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重的密林中,弥漫着死亡的黑暗气息。
他一直在游走,踏过死气沉淀的沼泽。所踏之处,浮生出一串串脚印。
草丛里有蚊虫乱咬,上有夜鸟凄啼。咕咕的猫头鹰,栖息在树冠巢穴。
月亮朦胧,萤火虫自那沾湿露水的狭长草叶爬游,蜘蛛网坠满玲珑玉露。
他毁灭的身体,也就是林幽树。那个被他所救的女人,重新得到了生命。但已不是人类,变成像他未毁灭的躯体一样。他目前超出在第四空间上,看的见,摸不着。
不知何时,躺地上的薛百岛慢慢有了体温。她艰难微微睁开眼睛,一惊觉爬起。发现,地上一滩绿红浆糊,林幽树不见踪影。
体力虚弱她跌跌撞撞蹭出门在外,脚下堆砌几具尸体,冰冷僵硬。
那仰死的墨镜男,牙齿脱落口外,眼窝深陷,眼球瞳孔扩散,似两颗鸟蛋塞在里面。
薛百岛拾起来枪,对尸体的心脏部位补了好几枪。之后她就散着白发,狂奔寻人。
薛百岛,跑着跑着,一只脚变了盘根错节的树根。
她低头一看,惊叫声仰翻倒地。另一只脚也在变化,树皮质肤色。
林幽树,他的元灵在萤火纷飞的草丛隐隐发亮。
瘫在地上的薛百岛,奋力挣起。用已变形的脚趾刷着地面移动。
直到她穿越几重密林,爬过一个泥潭沼泽,就是死亡沼泽,堆积如山的尸骸。
她费尽心思,掘寻到的一处世外绝境,不惜斥巨资倾心打造的无扰禁区。竟成了她最后死亡的归宿。
林幽树给了她另一种生命,是决裂开人类的那一类。“活着就好,未必非得是人才活着有意义。”薛百岛暗自思量,“我要找到林幽树,倘若他还没死的话。”
远远的她,目睹着颗粒无数的萤火虫游聚成片,叠合成团,熠熠生辉。
宛若一轮明月悬浮浩渺星空。她的脚趾和皮肤不知不觉恢复正常。
她又惊又喜了一番,见那林幽树的元灵摇晃在一棵绿阴阴的返魂树周边,她抛了个吼叫过去,那边都弥漫返魂香。
薛百岛近前,萤火闪烁,身下钻出一个影子,正是薛百岛自己的影子。
林幽树,轻淡随风,在重生沼泽的岸边,并不是泥泞不堪的沼泽,而是出人意料的澄澈清凌的碧泉。
薛百岛追上林幽树,很快薛百岛的倩影沉在泉坻,林幽树元灵见状尝试跃入水中,认为泉水里有还魂的能量。
就在刹那间,奇迹般的,自水中薛百岛倒影的位置浮出一具尸体,无色透明,无相无声。林幽树求生心切,毫不犹豫纵身一扑。
绿色的光影重叠间,从空间再现了一个飘发菱脸,雪花肤质,桃目樱口的风采动人青年。
薛百岛震惊喜悦的眼睛怔在那里,林幽树凌空落尘,开口“谢谢你。”
薛百岛拥上去环手搂住林幽树,她激动着,你救了我两条命。本来我注定要死,再后被人刺杀。
“不是的。”林幽树解释,“那一枪算我帮顶你,可没有成功。可后来你本已断魂,怎奈我灵术不还魂,输了妖界的元灵给你,把你变成了如我一样的妖精。”
薛百岛说,这没什么,我已想通,继续做人,难逃一死。只要脱离苦海,妖又如何?
薛百岛谈及往昔,说自己继承家业,是父亲临终遗言。
尽管父亲腰缠万贯,却始终不让全家过上正常日子。
实际上,自己过得就是乞丐贫穷的生活。母亲被逼无奈远走高飞。
只留下父亲独自与我,衣食住行,全权处理。
后来我到十二岁,受他虐待,打得死去活来。
我从心里深恶痛绝,至今我仍因为接手他的家业而感到耻辱。
但富足和时间,仿佛随时随地让我忘了耻辱感。
为什么我选择在这里住宅,是因为完全脱离不了小时候贫居的情结或者说是阴影。
我的病,我很痛恨,恨苍天,为什么要出在我身上?我饱受折磨太多,为什么等我过上美好生活,要对我飞来横祸!
林幽树,看着她柔软的白发静静叹息,又说,我们命运何其相似乃尔。我的童年是一片漆黑的迷雾,当我年幼无知,父亲是我眼中最亲近的人类,我还不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父亲发现我的异常,见怪不怪。后来也没少惩!罚,经常皮开肉绽。
可我恢复越快,他愈演愈烈。因为我生命力顽强,曾被他一刀砍伤及骨肉。
殃及性命,钻到野树林才复原。我本来可以在自己的国度,但阴差阳错卷入尘世间。
有的人,足够可恨,但不能恨。那些给自己留下爱与恨矛盾记忆的人,你很难在爱与恨之间作出选择。
薛百岛微微点头,林幽树提醒她说,虽然我们大难不死,但深仇大恨还是要血债血偿的。绝不能放过杀你的凶手!薛百岛抖了抖凌乱的白发,簌簌一阵萤光滑落。像星河璀璨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