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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个年轻生命的瞬间消失,会给人们留下太多的遗憾;岁月会冲淡一切,有些事情却很难被人遗忘。我和侄子睡进那大宿舍,那女工吊死之事,渐渐地又被人议论起来,只是没有人给我俩讲;直到后来,徐高峰实在忍不住了,才透漏给我们。r

我又问了问老于,看是不是真的。老于只说,这个世界该枪毙的人太多,逍遥法外的人太多。寻个机会,又打听一下粉丝厂的女工人,她们说,那位女孩子真是烈性脾气,死的有些悲壮。r

到最后几天,活不是很忙了,有时晚上就不用去熬夜班。给赵老板支点儿钱花,也很痛快。那天晚饭后,和徐高峰夫妇、侄子一同去大街上理发,也是倒霉,丢人现眼。我和侄子连衣服也没换,身上脏的要命,全是浓重的蛋白味,难闻死了。徐高峰夫妇还简单的换了一下衣服。r

理发店不大,我们四人进去就把里边塞满了。店主是一位年轻的女人,正吃着饭,见我们进来,张口就问:“在哪里干活的?”徐高峰说了粉丝厂温老板的名字。店主接着疑惑不解的问:“哪里来的味呀?真熏死人了!”我们不敢吱声,愣了一会儿,侄子说:“你快吃完饭了吗?我们四个都理发呢。”店主看着我俩一身工衣,就不高兴的说:“你们衣服也不换,味死了,叫我怎么给你们理发呀?我今晚有事,待会儿关门不理了。”好歹话,我们还是听得懂,就灰溜溜走了出来。r

那理发小姐当场拒绝我们,心里多少有点儿气愤。从理发店出来,四人在那大街上徘徊了一小会儿。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哭笑不得。回去的时候,我们又经过那理发店,里边灯火通明,半敞着屋门,照常营业。r

第二天下了个早班,晚上又不用抽浆、烧锅炉了。平时,我和侄子、徐高峰、小雷四人轮班熬夜,晚上很难凑一起玩会儿。这下五人凑了一块儿,就又跑去宿舍北边的大街上。晚饭为了省事,更为了消遣,我们走进路边的一个小餐馆,一尝驴肉蒸包的滋味。我工衣还是没换,也没有什么衣服可换。坐在里边,总觉得比别人矮三分。说是改善了一顿饭,不如说是受了一顿饭功夫的罪。r

我们五人坐到最靠里的一张大圆桌子上,投来很多目光,浑身不舒服。侄子倒是焕然一新,把赵老板给他的一套西装穿身上了,还时不时的问我帅不帅。我们正细嚼慢咽,好好品尝着。正巧,先前那个不给我们理发的小姐进来了,她到里边买了几个包子,提溜着出去了。我们气不打一处来,徐高峰说:“这X妮子,哪天我发财有钱了,往她脸上甩个十万八万的!看看还给不给理发。”r

小雷笑着说:“就是这个小娘们儿呀,狗眼看人低。”侄子也说:“冤家路窄,地球太小了,怎么叫这帮老爷又撞见她!”朱玉萍呵呵的笑着,劝我们快吃快回。喝酒成癖好的人,不值得学习。刚才我们说话声大,惹得旁边一位酒鬼不高兴了。那人吃了一笼蒸包,竟然喝了一瓶白酒,还自吹自擂,说他这很有讲究,叫“包子酒”;说他自己可是有身份的人,没有摆不平的事。那人转过身来,问:“你几个小子在哪里干活?咋咋呼呼的废话不少!”r

徐高峰还是报上了粉丝厂温老板的名字。那人说:“奥,知道了,你老板是我堂叔;换成别的厂子,每人扇你两巴掌!”那人说着话,直打酒嗝,眼睛通红,双手比划着,拿出找茬的姿态。侄子和小雷年轻气盛,匆忙站起,有些不服。我和徐高峰就示意他俩坐下。朱玉萍小声说:“赶快喝水,喝完就走,甭给酒鬼一般见识。”那人见他俩气势汹汹站了起来,就大声说:“你这羔子不服气呀?”餐馆老板过来了,搀着那人的胳膊说:“别和人家打工的闹气,人家出门在外的不容易。”说着,示意我们赶快走。吃了一肚子气,大伙就回来了。r

我最后一次熬夜,一边抽浆,一边烧锅炉,完工时,天已经微微发亮了。大地白茫茫的,铺上了一层冰霜。我回到大宿舍,侄子刚刚困醒,我笑着问:“自己一人睡觉害怕吗?”侄子微笑着说:“不害怕,哪里我一个人呀,不是还有个‘吊死鬼’吗?”说着,用手指了指梁头上。r

最后一次装车,我和侄子、徐高峰、小雷都很卖力,朱玉萍也热心的给我们帮忙。老于也跟着扛麻袋,不过,我们都劝他休息,尽量少扛几袋子。最后装完车,我们洗手洗脸,老于不坐墙根了,从办公室搬来凳子,坐在那里。都劝他再唱一段,老于也不含糊,唱了起来:“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r

刚唱几句,小雷突然打断,说:“老于,你唱的这叫啥揍得歌呀,你就不会唱个人揍得歌呀?”徐高峰也说:“你唱这老掉牙的歌,还不胜唱个小寡妇上坟或是光棍哭妻的曲子哩。”侄子最年轻,反驳道:“老于唱的不孬,我就爱听这首歌,这歌才指导咱们做人哩。”老于见有支持者,高兴了,又唱了几句。r

一日清早,天灰蒙蒙的,吹着小北风。赵老板老早就骑着摩托车来了,没带头盔,头发白了一层,嘴里吐着热气。先是告诉了我们两个消息,一是最近两天有雨夹雪,二是让我们准备着回老家。r

我们赶紧干活,把晾晒着的满院子蛋白,都收拾成堆,用塑料布盖好。忙活到中午,才算利索。正吃饭时,小雨点儿夹杂着雪花簌簌地从天而降了。我们五人打了一下午扑克,雪花压倒了小雨,大地白茫茫一片了。打着扑克,也发牢骚。徐高峰说:“他娘的,咱快回家了,老天爷接二连三的闹,真不走运。”小雷就说:“如果放人,我也等晴好天再走,路上安全呀,他娘的,路上担心出事。”r

小雪下了一夜,雪水又冻成冰,天气很冷。太阳还是出来了,我们就把塑料布揭开,让蛋白透透风。突然听见外边吵吵嚷嚷,还有汽车的响音。我走出来一看,一辆“四平”大客车停在粉丝厂大门口,男工友往车顶上扔着行李,上面也有人接着,参差不齐的摆放着大包小包。女工们迫不及待的钻进车里,挑选座位,又打开车窗,叮嘱男工把行李放牢稳。这些来自沂蒙山区的工友真的包车回家了,侄子和徐高峰夫妇、还有小雷都出来为她们送行。r

粉丝厂的工人都走了,我们回家的日子也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