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不能走,往西边的林子里去。”黑衣老者略一犹豫后道。
尹凡就这么背着老者往西边的林子中不断深入,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在尹凡有些精疲力尽之时,林子中一座古庙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去那庙里休息一下吧。”背上的老者吩咐道。
尹凡应了一声,背着老者进入了古庙之中,将老者放在了一大堆干草上后,尹凡这才感受到了一丝轻松,也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打量起这座古庙来。
这庙不大,且早已破败,木质的庙门都已经腐朽了大半,那庙中原本不知是什么佛的佛像此刻没有头,更没了半边身子,整个庙中都是蛛网密布,不知是多久不曾有人来过了,庙顶之上破了个直径六尺大小的窟窿,月光借着窟窿照射了进来,这才使得这庙中有了一丝光亮。
尹凡休息了一会,这才目光一转,看向老者,道:“前辈,你那里可有火折子?”
黑衣老者皱眉道:“怎么?你要生火?”
尹凡点点头道:“这秋夜凉如水,若是不生堆材火怎能挡得住这夜寒。”
黑衣老者有些犹豫,毕竟如今的处境不妙,也不知道王爷派了多少人来,生火的话必会加大暴露的可能,不过这夜确实凉,自己如今身受重伤,即使内力深厚也难抵御,若是感染了风寒,自己的处境只怕会更为的不妙。
略一思量后,黑衣老者还是同意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来抛给尹凡,而后便不发一言。
尹凡接过火折子,在庙中找了一圈,却只能找到一些干草,半点木头也没有找到,如此一来这火怕是难生得起来。
尹凡看了一眼黑衣老者道:“前辈,我出去找些木头。”
黑衣老者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去吧,不过可莫去的时间长了,否则你体内剧毒发作,我可来不及给你解药。”
黑衣老者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极为明显,尹凡撇了撇嘴,苦笑一声,便出了古庙。
此刻已是深夜,好在今夜月亮极大,借着月光尹凡倒也不怕分不清方向,这周围本就是茂密树林,尹凡不过一小会的功夫,便抱着一大堆的枯木又进了古庙。
火终于是生起来了,跳动的火光照亮着庙中的一老一少,老者不发一言,脸色明显比之前又苍白了不少,此刻正闭目盘膝,似乎正在疗伤,尹凡则坐在火堆旁,一手拿着一个水囊,一手拿着一块面饼慢慢啃咬。
“我着谁惹谁了呀!又是马贼,又是这老怪物的,我如今中了这老怪物的毒,走也走不得,也不知何时能脱身,大牛叔还等着我的药呢!”尹凡崔头丧气的想道,不由的叹了口气。
想了半天,尹凡也没有想到任何办法,只得不再去想,自己又将一些干草堆在一起,便躺倒了草堆上准备睡下,刚闭上双眼,耳中突然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喷嚏声传来,使得尹凡一愣,随即便猛的睁开了双眼。
“什么人?出来!”原本闭目的黑衣老者自然是听到了那一声喷嚏声了,双眼猛的一睁,朝着那残破佛像喊道。于此同时,手中不知何时起竟多了几枚银针,一副戒备的模样。
尹凡见状,目光转向那残破的佛像,只见在佛像后面的阴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却是一个女子。
借着火光,尹凡看清楚了这女子的容貌,这女子一身白衣,看上去大概双十年华,脸色虽说苍白如纸,却也难掩其姣好的面容,只是其秀眉微皱,似有些痛苦,其右手拿着一柄长剑,一只左手则捂在腹部一大片染血之处,显然是受了重伤。
“你是何人?”黑衣老者沉声问道。
那白衣女子秀眉一挑,看向老者道:“你们又是何人?”
黑衣老者盯着女子看了良久,看起脸上神情似乎不是作假,看来确不是王府派来追杀自己之人,心中暗松了口气,不过脸上却是不露分毫的冷声道:“你一直潜伏于此,有何目的?”
“潜伏?”白衣女子闻言大气,道:“我在此疗伤,却被你二人打扰,如何能说我潜伏在此别有目的?”
黑衣老者闻言一怔,再看女子那白衣之上的大片血迹,倒也信了七八分,口中笑道:“即使如此,那就抱歉了,不过此地既然老夫来了,你有些碍眼,这就可以离去了。”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这周围尽是荒郊野外,老者出言便是让自己离开,自己身受重伤,又能去哪呢?白衣女子心中顿时大怒,当即便长剑一扬,喝道:“你……唔……”
这女子话没说完,许是一番动作牵动了腹部伤口,脸色更是苍白几分,手中长剑都一个拿不稳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呯伶伶”之声。
尹凡急忙上前两步,刚好便拦在了老者与白衣女子的中间,急忙道:“停停停!前辈,这周围都是荒郊野岭,你把这个姐姐赶走,她又能去哪呢?你们都受了伤,就一起在这疗伤不行吗?又何必要打打杀杀呢!”
“你倒是喜欢做好人,莫不是见这小姑娘生的漂亮,看上人家了。”黑衣老者闻言皱眉,冷哼了一声,这才将手中几枚银针又收了起来,显然是听了尹凡的话,口中却是打趣道。
尹凡闻言,清秀的脸上一红,倒没有解释什么,不过老者银针的厉害尹凡可是亲眼见过的,如今看他收起银针,心中自然是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走到了那女子身前,抱拳道:“姐姐,我们不知你在这疗伤,本无意冒犯的,这就给你赔礼了。”
白衣女子着黑衣老者冷哼了一声,又转眼看了一番眼前这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这才对着尹凡点了点头道:“他若再出言不逊,可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女子倒是也不客气,有些勉强的蹒跚几步走到了尹凡刚才要睡的那堆草堆之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尹凡见此无奈苦笑一声,只得坐到了火堆旁,沉默片刻,尹凡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向着黑衣老者道:“前辈,你不是神医吗?何不给这姐姐治治伤,她好了不就可以走了,也省得你看见她碍眼不是吗!”
