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康金武骑车远去，我正打算回去休息，肚子却实在疼痛难忍，就蹒跚着找到一家小诊所。女医生热情善良，赶紧给我挂瓶输液。输了几个瓶子，仍是止不住疼痛，医生见我脸色蜡黄，便提出让我转大医院。r
表哥家离诊所不远，我强忍着走到楼下，剧烈疼痛，有种想昏迷的感觉。时至中午，人来人往，我就哀求一个人帮忙跑去表哥家。一会儿，表哥和侄子急匆匆下来，找了一辆车，把我送到胜利中心医院。r
进了医院，疼痛加剧，仿佛肠子要破裂。我站不起来，偎依墙根，缩成一团，并嗷嗷大叫。不知咋回事，工友们得知我去了医院，且医院就在我们宿舍正南方不远。r
我们的组长李新军、武茂友、孙明波、赵宝森等人都跟着来了。武茂友还提溜着一大兜子水果，见我疼的满地翻滚，一把扔掉水果，跑过来搀扶我。表哥和武茂友架着我的胳膊，走这门，进那门，一处处的检查。原因出不来，疼痛不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骂医生。表哥也没吵我，武茂友也冲人家瞪眼，后边跟着李新军一伙子，乱嚷嚷，一个劲的劝医生使出真本事，好生看看。r
疼痛继续，我大喊大叫，医生换了好几个，都是不慌不忙，沉静自若。表哥有些急了，说：“大夫，真要不行，俺就转院，马上去北京。”r
医生说：“真要不行，你们转院就转院。”又听见医生说什么，有小肠穿孔等等病状。我一听，表哥计划把我转到北京治疗，吓坏了。去北京，可不是闹着玩的，本来挣钱又少，再一折腾，这一年多又白玩。暗下决心，死了也不去北京。我强忍着对表哥说：“哥哥，不那么疼了，可能快好了吧，我在小诊所输了一上午了。”表哥给我擦一下汗，医生听见了，也露出笑容，对我刚才之骂，并未在意，医者父母，心里由衷敬佩，并深深自责。r
因为坚强了一点儿，可能治疗见了效果，疼痛果然渐渐消失。r
傍晚时分，已经没了疼痛感觉，只是浑身困乏。怕康金武、王景春他们不放心，我坚持出院。医院建议留下来观察几天，表哥也怕出意外，就让我住了院。钻前公司事务繁忙，晚上还要开会，表哥职务又高，很多事情离不开他。他要陪我，被李新军俺们一伙劝回家了。工友在走廊里叽叽喳喳，在屋里来回蹿腾，人家就撵，不让呆在那里。武茂友和孙明波坚持留下，其余的工友都回了宿舍。r
我平躺在床上，武茂友和孙明波坐在我两边。见我恢复平静，武茂友握着我的手说：“小霍，看你刚才疼的难受劲儿，我，我真盼着你死了哩。”“啥？”孙明波粲然一笑，冲他说：“你说的啥话呀？咋盼着霍哥死呀？”我以为武茂友在说笑话，扭头一看，他神色木然，竟流泪了，我笑着说：“茂友，你咋直啦？”他擦了一下眼泪，皱着眉头说：“唉，咱活着有啥劲呀，没意思，活着也是受罪，出力不挣钱；你要真死了，我把那几个菜贩子全弄死，然后去找你，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轻轻松松的走了，多……”r
武茂友话语未完，孙明波笑了说：“霍哥，坏了，武哥的神经病又犯了，要不我叫医生来看看？”茂友还是耷拉着脸，我说：“茂友哥，好死不如赖活着，来世上一遭不容易，不能轻易就走了。咱打工虽然辛苦，但弟兄们在一起多快乐呀。”r
孙明波接着说：“对，对，霍哥说得对，咱这才叫做什么？奥，叫痛并快乐着！”武茂友又叹了声气，说：“我们在一起是快乐，可是早晚要分别呀，再说，筑路队也没干头了。”我安慰他说：“咱分开了，可以经常联系呀，写信或是打电话，彼此去看望一下，也不是多大事。”孙明波笑着说：“就得联系着，你俩娶媳妇的时候，我还得去吃火烧哩！”茂友此时笑了。r
我又给他俩拉起了王春林，武茂友还有一丝印象。王春林是我的知己，我们在一块儿仅仅三个月，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分别后，从没断过书信来往，相互关怀鼓励，勇敢面对生活。每收到他一封信，就高兴万分，见信如面，欣喜若狂的半夜不困。尤其在我焦躁无奈的时候，看看信件，就能心平气和。春林时常劝我，如果手里有钱了，就去学一门技术，可手里始终没钱。我也往天津工行那边不断地去信，劝他安心工作。r
三人拉了半夜，旁边床上的一位中年患者，也不断地给俺插话。他是油田单位的职工，吃的白白胖胖的。他知道了俺是钻前公司的民工，见武茂友情绪低落，就给俺讲故事鼓励一番。说了很多贫寒出身的苦孩子，白手起家成大器的例子。r
孙明波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俺也争取发大财，超过东营市任何一个人。”武茂友倒不赞成人家高谈阔论，说：“你是工人干部，俺这啥也没有，拿啥发迹呀？坑蒙拐骗？办厂子开酒店？俺又没有官场势力做保护伞！你呀，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人家好心鼓励，见不领情，就转过身去，不搭理了。r
时间不早了，二人铺上褂子，躺在地上睡了，我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大梦。梦见康金武挥舞着菜刀，把那几位菜贩子的头全部砍掉了，血淋淋的滚了一地，然后也把自己的头割了下来，那头还会说话：“小霍，哥哥走了，算命的说我短命，叫他老熊说准了，你好好保重。”r
我惊了一身冷汗，梦话也把他俩咋呼行了，武茂友爬起来说：“小霍，小霍，你咋啦？是不是肚子又疼啦？”我赶紧说：“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梦见金武了。”我还是怕康金武，王景春他们担心我，说想走。孙明波也站起来说：“霍哥，咱走也得等着天明了呀。”r
三人没再困，说着话等待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