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队工作区域幅员辽阔,分布在山东省的几十个县市。我也跟着他们,四处奔波作业,屡渡黄河,印象颇深。东营市向北,汽车穿越垦利县城,不远就到胜利黄河公路大桥,气势雄伟,一座双钢箱式斜拉桥飞架于汹涌澎湃的黄河上,桥头建有岗哨花园,醒目的大牌子上写着“世界上只有一个黄河口”下一句就是广告,中间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r
我们的车队,写有胜利油田的字样,都免费通过,走到站岗人员跟前,王建桥就冲着喊:“喂,伙计,有能放一枪!开一枪!”武警无动于衷,转而面带微笑,匆忙行个军礼;有职工就说:“傻家伙,别喊了,站岗的要是二百五,真给一枪,不就见着马克思啦?”往西面作业,经常渡利津县黄河浮桥,汽车缓慢的爬上黄河大坝,坝堤桥头,挨排着几个经销部,都是简易的铁板房。汽车在桥头排队通过时,工人师傅打开车窗,伸手把钱递过去,店主不用出屋,也伸手把货递出来,买卖方便至极。r
打开窗户往外看看,店主就问:“师傅,师傅,要点儿啥?来盒烟?啥牌子的?”王建桥就说:“哈哈,俺是民工,没钱,赊账不?”张建国也接茬说:“没事,发工资一准还你。”店主不言语了。又经过一个窗口,还问,俺仨同时说:“要盒烟,倒找多少钱呀?”来回过的次数多了,人家看了出来,车后头坐的几位是农民工,不再冲我们吆喝了。浮桥像是由几十节铁船串联而成,两边设有护栏,摇摇晃晃,小心翼翼的开车,还不怎么稳当。走到中间,王建桥就在我耳边嘀咕,盼着那几个骂人的胖子,掉黄河里淹死。r
东营市西边,紧接壤的就是滨州市,好几个县属于胜利油田的主采区。去滨州,过黄河大桥,远远望见唐赛儿戎装塑像矗立桥头,高高在上,飞马挥剑,傲视群雄。雕塑附近就是浩瀚碧波,风光旖旎的蒲湖,主岛上建有“唐赛儿纪念祠”,用来纪念这位抗苛捐杂税,杀贪官污吏的起义领袖,女中豪杰。车子路过小清河畔的博兴县城,到中心街十字路口,就看到汉孝子董永的白色雕塑。r
经过此处,车子缓慢而行,都缅怀一下这个恪尽孝道,卖身葬父的孝子楷模。“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百行孝为先”,几千年的传统道德决不能被现实无情的拜金主义所代替,视金钱为父母的不孝人,应该到这里洗礼一下心灵。改革开放,经济飞速发展,有些人赚多少钱不嫌累,为父母花一分不舍得,挣一分钱也有空,探望父母不得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等老人入土为安了,挥泪如雨,何以羁留?r
我们连续在博兴县与高青县交接地方,安拆了好几部井架。时已冬季,气温骤降,给安拆工作加重了困难。那天,出早车去拆一部整托三次的井架。刚卸完铁梯子等附件,十层刚转到侧方,风怒天变,西北风猛烈,狂卷着沙土,刮的昏天黑地。上面的架子工紧紧抱住角铁,下面五六个人拉麻绳都控制不住,队长只好下令停工。r
停活以后,职工们都跑进了大客车里躲避寒风。r
剩下我和张建国、王建桥收拾一些零碎活,班长陈翔飞也围着井场转悠,拾掇随处乱扔的工具。我们这个班,若没有陈翔飞这个顶梁柱,简直不堪设想;没有他的领导和指示,这些乌合之众就是一盘散沙。我最佩服陈师傅,他很有组织才能,工作认真积极,干活一马当先,中途不遗余力,最后一个撤离井场。我特别听陈师傅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实在在的去干,从来不顶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r
像陈师傅这样的工人,实在少得可怜,他对工作认真负责,勤勤恳恳,表现了对事业的热爱,对国家的忠诚。我也以陈师傅为榜样,努力干活,别人挖四个坑,我就争取挖八个;拉麻绳也是全力以赴,有多大劲使多大劲,抽空就再干一些杂活。说不上自己有点儿高尚,我只知道,做人要讲究诚实,更要讲良心,多出点儿力气,受点儿苦,没什么不好,年纪轻轻,累不坏的。r
风小了,又簌簌落落,下起了小雪粒。陈师傅把工人喊下车,继续拆井架,又高声动员:“大伙精神起来,早完早回家,晚完晚回家,拆不完,谁也别想回家!”r
安全员也喊话:“同志们,天气不好,加倍努力,切切注意安全。”队长把几个懒散家伙骂了几声,大伙嬉笑着各就其位,奋斗开始。老天爷很会变戏法,一会儿,听不到“刷刷的”响声了,小雪粒变成了小雪花,纷纷扬扬,扑面而来。张建国的脚,可能冻了,跑不很快,陈师傅换他挖坑,让我拉麻绳。白雪覆盖了井场,跑起来有些打滑,因为平时喜欢体育运动,这活难不倒我。王建桥在我对面拉,他有些胖,笨重点儿,地面一滑,有些费劲,喘着粗气,嘴里唱着哩:“风雨中,这点儿痛,算什么。”r
稍微拉不及,下落的角铁架子就猛撞一下塔身,队长就急眼:“那个,那个,民工,别唱了,跑快点儿。”王建桥一咧嘴,宠着我挤眼说:“哎呀呀,还不得你这二傻子哩,瘦猴子样,跑快也是大风刮得!”我也喊:“以后改名字吧,别叫大王八了,叫大兔子,跑得快。”安全员照着我头上拍了一巴掌,说:“别说话,你表哥当大官,也不给你找个好活。”有次,我和表哥散步时,被他遇见了,才知道这关系。r
干完归家,已是深夜。金武还没睡,趴在床上写着啥。我们一进屋,扔掉安全帽,摸起茶缸子,匆忙去打饭。金武喊我:“霍,小霍,霍元甲,别去了,这里有方便面。”说着,下来床,插上“热得快”烧水。我问:“怎么又有钱啦?”金武说:“俺哥哥和李长震不想干了,好说歹说,给队长要了点儿路费,他俩给你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