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欧阳毅走到那男人旁边，背靠着栅栏坐下，从衣服里拿出了录音笔，按下按钮开始播放。
直到录音结束，那男人什么也没说，他早已是泪流满面……
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记起？
有人说如果不能再拥有，那就不要忘记，可现在看来，还是忘记比较幸福。
“我们离婚!”
“我知道我穷，你就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好好过吧，军军不能没有妈妈”男人恳求地说，语气真的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他不顾自己的男人尊严，他只在乎军军，军军不能在没有妈妈的环境中长大!
“不行，我一定要离婚!不离婚我怎么和他在一起!”女人趾高气扬地对男人说。
随后，女人拿起床上的包包就走了，军军躲在门后面看着自己的妈妈决绝的背影。
他不知道下次见面他的妈妈会拿着下了毒的饮料亲手喂他喝下去。
男人看到藏在门后面的军军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他只有军军了。
“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吗？”
“军军，爸爸会给你双倍的爱，连同妈妈的那份一起给你”男人心痛地说，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军军不知道什么是离婚，只是他可以感觉到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所以生日那天，他哭嚎着要妈妈，男人竟忍不住动手打了他。
还是给女人打了电话，极尽卑微地恳求她，并允诺她只要来看看军军，就马上和她离婚。
女人这才答应他，军军看见女人像出了笼的小鸟一样扑了过去。
“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军军好想你”
看军军这么开心，男人也开心，他早已不爱女人了，但他还有军军。
他穿上工作服，拿上安全帽出门了。
下岗之后，男人四处找工作，但只有初中学历的他总是被人拒之门外。
他没什么文化，最后只得靠卖力气养家糊口。每天都要没日没夜地在工地干活，但他不觉的累，因为他还有个家。
门渐渐合上，看着孩子的笑脸男人也微微笑了，他不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的笑脸。
女人打开手里的饮料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孩子幸福的表情刺痛了她，她一伸手打翻了孩子手里的饮料，孩子茫然地看着她，随即脸色变得铁青，开始剧烈地咳嗽。
女人立马抱着孩子往医院跑，但是中毒太深，等男人赶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全身铁青，浮肿的厉害。
女人跑了，几个小时之后就被警察抓获了。
医生和男人说孩子活不了多久了，让他好好陪陪孩子。
男人拉着孩子的手坐下，军军艰难地开口说“爸爸，我想回家”
男人带着孩子回了家，今天是军军的生日，今天也是除夕，家家都在吃团圆饭，可男人家却是一片凄凉。
“爸爸，我想看雪，我们去阳台上看雪”军军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好”男人强忍着泪水给军军裹上几层被子，抱着他，在阳台上等下雪。
但是成都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
孩子渐渐没了呼吸，男人痛哭着跪在地上，怀里的孩子已经冰冷。
那年除夕，成都没有下雪。
男人坐在阳台上，割腕了。
“竖着割的，缝都缝不上，这人是铁了心要死”法医的鉴定上是这么写的。
那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但一直都没有下雪。
果然还是忘了比较幸福。
欧阳毅起身失意彭琨关掉机器，
“不下雪他是不会走的”
“那怎么办？”
“只有人工降雪了！”欧阳毅说道。
“这么高大上，那不是又得拜托徐子昂那个老头啊！”彭琨声音高了八度。
听他们在商量下雪的办法，丁萌一直静静地看着那人，心里五味杂陈。
与其说恨那个女人，其实他更恨没用的自己。
“欧阳，除了看到下雪，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反正现在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劝劝他不行吗？”彭琨抓耳挠腮地说。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下雪，不等到下雪，我想他是不会走的，毕竟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欧阳毅说道。
后来，欧阳毅联系了徐子昂，费了好大的劲才申请到人工降雪。徐子昂借这个理由说是把以前欠的人情一笔勾销，彭琨气得脸都绿了。
他们帮他出生入死地调查超自然事件也不止一次了。结果，他就这一件事就要一笔勾销!
只是，出乎丁萌和彭琨预料的是，欧阳毅竟然一口答应了他这霸王条款。
在欧阳毅看来，他很羡慕军军有一个如此爱他的爸爸。父爱到底是怎样的深厚，他不懂，因为他从没拥有过……
搭点好一切，那天清晨，真的下起了雪，不过因为是人工降雪，所以雪花很小。
丁萌站在那男人旁边，他开心地仰起头，伸出手，一小片雪花穿过他的手心落下。
他流泪了，“军军，原来这就是雪啊！你看到了吗？”
男人的身子轻飘飘地往上升，丁萌又看见了那熟悉的一幕：
一个小男孩骑在他的脖子上，两只小手张牙舞爪地，咯咯地笑着。
“爸爸，你看，下雪了！”
“嗯”
“冰冰凉凉地真好玩儿”
“你开心就好了！”
“爸爸，以后不要再丢下军军一个人了，军军怕”
“爸爸，永远都陪在你身边，再也不放手了……”
一缕青烟盘旋而上，最后随风消逝。
丁萌他们收拾好机器，也准备撤离。
顾婆婆对他们是千恩万谢，只是他们都对那个男人的事闭口不提，无论她怎么询问。
顾婆婆得到的答案都是：
鬼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可以放心住了！
“欧阳毅，快过年了，我是不是可以放假啊？”丁萌小心地问。
“可以”
“不是吧，欧阳，你……”彭琨有些不满。
“不过只有法定的七天假期，而且一有情况，接到我的电话火速赶过来”
“你明白吗？”
“知道了”丁萌有些小沮丧，还以为可以多陪父母几天呢！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研究所都没有什么事情，欧阳毅就提前给她放假了。
丁萌乐癫乐癫地收拾行李回家了，今年的春运真是太疯狂了，还好她提前打了票，放票那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刷了五十多次票。
每次春运抢回家的票都是她最头疼的事儿。
回到家里，丁爸丁妈可是恭候多时了！拉着她开始问东问西，丁萌都回答不过来了。
除夕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饺子。
丁妈突然看着外面说了一声：“下雪了”
众人笑笑，丁萌则是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眼眶竟不自觉的有些湿润。
不知道成都的除夕下雪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