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许你先行回宫?”太后闻言后十分惊诧。“是,求皇额娘做主!”皇后泣声道。“你且起来,回去好好养着身子,莫要急,待哀家去问问皇帝!”太后微微蹙眉道。“是,谢皇额娘!”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后原本以为皇帝有别的安排,岂料皇帝根本未曾说出缘由,只说不许皇后私自回宫,且毫无转圜的余地。纵使太后不解,却也不能强迫皇帝下旨,心中虽然不快,却也未曾多说。皇后得知后,哪里肯善罢甘休,此时离回宫还有十日,她归心似箭,日日如坐针毡。最终,她还是趁着一日皇帝巡视围场时百般恳求太后,才让太后松了口,派镶黄旗护送她先行回京。皇帝回了大帐后,得知皇后竟然先行回宫了,大怒。但因是太后答应的,他也无可奈何,想着还有三日便要拔营了,便未派人将她追回,但心中对皇后却甚为不满。八月二十二日,魏凝儿正与陆云惜逗着小公主与刚刚满月不久的十四阿哥,便见胡世杰跟在青颜身后进来了。“令妃娘娘吉祥,庆嫔娘娘吉祥!”胡世杰打了个千,恭声道。“免礼!”魏凝儿笑道。“娘娘,据奴才的眼线传回的消息,皇后娘娘正在回京途中,明日便会到圆明园!”“该来的总会来的!皇上呢?”魏凝儿低声问道。“奴才估摸着,皇上可能要五日后才能回宫!”胡世杰沉吟片刻后低声道。“五日吗?”魏凝儿轻轻颔首,秀眉微蹙,“看来,这次免不得要和皇后硬碰硬了!”“妹妹可有胜算?”陆云惜有些担忧地问道。“谈不上胜算,先将这消息告诉纯贵妃与愉妃吧,一切等明日便见分晓!”魏凝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完全不担心一般。陆云惜轻轻颔首:“我去吧!”“姐姐,你告诉她们,怡嫔那儿,还得再提点一番,皇后积威已久,她们未必有那个胆子与她对抗!”魏凝儿沉声道。“嗯!”陆云惜记在了心里,匆匆离去。第二日下午,胡世杰便来醉心苑告诉魏凝儿,皇后回宫了,魏凝儿早已有了准备,还未等皇后派人宣她,便往逸梦轩去了。“娘娘,若是没把握,便回醉心苑去吧,奴才会带人守住醉心苑,傅恒大人会牵制住皇后在镶黄旗的人,园子里的侍卫统领也得了皇上的旨意,听娘娘您差遣,在醉心苑中,万无一失。”胡世杰怕其中有变,在逸梦轩外头拦住了魏凝儿。“奴才给令妃娘娘请安!”就在此时,暮云却迎了出来。“免礼!”魏凝儿眸色一沉,便见纯贵妃几人款款而来。其实,照胡世杰所说,留在醉心苑的确万无一失,她还能将陆云惜与纯贵妃、愉妃一起保护,但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今日若是不打压下皇后的气焰,往后指不定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夜长梦多,十三皇子的死与她们毫无瓜葛,可……真的在醉心苑躲了几日后,待皇帝与太后回宫,只怕皇后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就等她们落入圈套了。她自问无愧于心,又何必怕皇后。魏凝儿与纯贵妃她们互相对望一眼,这才进了逸梦轩。除了如今还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兰贵人,宫中嫔妃一个不缺,皆到了,就连有身孕的忻嫔也到了。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怡嫔与揆常在,魏凝儿眸色一暗,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与纯贵妃她们一道给皇后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看着魏凝儿四人,皇后犹如芒刺在背,这后宫若没有她们,便是她一个人的天下,想起孩子的死可能与她们有关,皇后猛地将手上的茶杯砸到了地上,厉声喝道:“你们可知罪?”“娘娘……嫔妾是冤枉的!”