黑衣老者闻言冷笑一声,道:“想老夫给这丫头治伤?小子,你可知道老夫是什么人?想要老夫出手,你问问这丫头能付出何等代价?再说,你小子不也是会医术吗?何不自己给他治伤?”
尹凡苦笑摇头道:“就我跟父亲学的那点皮毛医术,又哪有本事给人看伤呢!前辈说笑了。”
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唤你做神医?”
“怎么?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我薛妙仁的名号不会没听过吧?”黑衣老者有些自得的道。
薛妙仁?白衣女子有些茫然,这名字她还真不曾听过,只得摇摇头。
黑衣老者见状,冷哼一声道:“孤陋寡闻。”
“你……你区区世俗界的一介医者,我没听过又有何稀奇的?”白衣女子有些恼怒道。
这话其中的意思尹凡听不明白,黑衣老者薛妙仁却听的清楚,世俗界三个字代表的意思,当即心中大动,口中迟疑问道:“阁……阁下是修真者?”
“是又如何?你是如何得知修真的存在的?”白衣女子不置可否的淡淡道。
薛妙仁双目一亮,竟是完全不顾身上伤势的起身,口中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薛妙仁这一番模样倒是让尹凡和白衣女子二人都是一愣,看不懂他为何如此。
“不知阁下是哪门哪派的修真者?”薛妙仁狂笑之后,向着白衣女子一抱拳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天剑门弟子。”白衣女子淡淡道。
“原来是天剑门高徒,在下有礼了。”薛妙仁恭敬道,说着还一连向着白衣女子鞠了三躬。
尹凡见薛妙仁态度的转变不由的有些愣神?他们口中的修真者究竟是什么?怎么这老怪物一下态度就变了这么多?如此想到,尹凡不由的又多打量了几眼白衣女子,不过却是半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就在尹凡如此想着之时,薛妙仁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镜盒,双手一捧,递向了白衣女子,口中诚恳道:“先前多有冒犯,还请阁下恕罪,我这里有千辛万苦得来的两枚养气丹,愿全部赠与阁下,只求阁下赐我一丝仙缘!”
说着,薛妙仁便将镜盒盖子打开,两枚圆滚滚的白色丹药静静的躺在那里,只见那丹药之上散发着淡淡白色光晕,一看便不是凡品。
尹凡看了一眼那两枚丹药,却从不曾见过这般会散发光芒的丹药,这样子就如同传说中的仙丹灵药一般,心中更是好奇。
“养气丹?”白衣女子扫了一眼那丹药,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口中淡淡道:“这养气丹我要之无用,你且收回去,我此次下山虽还有要事,不过你若是灵根资质尚可的话,待我办完事后倒是不妨带你上山一趟,你将此物贴在眉心,若是有灵根的话,此物自然会有感应。”
白衣女子说着,手中竟凭空出现了一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圆珠,递给了薛妙仁。
灵根是何物薛妙仁不懂,不过还是急忙上前两步,一把接过那圆珠,急不可耐的便贴在了自己的眉心处,只是就这样,过了好半天,其眉心处的圆珠却没有发出半点反应。
“这……”薛妙仁茫然的看着白衣女子。
女子一叹,摇头道:“你没有灵根,修真无望。”
“修真无望”几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在薛妙仁心头,这现实之残酷使得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同癫狂一般,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薛妙仁二十岁便名震江湖,这才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竟还有修真者的存在,之后穷一生都只为寻求一丝仙缘,更是拼命抢来了几枚修真者的养气丹,没想到竟是没有灵根,修真无望!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定是此物坏了,一定是,一定是。”
说着,薛妙仁突然一把抓过了身旁正在愣神中的尹凡,二话不说,便将圆珠按在了尹凡的眉心之上,突然,一道五彩光芒猛的从圆珠之中发出,并不耀眼,不过却让庙中三人看的真切。
“啊……”尹凡此刻还在一连串奇怪的事情中愣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薛妙仁穷一生之力却没有修真可能,凭什么这小子却能有灵根?”薛妙仁一把松开手中抓着的尹凡,又将那圆珠贴到自己眉心,一次又一次,用力也是越来越猛,直将自己眉心磕出血来,也不曾停手。口中这不听的喃喃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不甘心!”
至始至终,那圆珠都再没有发生半点反应,见此,白衣女子一叹,没有言语,尹凡看着癫狂的薛妙仁却是有些不忍,上前阻止道:“前辈,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修真者是什么,但是你本来就是神医,武功又那么高强,哪怕不能修真,也不必如此呀!”
薛妙仁停下了手中动作,只是其模样却一下子好似苍老了二十岁一般,此刻双眼有泪流出,眼中再没有了神采,有的只是万般的绝望。他摇头道:“你不懂,你不懂,我穷一生换来的却一场镜花水月。哈哈哈哈……”
薛妙仁一边说着,一边蹒跚的走出了古庙。尹凡想去追,却被白衣女子拦下了,女子摇头叹道:“心死大于默哀,你,不懂!”
尹凡的确不懂,但女子却是明白,她虽然年岁不大,不过在修行的二十载中,见过太多太多如薛妙仁一般,一生执着,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的人了,想要修炼,就必须有灵根,可拥有灵根之人却又是万中无一。
也许,上天本来就不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