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不是久留之地,天一明,我和武茂友、孙明波就悄悄下楼来,跑去大门侧旁的地摊儿吃了点儿饭,然后溜了出来。反正表哥说过他给医院结账,再说,已经缴了大量押金。这样私自逃离医院,也不知道犯不犯法。r
话说康金武独自去了胜东小区,卖的不顺利,到天黑,还剩下半拉,就没回家,住在了小郝那里。王景春光在屋里睡觉了,王建华傍晚归来,不见俺俩,猜想着是住在小郝那里了,也没在意。翌日清早,景春才知道我住进了医院,慌忙告知了建华,建华又找到康金武。他俩扔下手里的这一摊子,就心急火燎的去了胜利中心医院。又从医院找到筑路队,从筑路队找到我表哥家。r
我们三人从医院回来,慢慢悠悠的在广利河边儿游玩了一会儿,才去表哥家告知情况。康金武和王建华到那里一问,嫂子就说我从医院回来了。二人又迫不及待的满大街找我,回家还是一头汗水哩,我和武茂友、孙明波已在家打扑克消遣多时了。r
康金武见我跟没事人儿似的,说:“小霍,你可把俺们吓坏了!是不是人家那一棍子戳的太狠了?”王建华又摸起来铁棍子,气愤地说:“没事霍哥,我今晚抄了他们的家!”我怕连累他俩,极力辩解说是跟那打架不沾,肚子疼是急性肠炎发作。我这个人从不记仇,人与人之间,难免发生摩擦,产生矛盾,都应该理智的为对方着想一下,以和为贵,哪里有那么多的仇恨呀?人家卖水果,也是迫于生计,再说,年龄比我们大,上有老下有小的,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不想为此事计较了。r
康金武见我心平气和,转身去了商店。一会儿,买来了大米、小米、鸡蛋、红糖,一兜兜的提着进了屋。武茂友接过来一看,笑了说:“小康,小霍又不是生孩子,买这些东西揍啥?”康金武说:“你看他瘦的那样,也该补补了。”武茂友有时也很幽默,说:“要真给小霍补补,你应该买大鱼大肉,羊汤排骨的东西,俺几个跟着沾点儿光。”r
孙明波说武茂友:“你拐孤心眼儿不少哩,要想吃好的,自己买去呀,刚发工资又不是没钱。”王景春烧水就要给我煮鸡蛋吃,大家好像恍然大悟,都说忘了鸡蛋啥味了,说实话,那个时候吃个鸡蛋就是奢侈了。r
王建华争强好胜,总认为“人善人欺,马善人骑。”还总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报,有仇不饶!”康金武这次倒显得冷静,虽然质疑我的肠炎发作。我们对人家也下了狠手,金武致使一人脸上挂彩,我也踹的一人双手捂裆,蹲下没动。若人家住进了医院,反过来讹我们,报复我们呢,“冤冤相报何时了?”王建华还是摩拳擦掌,咽不下气。我和金武就和他商量,明天再去胜华市场,如果他们不再找事,我们既往不咎,如果继续找茬,咱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r
太阳一落一升,新的一天就来了。我和康金武驮着所剩的西瓜又去了胜华市场,停到一个角落里,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保持着缄默。人家都是新鲜的水果,俺俩这是“残品剩瓜”,根本卖不出去。偏晌午,人家都卖光了,肩膀搭着条毛巾,蹬着车子回去了。看到人家汗流浃背的样子,怎么忍心报复呀,康金武更是惜老怜贫,此事不了了之。r
卖了几天水果,才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康金武还了三轮车,跟着小郝干去了,我就想回家。而这个时候,陈松昌又从老家回来了,他给我讲述了老家的情况。二人拉了一天,使我矛盾重重,回家不是,不回家不是。家中干旱,农作物长势不好,满地的玉米叶子都卷成葱了。现在庄稼地里也没活,根本用不着一个大小伙子整天价泡在一亩三分地里。县城里,工厂多有倒闭,部分工人下岗了。农村孩子升学无望的,无奈就进入了“加里敦大学”,盲目出门打工,也找不到好地方呀,不得等着托托关系,找找熟人呀。r
听陈松昌一番苦诉,我也不敢回家了;回家了,还得出来呀!r
又熬了些日子,因为没活,就四处乱逛。供水公司公园、戏水乐园、基地少年宫,还不断地跑往石油大学,看看同龄人的生活,看看那莘莘学子的模样。王建华又借来一个照相机,和康金武、王景春照了好多照片。让武茂友照相,比杀他都狠,他不和我们照,说分别了,看着照片会更伤心。r
康金武还是跟着小郝搞排档,也希望我去;看见那都市人群就眼晕,我不想去。r
民工队里,工友怨声四起。老牛为油田奋战几十年了,也有点儿沉不住气,也希望清了工资,回家种二亩地去。那天见他喝醉酒,摇晃到院子里,冲天骂了几声:“我操你大妹妹……”二牛拉着他劝说:“哥哥,哥哥,别骂了,老天爷听不见。”r
武茂友也是死靠,说是等着民工队彻底解散清了工资,就找个建筑队,干点儿搬砖和灰的活。r
孙明波很机灵,理想也不小,去八分场一家摩托修理铺当了学徒工。r
张建国在安装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说用就用,说停就停。陈松昌离开运铁组,在修路组熬着,一边打听别的活。岳耀杰和安书印仍在运铁组,除去吃喝,也不挣钱,他俩都在老家结了婚,带着老婆来东营,负担更大。r
王建华“这山望着那山高”,又借了我几百元钱,去干别的大生意了。王景春,人小志气高,没钱办不成事,也等着清工资。r
薛明全夫妇,为人忠诚老实,卖个青菜也长当。他房东很称劲,薛明全不断地给他买盒烟抽,在菜市场就安然无恙。r
光玩不行,年纪轻轻,信马由缰的日子,终会惹麻烦;城市里形形色色的,陷阱不少。筑路队里已是食不果腹,手里的工资已所剩无几,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决议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