还不等魏凝儿四人开口,跪在地上的怡嫔便高声喊冤。“蠢货,本宫没有问你!”皇后气得脸都快发紫了。“是!”怡嫔一脸惨白地低下了头。“哼!”看着皇后如此声色俱厉,想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她们,纯贵妃冷哼一声,率先站直了身子,魏凝儿三人紧随其后在奴才的搀扶下迈着轻巧的步子坐到了椅子上。“本宫让你们坐了吗?”皇后冷笑道。魏凝儿几人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纯贵妃坐到椅子上,与魏凝儿相视一眼后,抬起头看着皇后,笑道:“看娘娘这仗势,今日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依臣妾看,娘娘莫要急,吩咐奴才上好茶水,有事慢慢说,臣妾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着纯贵妃一副自得的嚣张样儿,皇后便气不打一处来,浑身都在发抖。回宫之后,她立即去了冰窖见到了十三阿哥的遗体,原本就悲恸欲绝的她心中升起了无尽的怨恨,便立即下旨将后宫众人传来。“本宫与皇上离开圆明园时,十三阿哥还好好的,为何才几日便夭折了?一定是你们几人下了毒手!”皇后看着魏凝儿几人,厉声喝道。
“娘娘……话可不能随口说,无凭无据的,难不成娘娘想私自定臣妾等人的罪?”愉妃看着皇后,一脸正色道。
“娘娘,臣妾等人得知十三阿哥身子不好,便派太医去逸梦轩给他诊治,岂料被怡嫔与郑太医拦住了,臣妾等也爱莫能助,谁承想几日后十三阿哥便夭折了?”纯贵妃说到此,微微一顿,看着皇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至于十三阿哥的死因,几位太医最为清楚,怡嫔、揆常在与郑太医也一清二楚,娘娘何不问个明白?”
皇后早已问了怡嫔与郑太医三人,此时自然一清二楚,孩子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可……事到如今,她如何能承受这样的事实。
此时的她心中的悲苦无处宣泄,更何况,皇后明白,此事若是被皇帝与太后知晓了,她一定会受到责罚,兴许会丢掉后位,既然她提早回宫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的她只能强忍住失去孩子的悲痛,想一想如何善后才能保住自个儿的一切。
自然……将十三阿哥的死推到魏凝儿几人身上,对皇后来说,这是对她最为有利的。事实上……只要处死怡嫔三人,便能有一个交代,也能保住她自个儿,可她……却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郑太医已经禀明本宫,十三阿哥是被毒死的,令妃你们几人向来与本宫作对,对本宫怀恨在心,此番定然也是你们趁着本宫不在才害了十三阿哥,来人!给本宫搜宫!”皇后早已作了准备,此时已是胸有成竹。
一听皇后要搜宫,在座众人皆变了脸色,特别是魏凝儿等几人,她们知道,皇后这是针对她们,且是有备而来的。
“敢问娘娘,十三阿哥身中何毒,为何当日臣妾等人派太医查验时并未发现十三阿哥中毒,而且……郑太医也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魏凝儿说罢看着跪在大殿中的郑太医,眼中一片冷色。
郑太医浑身冷汗直冒,颤声道:“启禀令妃娘娘,那日……是奴才未曾仔细查验,几位太医亦然,奴才今日随皇后娘娘又验了,十三阿哥的确是中毒夭折的。”
“中毒?”魏凝儿抬头看着皇后,眼中满是讽刺,“娘娘……臣妾自小喜欢看杂书,里面讲的趣事很多,其中有个故事,甚为有趣,今日便讲与众位姐妹听。”魏凝儿说到此,微微一顿,笑道,“一个赶考的书生名落孙山,归家途中投宿客栈,客栈小二哥见财起意,夜里趁书生不备,偷入他房中,用锦被将书生闷死后,在书生嘴里灌入毒药,众人皆以为这书生因名落孙山心中苦闷而服毒自尽,岂料县衙的仵作却将那书生开膛破肚,证明那书生并不是服毒自尽!”
