火腿肠,一瓶啤酒,躺在床上,自饮自酌。见我进来,一个劲儿相让。r

老牛那边更热闹了,把五元一瓶的“红星二锅头”换成了“泸州老窖”,一伙人欢声笑语,畅饮起来。老牛说话最响亮,也很经典:“喝,喝,一直喝到天亮。人家曹操煮酒论英雄,咱民工喝酒话当世。”老韩是东营当地人,不识字,却精通三国,我也最喜欢听他拉三国故事。老韩喝了一口酒说:“牛哥,别提曹操啦,我给你拉拉,有姓无名的大小乔、有名无姓的貂蝉吧。”r

二狗子说:“你这老淫棍,光想给牛哥拉美女。”老牛对现实了解很深,对三国不很精通,给老韩挥着手说:“别再拉旁的啦,我就喜欢三国时代的潘金莲,哈哈,咱还是拉拉现在吧。”二狗子也随声附和,不让老韩多话,想听老牛讲解。老牛不很醉,说话一套套的:“现在就是喝酒的时代,不喝酒办不成事。大官不喝酒,一个朋友也没有;小官不喝酒,一点儿希望也没有;那叫啥官?对,纪检干部,他不喝酒,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咱民工不喝酒,一点儿快乐也没有。”老牛又喝了一口酒,拍了两下大腿说:“咱兄弟几个不喝酒,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呀!”r

一伙人都附和着说:“喝,得喝,得喝。”最后老牛摇晃着头,低声说:“男女之间不喝酒,一点儿好机会也没有。”众人哗然。老韩凑到老牛耳边说:“牛哥,那次施工员带着你下酒店,不是和女的喝酒了吗?你把握住机会了吗?”二狗子也追问:“牛哥,你那啥了吗?那啥了吗?”老牛说的很认真,也不知是真是假,又回顾四周,怕吵醒我们,其实都被他们吵吵的困不着。老牛说:“那服务员大大方方的想脱衣服,我就想:我要真有一个这么俊的姑娘多好呀!”结果令老韩、二狗子直叹气,老宋老赵都说老牛不是那种人,他们看见屋里只剩老牛时,老牛看了女的几眼,提着酒瓶子出来了。r

鲁迅先生说封建士大夫们,“满口仁义道德,满肚里男盗女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