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一夜,决定去安装队干活。四个安装队,每个队分两班,一个班三个民工,只要够数,又能出力,安装队可不论是谁。头一天上班,与张建国、王建桥在一起,跟随二队二班去垦东拆井架。临行前,我们到工具房装好车,再去调度广场上大客车,工人师傅已安安稳稳的坐好了,我们三人就穿过车道,坐在最后面的座位上。以前修路去过垦东,路途遥远,深入渤海湿地。r
工具车、滚筒车前面开道,我们大客车后边紧跟。路过新安镇,正逢成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也是去垦东井场的必经之地,汽车受阻近两个小时。我和王建桥打开窗户,跪在座位上,四下乱看。队长、班长走下车来,前行开道,老百姓不怕油田的车,知道油田有钱,如果让车碰着点,他就发了。一过新安镇,汽车加大马力,急速前行,在“金三角大酒店”拐弯,正东而下,远远地望见一座大坝,到跟前,是一座检查站,在往里就是黄河三角洲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一看是胜利油田的车,立即放行。r
这里沟壑纵横,荒草丛生,风一吹,芦苇荡漾,也不知是大雁还是天鹅,成群结队,在草丛嬉耍,一些小的鸟儿在空中飞来飞去。下了公路,车子驶入土道,顺着车辙,穿过芦苇丛,一直东下。我又一次领略了浅海的美丽风光,矗立在海边的井架子,威严壮观,其实就是一座真正的铁塔,到达井场已正午时分,水沟里还游动着不知名的海鸟,野鸭子站在高处,挥舞着翅膀,一些小小的螃蟹四处乱爬,远方的小渔船也很多,浅滩上,有些草是红色的,不知啥原因。r
队长下车了,有的工人还迷瞪着双眼,一嗓子大喊,全下来了。我们上车,把工具、氧气瓶、乙炔瓶,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卸下来。工人系好安全带,戴上安全帽,全副武装。张建国和王建桥被派拉麻绳,我是新手,就派我挖坑。铁架子四个角,八根粗油丝绳,队上叫绷绳,用一根根大碗口粗,两米长的槐木或榆木作缀角,队上叫绷绳木。我的任务是把绷绳松开,把绷绳木挖出来,自己独自先挖着,班长陈翔飞对我说,等会儿不忙了,会再派一个工人师傅帮忙。r
滚筒车发动,工人也爬到塔顶,井场沸腾起来,滚筒车的吱吱叫声,角铁碰撞声,呐喊声,叫骂声,我也用尽十分力气拼命挖坑,越干越有劲,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人了,是在为国家效力,为胜利油田做奉献。r
也闹不准是随车带来的饭,还是后面送来的饭,匆匆忙忙吃了点。等他们拆完,八个坑我全部挖了出来。张建国和王建桥就用恶狠狠地眼光看我。民工运铁组也开赴井场,齐声乱叫的装着铁。陈松昌碰见我了,喊:“小霍,累的咋样?”我说:“没事,比修路累点。”张建国凑过去,给陈松昌说:“小霍是个十足的傻瓜。”王建桥过来,朝我身上踹了一脚,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
他们装完铁,我们装完工具,一行浩浩荡荡,从垦东返回。装工具时,工人大都不下手,有班长陈翔飞带着俺仨民工装,而他俩却故意慢慢腾腾,尽量让我多装,我是新手,他俩又是老乡,我没计较太多,只是奋力苦干,我干劲越大,他俩越对我反感,坐进大客车,都不理我了。回来的路上,一片漆黑,黄河三角洲,天高地阔的境界没了。看见几只野兔在车前,顺着光柱奔跑,司机一加油门,追到野兔,它们转而跑向芦苇丛中了,我喜得哈哈大笑,他俩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r
车子颠簸了几十里地,又转向新井场,基础底座都事先摆放好了,大吊车在那里整装待命,民工哥哥又把铁卸下,工人师傅下车来组装,俺仨也上螺丝,干些杂七杂八的活;吊车把井架大角铁吊上,又吊上趴杆,才算完事。明天再来安装,队上叫收尾。这才坐好车,回东营市里老家。途经新安镇,有工人破口大骂,说:“要是不误车,能这么晚回来吗?”也有人不骂,光逗笑,说:“别骂了,回去再晚,你老婆还是你的,猪八戒的模样,没人要。”又有人插嘴:“没人要,我要。”r
车里,哄笑一堂。一天劳作,两臂发疼,累的我光伸腰,张建国和王建桥还是不理我。虽然很累,感受颇深,突然诗兴大发,小声背起来,文天祥的《过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r
汽车一路狂奔,我们回到宿舍,得晚上十一点多,金武和李长震还没睡,见我回来,高兴极了,金武马上打来水,让我洗手,张建国要先洗,金武说:“滚熊的,自己再弄去。”王建桥也要洗,金武又说:“一边子去,等小霍洗完了,你再洗。”李长震帮我打来了饭。人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是,金武和李长震,王春林、建华景春,武茂友、张付敏、闫聚超等人对我的好,根本找不出原因。鲜花和掌声永远成不了我的诱惑,我的动力是回报朋友亲人对我的爱,没有他们的友谊,我早已远离了这个世界。r
吵吵嚷嚷惊醒了傻四,冲我就说:“小霍,昨晚你要是跳河死了,今天干不上活了吧。”德震哥也醒了,说:“小霍,拆运安去了,咋回来那么晚?”我说:“不知道咋回事。”一会儿,路金红三哥也过来,喝的醉熏熏的,他没住我们宿舍,在看大门的老蔡那里住,问我:“小霍,你拉麻绳去啦?”我说:“是,你咋还没睡呀?三哥。”三哥说:“听说你干去了,过来看看。”这时,张建国和王建桥过来,当着路三哥的面,抱怨起我来了,我才恍然大悟,他俩生气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