“开膛破肚……真是可怕!”纯贵妃故作害怕道。
“可不是。”魏凝儿笑道,“怪瘆人的,不过……为了查明书生的死因,也只得如此了!”“令妃妹妹,本宫不明白,为何开膛破肚便能查明书生不是服毒自尽?”看着皇后的脸越来越白,愉妃轻笑一声,问道。
“姐姐有所不知,若是服毒自尽,那毒药自然会入五脏六腑,甚至是骨血里,自然要开膛破肚验一验。若……不是服毒自尽,那毒药是不会进入五脏六腑,须知……死人是不会吞咽的!”魏凝儿柔声回道。
“原来如此,今日本宫倒是长见识了,还是令妃妹妹见多识广,改日本宫也要吩咐奴才找些杂书来瞧瞧!”纯贵妃笑道。“妹妹宫中就有许多,稍后便送去给姐姐!”陆云惜适时笑道。“好,有劳妹妹了!”纯贵妃笑道。看着她们四人一唱一和,皇后额头上青筋直冒。开膛破肚……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险些让皇后喘不过气来,的确……她的确让人给十三阿哥灌入了少量的毒药。孩子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快一个月了,让孩子尽早入土为安是她做额娘的唯一心愿,可是……她不能,为了自保,为了对付魏凝儿等人,她不得不那样做。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令妃一个身居宫中的嫔妃会知道那样的事儿,难道真的是从书中看来的?若真的如令妃所说,只要开膛破肚便能查明一切,那么……此番她不仅白费力气,还会自食恶果。绝不能让任何人再动孩子的尸身,绝不能!皇后紧紧握住了拳头,对暮云等人喝道:“没有听见本宫的话吗?搜宫!”“是,娘娘!”暮云恭声道。事到如今,皇后别无选择,只要她趁着皇帝尚未回宫,给她们定了罪,处置了她们,那么皇帝回来也死无对证了。
皇后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即便她贵为皇后,要一次处死几位高位的嫔妃,也没有那样的权力,那是大忌,甚至本朝从未出现这样的事儿。可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赌一把。
即便皇帝会震怒,有太后在,她也会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坏的结果便是她会被废。被废又如何?只要能除掉最大的敌人,有太后在,她就能东山再起。看着下方正在沉思的令妃,皇后嘴角露出了冷笑,最不济,她也要趁此机会除了令妃这个最大的敌人,其余三人,往后慢慢来。皇后下旨搜宫,纯贵妃等人都很着急,但见魏凝儿并未多说,且看似胸有成竹,她们也逐渐静下心来,静观其变。约莫半个时辰,暮云派去的奴才回来禀报,说在纯贵妃与庆嫔宫中搜到了毒药。“这……是谁栽赃陷害本宫?”纯贵妃大惊,立即起身喝道。“娘娘,这毒药绝不是臣妾宫中的!”陆云惜也立即表明清白。皇后却充耳不闻,看着众奴才,沉声道:“可还有哪里不对劲?”皇后心中很是诧异,为何令妃与愉妃宫中就未曾搜到呢,她可是安排好了的。“启禀娘娘,别处并未发现异常!”海盛恭声道。魏凝儿宫中固若金汤,是决计没有叛徒的,加之胡世杰的一番安排,没有人能够加害、嫁祸魏凝儿。愉妃向来谨慎,身边皆是可信之人,估摸着皇后的人也没能找到机会下手。郑太医在皇后的示意下,将搜到的毒物细细查看了,才禀道:“娘娘,十三阿哥所中的就是此毒!”皇后闻言大怒,厉声喝道:“纯贵妃、庆嫔,你们该死!”纯贵妃与陆云惜二人还来不及辩解,魏凝儿却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了郑太医身边,冷冷地盯着他,甚为平淡地问道:“郑太医,你确定你所言非虚?”“是。”郑太医浑身冷汗直冒。魏凝儿轻轻颔首,抬起头看着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纯姐姐与庆嫔?”“害死皇子,罪无可恕!”皇后是想让魏凝儿死,如今的结果她很不满意。“是啊,这可是大事,且疑点重重,臣妾听闻皇上还有四五日便回宫,皇后娘娘还是等皇上回宫再作定夺吧。到时候,是非曲直,自有定论!”魏凝儿柔声道。皇后岂能善罢甘休,厉声喝道:“证据确凿,不必等皇上回宫,来人,传本宫命令,赐死!”
魏凝儿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娘娘是在说笑吧,即便您贵为皇后,也没有权力不经皇上允许便处死后宫嫔妃,纯贵妃姐姐比娘娘您还要早几年伺候皇上,说杀便杀,只怕皇上回宫,皇后娘娘您无法善后,臣妾也是为娘娘您着想,还望娘娘您三思。若皇上追究下来,您……只怕后位不保,到时候……后位之争不可避免,只怕后宫又会迎来血雨腥风,娘娘您于心何忍?”
