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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包喜文精通汉语和蒙古语,字写得也漂亮;而且还是摔跤高手。河北的几个工友,比他身高体长还年轻,一试身手,不是对手,倒翻在地时,包喜文露出豪放的霸气。我心里一惊,难道是我来了人生奇遇?要是能拜他为师,说不准,我今后还能放点儿“异彩”哩。r

白天干活,真正享受了蒙古高原的西北风。那天,河北的工友都去清理石块。张朝伟派我们四人去开辟一条上山的小道,路青和建生在山坡上边,我和书庆在下边。忽一阵疾风,尘沙肆掠。我们四人赶紧趴下,不一会儿,风渐小,我和书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揉揉眼一看,路青和建生还倒卧在草丛里,双手捂住帽子。我俩会意一笑,捧起沙土,往他俩身上就扬起来。r

二人不动,还认为狂风作怪哩。张朝伟站在山坡上边就喊:“累了就歇会儿,别闹着玩儿啦!”路青和建生顿时醒悟,起身就还击。建生说:“你俩小子真刺毛,兔子枕着狗腿睡,光找不肃静。”说着,连扬了好几把。路青不喜欢瞎闹,也冲我们扔了几个小石块儿,说:“咱别再闹了,老板看着哩,好好干活吧。”书庆偷笑着,抡起了洋镐。r

我是个“夜里欢”,躺下久久不困。路青和建生、书庆似一个师父教出的徒弟,挨着枕头就呼呼大睡。有时晚饭后,我坚决“抗议”,也是打几把扑克,就散场。河北的工友,除张朝伟外,都是中老年人,也是极易如梦。我四下观望,只有包喜文趴在床上,“吧嗒”“吧嗒”抽着烟,望着窗外黑咕隆咚的夜色。r

发现包喜文和我一样不爱困,我就挪过去挨着他睡。包喜文说话很好听,听着是东北口音。我询问了他很多蒙古语,并拿出本子和笔,央求他教我。包喜文很高兴,说是可以收我为徒。建生打个呼噜醒了,说:“老包,你就收下二红吧,这家伙不笨哩,学好蒙古语,给这里娶个媳妇,不用回家了。”r

老张可能没睡着,他年轻的时候在内蒙古当过兵,也会很多蒙古语,和包喜文攀谈起来,又话一些家常。老张说话平淡,却富含哲理,其中一句话,我受益终生。当包喜文问他张朝伟整年当包工头,会有多少钱时。老张说:“老二不趁钱,但人品好;在这个社会,还是人值钱,钱不值钱。”张朝伟在北京时就有很好的名望,我们跟着他干很放心。r

“老师”一词,在蒙古语里发音“巴西”,包喜文就让我喊他“巴西”,我早有此意,如愿以偿。先是学了几晚上音节,又学了一些词语。夜深了,“巴西”也鼾声渐起,我独自看着本子念诵:“呢个、豪乐、古日巴、度日薄、他爸、珠日嘎、叨唠、奶麻、一斯、啊日吧……”一位河北工友,大个子,不耐烦了,坐起来指着我说:“滚,啥熊玩意儿!累了一天了,还让人睡觉不?”突然熄灭了灯。我又小声背了几句,一根木棍子打了我头一下,生疼,我就不再言语了。r

脑子里想着蒙古语,白天干活精神不集中。我们把有用的整块石头摆放在半山腰平地里,碎石就装到一个独轮大铁车上,装完后,推到半山腰边儿,然后张到山底下。我驾着车把,书庆和路青掀着车帮,我一走神儿,铁车掉进了山沟里。书庆笑得弯着腰掉泪,路青也不知所措了。r

建生也过来帮忙,四个人跳下山,把铁车抬了上来。建生抬着就嘟噜:“你仨离了我不行,离了我不行!”有次上午下班,我一个人在后边徘徊,学着“巴西”在草地上翻跟头。他仨人跑头里打饭去了,河北工友也快步回宿舍,也有人急促催我快走。只听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满天飞石。我本能的趴下,捂住头。拳头大的石块儿,“扑通”“扑通”落在我身边。原来,河北工友下班时,点着了炸药包;告知我了,我没在意。一场虚惊,也差点儿丧命。r

也有上午干完,下午没活的时候。我们就到处走走看看,这里就是霍林河草原旅游区,草丛覆盖着起伏不平的沙丘和沙地,几匹膘肥体壮的野马常到我们宿舍附近转悠啃草,建生非要拿大绳子逮住,回老家的时候骑上它。大草原真的美丽,可看到几个放牧人,却不像电影里的英姿飒爽。一个妇女皮肤黝黑,穿戴破烂,赶着一群羊,从我们身边经过。这里也有行人,有位骑着摩托车,后边驮着一位,风驰电掣而过,还冲我们招手,后边的人还传出歌声:“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r

我们宿舍不多远就有一个帐篷,上边写着“民政局救灾”,我们常钻进里面休息,样式象蒙古包,我们就说他是蒙古包。“巴西”介绍说,他对蒙古包有深厚感情,那是他们蒙古人祖祖辈辈住惯了的移动房屋,是他们先祖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家。建生提议,等我们回家的时候,把那个“蒙古包”拆下来,带了家走,在大棚里看瓜时用。r

白天干活,晚上能学习蒙古语,觉得生活中增添了许多乐趣。我希望自己学好,有朝一日用得上。我还许诺“巴西”,发了工资,我们到霍林郭勒市里大吃一顿。可是,事违人愿,干了没多久,张朝伟接到上级通知,说是今年不上石方,先上土方哩,于是我们的活。就像风吹蜡烛,一下子就熄灭了。r

大老板带着他漂亮的妻子也在我们宿舍挤了一晚上,背地里向张朝伟说明情况,让我们尽快回老家。r

感到命运对自己太残酷,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水中浮萍、风中落叶;是一只孤独无依的小小鸟,无枝可栖;自己无法把握自己所要往前迈出的每一步。r

说走咱就走呀,别人都走,自己不走也没法呀。可是从这里走了,又要去哪里挣钱呀?一边打算着走,一边琢磨着再去哪里,我整个人都乱了套了。唉,“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一说要回家,就困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