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金华背伤员出井,成为壮举,在金矿传为佳话。四川工友都说“山东大汉”名不虚传。书光参与了救助,也得到好评,说他有“大侠霍元甲”扶危济贫的风采。可伤友被送医院七八天,音讯全无。四川人找带班老张打听情况,当时是老张安排去医院的。r
几个人和老张说了一会话,下午就罢工了。金华过去一问才知,受伤工友到村内诊所,简单包扎后就被撵走了。我们几个也犯了嘀咕。干了这么多天,还不知老板是谁?以后找谁要钱呀?往事浮上心头,金矿坑人是常事。老张来喊我们下井,都没动弹。傍晚,我们院子来了一辆面包车,下来六七个人,老张领着到了四川工友宿舍,几个小个子被揪了出来,不由分说上去就打。打人的大个子还骂骂咧咧:“妈里个巴子,还闹罢工,撵走一个倒霉蛋,算便宜了他,你们想走都不成!”r
金华在招远金矿的历史长,知道那人是老板雇的东北保镖。四川工友畏畏缩缩,不敢还手。老张就说好话:“停!停!别打了,算了,你们好好下矿,老板有的是钱。”大个一挥手,冲老张问:“张哥,还有谁不想干?”老张支支吾吾,还没回答,金华早把屋门关上,顺手扯来一把铁锹,书光也把厨房菜刀紧握手中,书珍也从金华包里掏出双节棍,我也摸了一个木头椽子,大有剑拔弩张,同归于尽之势。老张领着一伙人冲我们来了,书珍练双节棍不很精通,“啪啦”掉在地上,悦耳一声响,金华疼心爱之物,冲书珍大发脾气:“笨死你!不会耍,别乱招我的!”r
金华一穷急,横眉立目,脸色通红,样子吓人,老张推开门,大个迈步进来,那几个把门围住,大个打量金华问:“是不是想拼命?”金华甩了一下自然卷发,手中紧握铁锹,没说话,书光扭转身,假装切菜,又拿菜刀在左手大拇指磨了磨说:“俺出门为挣钱,但俺不能受气。”僵持了约十分钟,大个始终没敢动手,我丝毫没觉得恐惧,心里有数,真若打起来,他们可不是金华的对手!r
老张还是一个劲打圆场:“还是好好干吧,少不了钱,灯泡坏的不少,晚上不加班了,明天再干。”二嫂子从里面搭了话:“怎么不干呀?不就是歇了一下午吗?值当的你们大动干戈?”大个走了出去,对老张说:“明天不干,给我打电话,非弄死他几个,给我耍横!”几个人又在院子当中叫骂几声,开车走了。r
当天晚上,大吃一顿,黄泉不做饿死鬼。半夜,一行五人悄悄逃出金矿。r
辗转几日,我们来到了招远市辛庄镇东良村。正巧工友魏海涛,魏显伟也在东良打工。我们就在他们所在的果园落了脚。果园属电讯器材厂管理,我和金华,书珍就派到厂子干活,吃住在果园。厂子生产安装铁塔,活也特别累,我们每天抬三角铁,来回拉运,累的我睡不安稳,整夜说梦话,把一屋子人都咋呼醒了。后来,装车时把手砸成重伤,就被厂长辞退到果园干活。r
多少白天黑夜,晨昏日落,大好光阴浪费在打工途中。漫漫时光,无尽的苍茫岁月,何时是头?果园里很多人住在一起,也谈笑风生,只有我悲观失望,生活不尽人意,披星戴月,两头不见太阳,队长还吵来吵去,我真厌倦了那段日子。好不好,算安定下来,就与金武,春林不断写信。金武和春林,是我打工路上结识的知己,二人给我鼓励,关怀,安慰,使我在艰难时刻走了出来。来信也积攒了厚厚一大匝。r
书光二嫂子怀孕好几个月了,队长硬是不让她留在果园里,二哥只好送她回老家。但二嫂子的老家与我们不是一块,她是山东济宁市人,与书光在外打工结识并走到一起的。二嫂子有沉鱼落雁之美,当时厂子好多人追她,无奈二哥有伏虎降龙之才,击败情敌,稳妥拿下。自古美女爱英雄,男人爱美色,英雄之本色。r
数日后,书光赶了回来,海涛便要让他捎来的衣服,他却不屑一顾:“谁的也没捎?老母羊丢了。“怎么了?二哥。”我有些不懂。他告诉我们,在回老家的途中,二嫂子非要去她济宁老家看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带她去了,不料,这一去,麻烦出来了,二嫂子的家人竟不承认这个新姑爷,纠集众人拿着铁锨,棍棒把他打了出来,把二嫂子关了禁闭。r
人地生疏,实在没法,就回到招远果园。我们开始认为他在开玩笑,等他脱下衣服,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大伙都信了。接下来的日子,书光很痛苦,失去妻子孩子,使他憔悴许多,每晚酩酊大醉,以酒浇愁,还要大哭一阵子,谁劝也不听,后来习惯了,他一哭,大伙就笑着戏弄他痴情,由于,饮酒过度,他后来得了肝硬化,无钱治疗,年纪轻轻便无声无息地永远离开了这个充满疾病和伤害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