皇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得不承认魏凝儿说的是事实,杀了纯贵妃……皇帝回宫必定会追究,到时候若是事情败露,她便有被废的危险,到时候……宫中可就是令妃独大,她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直到此时,皇后才知道,是她自个儿太心急了。见皇后脸色阴晴不定,纯贵妃知道,魏凝儿的话点到了皇后的死穴上,心中也不担心了,笑道:“今儿个没有外人,臣妾等索性与皇后娘娘把话挑明了,臣妾知道,娘娘您视臣妾与令妃她们如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不过……知道娘娘您与臣妾四人不和的,可不只是在座的众位姐姐,皇上与太后心中也跟明镜似的。”
儿子的死让皇后在心痛的同时,也让她无比慌乱,她急于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除掉眼中钉,却没有想到这样做有多么大的漏洞。皇后暗骂自个儿蠢笨,若此番在她们四人宫中皆发现了毒药,定会让皇帝起疑心,不过此时,只是纯贵妃与庆嫔,反而好办得多。事到如今,皇后知道,她无力回天了,想要弄死魏凝儿几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她也要让她们付出点代价。
“来人!传本宫的命令,纯贵妃与庆嫔涉嫌谋害十三阿哥,先将二人打入冷宫,身边一众奴才送入慎刑司严加审问,其余诸事,等皇上回来再作定夺!”即便她要不了她们的命,也要让她们吃几日苦头,除掉她们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奴才,让她们伤心、伤神。
“打入冷宫?”纯贵妃与陆云惜皆变了脸色。“娘娘,您要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不敢不从,可臣妾身边的奴才们有何罪?”陆云惜急声道。“谁也别想动本宫身边的人!”纯贵妃也红了眼。身为后宫嫔妃,皆知道冷宫是个什么样的地儿,去了那儿就是去受罪的,还会遭奴才们的欺负,很多嫔妃忍受不住那样的日子,才在冷宫中疯了、死了。可皇帝就要回来了,宫里有令妃周旋,她不担心她与庆嫔的安危,可一众奴才若是进了慎刑司,只怕就不能活着出来了。
“拉下去!”皇后沉声喝道。“是!”海盛带着一众奴才拥了进来。“谁敢!”魏凝儿猛地站起身喝道。海盛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往后退去。当初魏凝儿还未曾封妃,在宫中资历尚浅时,便给尚是贵妃的皇后一个下马威,还差点要了海盛的小命,这事在他心中一直有阴影,即便他如今是皇后身边的大总管,他依旧惧怕魏凝儿。“令妃,你胆敢抗命?难不成想和她们一道入冷宫反省!”皇后喝道。魏凝儿却扬起手,露出手里的金牌,笑道:“暮云,过来念给皇后娘娘听!”“是!”暮云心中一凛,立即从皇后身边走了过来,看着魏凝儿手里的金牌,脸色猛地大变,颤声道,“如朕亲临!”看着猛地跪在地上的慕云,皇后心中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青颜,把皇上留下的密旨拿给海盛!”魏凝儿看着身边的青颜笑道。“是!”青颜轻轻颔首,从袖中拿出明黄色的密旨给了海盛。海盛颤抖着手接过密旨展开,颤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不在宫中时,由令妃全权打理后宫诸事,如朕亲临,钦此!”皇后闻言,脸色大变,厉声喝道:“本宫才是皇后,有权掌管后宫的是本宫!”“娘娘您的确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只不过……皇上在下密旨时可不知娘娘您会回宫,自然也不是有意要让臣妾打理后宫,若有损您的威严,还请娘娘恕罪,如今……臣妾有皇上的密旨,还请娘娘您行个方便!”魏凝儿说到此回首对众人道,“从即日起到皇上回宫之日,后宫诸事暂由本宫打理,十三阿哥因何夭折,也要等到皇上回宫再作定论,从即日起,后宫众嫔妃不得离开寝宫半步。”
“是,娘娘!”忻嫔等一直冷眼看戏的嫔妃立即起身应道。“谨遵妹妹吩咐!”纯贵妃与愉妃恭声道。“小易子,传本宫的命令,将怡嫔、揆常在禁足,严加看管,郑太医送回慎刑司,不必用刑,不得让任何人见他。放置十三阿哥金棺的冰窖,不许任何人靠近,皇后娘娘也不成!”魏凝儿冷声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