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柏村确实好玩,我们还发现了“回音壁”;站在黄河大坝上,冲着对面大喊:“北京、上海、哈尔滨、莘县。”约半分钟,对面传来同样的回音,我们惊喜的相互搂抱着,还纳闷,说不清咋回事。大坝上还有很多洞,人工造的,红砖砌成。我们一天钻过六口洞,黑咕隆咚,数十米长;我在头里,胖子窦占朝紧随我后,用手拽住我的衣襟。说万一有陷阱,他可以拉住我。洞里一片漆黑,却很平坦,钻出去之后,心情豁然开朗,长叹一口气,有种“重生”的感觉。r
虽然好玩,心里越来越烦躁,吃饭也不消化,忘记谁拿了房东家的“健胃消食片”给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囫囵就咽了。一天天闲玩,挣不到钱,还耽误了黄金岁月,家中欠债累累,想起来就恐慌。这样一个劲儿游逛,真不是办法,等活等的我,很想死!r
为了消愁解闷,打发时光,我和老七、聂华良等人跑到灵宝市里。我们的目的不是玩,看看能不能打个零工。在灵宝市里蹿腾一通,没碰见雇短工的;却碰到很多地摊卖饭的,热情招呼,都跟亲戚似的。我们天黑才回来,伙房还给留着热乎的饭菜。又和吴文桥、老七等人跑到了一个叫安家底的地方,目的是看录像,偶然看见一车水泥。吴文桥就唆弄老七前去问问雇人不,老七走路象鸭子,一摇一摆的就去了。老七比我大一两岁,很实在,镶着两颗门牙。r
老七不曾上过学,打工的历史更长,就在河北干建筑时,出了意外,两颗门牙被铁棍子碰掉了,他捂住嘴,疼的都迷糊了。老七讲起这事来,我心里酸酸的,很同情。老七给我们招手,也没谈论价钱,就给人家卸了。弄了一身脏,呛得直咳嗽,分了二十多元钱,大伙都说值,有活干才是最快乐的。r
接连几天又去了安家底,却没见个水泥的影子。我和吴文桥、老七等人就钻进一家录像厅,屋门四敞大开,几排长椅上坐满了人,一台坐地扇冲着大电视直吹风,说是帮助电视散热的。几个年轻的工友往前挤,我和老七也跟着蹲在头里,脱下来一只拖鞋坐着。r
一会儿,老板换了一个片子。画面出来几对男女,接着镜头一转,都成了赤身裸体。老七紧挨着我,一看是乱七八糟的片子,就用胳膊肘捣我一下,低声说:“二红,你走不?”我说:“咱都花钱了,看一会儿呗。”老七说:“你不走我走,我不看这****的玩意儿!”几个随行工友都劝说老七看一会,一块儿回家。老七不听,径直走了出来。我一看,里边几位挎着包的中年妇女也起身离开了,站着的工友赶紧抢了座位。有几个工友担心老七回家迷路,但没人跟着出来,我就出来了。老七见我挤出来,高兴地攥住我的手说:“二红,我知道你就会出来,那几个家伙不是好人,咱俩回去说一路子话,比看他娘的这熊玩意儿不强啊!”r
二人慢悠悠的,边走边拉。老七亲眼见我力挫田龙彪,用李勤勇大哥的话说,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老七说:“二红,你功夫真了不得,跟谁学的呀?”我说:“啥功夫呀,都是糊弄人的,我又没学过。”老七说:“俺不信,俺知道霍家拳厉害,俺看过《霍元甲》!”见老七认真的样子,我说:“要是一点儿不会也是糊弄你,我小时候,哥哥们都练过小洪拳,我整天跟着看。”老七笑了:“可不是,可不是,霍元甲就是看会的!”我只是笑,找不到话说了。r
老七说:“俺村里有一个练武术的,打个旋风腿、二踢脚,能打两丈多高!”老七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昂头望着天空。我一愣,要能蹦两丈多高,那不成飞人了吗,奥运会上也得拿冠军呀。正巧走到一家农户旁边,我指着房屋说:“你村那个人,能打房顶这么高?”老七看了看屋子,试量试量,说:“那,那打不了一房顶高,打个院墙差不多。”老七和我家境一样,而他兄弟七人,娶媳妇盖房子,在农村的艰难劲儿,可想而知。我和他提起了未来,提起了婚姻,老七直说,没有过这方面的“理想”,媳妇不媳妇无所谓,一心想着挣钱。r
有天起来,心里烦闷,就找王队长要活干,王队长还真派了一个活。我和吴文桥、李勤勇、聂增领、三兵、老七等人到施工地上,在我们挖出的大沟壕里,又挖了一个九米深,直径一米的圆井。底下的人往篮子里掏土,上边的人就提出来倒掉,井两边挖着脚蹬的坑,上边拽着粗麻绳,时不时的换换班,一伙人干的不亦乐乎。在回家的路上,天突降大雨,并稀奇的夹杂着冰雹,我们跑到梧桐树下避雨,还是成了落汤鸡。r
后来几天,再找王队长要活,却没有了,还是说等个六七八九天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就说:“老王,要真没活,你就放俺们回家,我在这里呆够了,玩不起,俺得挣钱。”王队长正打着麻将,不耐烦的说:“要走就走,就你好煽动大伙,一块儿肉惹得满锅腥。”我也急了:“这就走!俺还干了几天活,赶快给俺发工资!”我一提工资,王队长更急了,把麻将牌一摔,站起来往外推我,我也用胳膊挡他。打麻将的房间和俺宿舍错对门,工友们听见吵吵,都出来了,有的人还端着茶缸子。r
王队长推着我说:“我要跟你打架呀,就是狮子搏兔,看你这瘦猴样子。”也是,王队长人高马大,胖乎乎的圆脸,留着大背头,带着一副凶相哩。我倒退几步,正巧碰到聂华良。聂华良见我招架不住,转身回屋放下茶缸子,一会儿出来了,递给我一把刀子,半尺多长,相当锋利。我哭笑不得,我的刀子藏在枕头底下,他怎么知道的呀。我接过来,骑虎难下,脸上火辣辣的。工友都围着,当时也有一种冲动,“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如果王队长再敢推我,我就捅他几刀子,然后逃进村南的莽莽秦岭里,如果出了人命,我就名满天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