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康金武刷了一上午漆,莫名其妙的被那妇女骂了一顿,心里也觉得憋屈,又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三十六计“走为上”。r
二人走出那栋楼,穿过那个小区,大步流星上了街,心里就亮堂多了。康金武走在头里,一回头问我:“小霍,咱被冤枉,无缘无故挨顿骂,你生气不?”“生气!怎能不生气!”我超速回答。康金武笑了说:“不用生气,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到那时,他准后悔,道歉也找不到门儿。”说完,又独自念叨起来:“他人气我我不气,我本无心他来气;倘若生病中他计,气下病时无人替;请来医生把病治,反说气病治非易……”r
康金武说着“不气歌”,我后面学着,二人直奔基地中心车站,计划乘交通车回家。胜利油田基地,繁花似锦,富丽堂皇,每一处都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充满了现代气息,展示了油田的富有。我俩穿着破旧工衣,又弄得满身是油漆,穿梭在人潮中,宽阔的泰山路,拥挤不堪,衣着华丽的市民,想躲俺俩都无处躲。r
一路北去,到中心车站,又不想走了,天气太热,找地方凉快一会儿最好。二人越过天桥,跑进东营市百货大楼,弄了个透心凉,就出来了。康金武说:“霍,咱别坐车了,走着回去吧,还省两块钱呢。”我正有此意,我的爱好就是东跑跑西看看。二人顺着泰山路又一路北去。r
百货大楼北去一二百米,看见一伙人围着个卦摊,一位老大爷留着很长的白胡须,坐在马扎上,面前铺着一幅八卦图,真有半仙的模样。很多人争着让他看手相,相五官。r
我一瞅就笑了,封建迷信深入城里来啦,赶忙对康金武说:“咱俩快走吧,千万别沾染上。”金武什么事都好奇,忙说:“这么多人围着,咱俩看看吧,看看有没有真本事。”俺俩瘦小,找个空儿,挤到头里,老大爷一抬头看见俺俩,咬文嚼字地说:“你俩小青年,稍等片刻,一个个慢慢来。”我笑着说:“俺又不相面,俺俩来玩哩。”康金武也说:“相面俺也拿不出钱来,俺就是凑凑热闹。”其他人就吵吵起来:“相面也得排号呀,您俩小伙子靠后后。”r
日头偏晌午了,众人渐渐离去,俺俩起身要走,老大爷把俺俩喊住说:“二位小伙子别走,我给你俩有话说。”骗子行骗,花样百出,防不胜防。我们直说没钱,转身就跑。老大爷哈哈一笑说:“白送一卦,不要钱了。”我一猜思,让他说说也好,说好不要钱,要耍无赖,凭俺俩的身手,还对付不了一个糟老头?康金武虽然不信“算卦相面”这一套,见我停下,他也没走。r
俺俩找个半头砖,就坐了那里。老大爷端详许久,又让伸出手看了看,慢慢悠悠的说:“你俩前期,命运相同,都属尖酸刻薄,无福无禄之相。”r
康金武心直口快地说:“废话,要是大富大贵,能千里之外跑来打工呀!”我也说:“要大鱼大肉的吃着,俺俩也能肥头大耳,福相自然流露了。”老大爷又摆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不过,二人后期命运,将大相径庭。”康金武笑着说:“忽悠,忽悠,接着忽悠。”我说:“金武,咱叫他说说咱俩谁有福?”金武说:“白搭,他要真有这本事,还用搬着马扎,大热天的跑大街上来呀!”r
老大爷等着俺俩不吱声了,冲着康金武说:“你脸色蜡黄,气血不足,命里有大灾大难。”我笑着问:“你看看我呢?大爷。”老大爷说:“你比他强,晚年必大福大贵。”r
俺俩都是几十里地不换肩膀的抬杠高手,我听不惯奉承之话,就说:“你就瞎说吧,捧一个,贬低一个,贯使的伎俩,‘麻衣神相’我都看过,你忽悠不了我。”康金武更不信,从小立大志,虽然没有傻四那种封侯拜相,要当皇上的理想,但也要混出个人样来。r
老大爷也是凡人,见俺俩不服,情绪有些激动,提高嗓门说:“我话没完,你俩就反驳,收拾摊子,吃饭去!”我笑着说:“呀,神仙也食人间烟火呀?”r
康金武也讽刺挖苦:“骗钱一到手,酒肉穿肠过呀。”老大爷收拾停当,起身就走。康金武又嘲笑说:“赶快离开东营市,换换地方吧!”老大爷突然停下,转身又回,对康金武说:“我问你一件事。”金武说:“问啥都行!”“你向往什么样的生活呀?”老大爷瞪他一眼问。康金武回答干脆:“现在打工为生,不干出事业不罢休,早晚百尺竿头高人一等哎!”金武的回答,有气气老头的意思。老大爷说:“恐你今生无望。”r
康金武装作相信的样子,笑着问:“为啥呀?”我说:“能为啥!你挖苦他,他还能说咱好话呀!”老大爷沉重起来,像个教书先生,背了一句唐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r
老大爷一背诗,把俺俩乐翻了,像是在演电影,他突然之间入戏了。康金武笑的摸着腰说:“哈哈,算卦先生变诗人啦?你属啥的?属‘知了根儿’的吧,变得快。”老大爷上前去,一把攥住康金武的手说:“你是个短命人,大有可能惨死在打工路上。”r
我一听急眼了,过去把他拉开,气愤地说:“你这大爷不隔闹,抬几句杠,就诅咒俺死呀!”康金武倒觉得无所谓,哈哈大笑。老大爷对我说:“我敢和你打赌,此人面皮薄如鼓,寿命难过三十五。”我更急了,《麻衣神相》上,还说成“五十五”哩,你好,私自又去二十载,就大声说:“你这老家伙,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说不准,你哪会儿,一蹬腿就提前走了,我咋跟你赌输赢?”老大爷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要真死了,还有你呀。”康金武笑的满脸是泪,说:“我三十六那年,准给你这老大爷坟上烧纸去!”r
俺俩平生最恨“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话,这不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为了麻痹愚弄下层劳动人民,怕他们不安于现状,制造出来的言论吗?但是,回来的路上,康金武还是闹着玩似的,对我说:“小霍兄弟,我要真走了,你把我们的故事写写,取个名字就叫《油田风雨》。”我笑着说:“哥哥呀,你可别走,我可没有写书的本事。”二人又大笑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