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武侠 > 烈烬全文阅读 > 第二十四章 清河

第二十四章 清河


雷动天和小猴子一路向着东边行进,走了几日才渐渐有了人迹,小猴子每日清晨练过焱字诀后都能感应到佛宝的方向,两人翻山越岭渡河穿城,几乎是笔直的沿着小猴子的感应方向前行。

“师傅啊,实在是太累了,我走不动了。”小猴子把包袱一扔摊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今天才走百多里路你就走不动了?你师傅走遍五湖四海也没像你这熊样,快起来。”雷动天骂道。

“师傅,要不咱们御剑飞行吧,这么走法实在是太累了,你老人家六把飞剑,匀一把载载我就行了。”小猴子勉强撑起半个身子说道。

“御剑飞行?你有病啊,谁他妈赶路都用御剑飞行啊,你知道那得耗费多少真元么?你以为你师傅是大罗金仙啊?”雷动天骂道,虽说修道之人能御空飞行的不少,可是那极其耗费真元,除了追击或者逃命,平时长途行走的时候都是用一双脚或是车马代步。

“那怎么也该买两匹马呀?”

“买马?你出钱啊,你以为老子喜欢走路不喜欢骑马么?那也要兜里够钱啊,爷爷的,孙胤真那老王八竟然一点盘缠也没给老子预备,真他妈有够抠门的,老子记住了。”雷动天骂骂咧咧道,“快滚起来,前面有块界碑,你去看看咱们到哪个地界了,老子也饿了,咱们找地方吃饭睡觉。”

听到吃饭睡觉,小猴子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那界碑旁,拂去灰尘一看,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清河县境”

清河县名始于汉代,因境内清水河而得名。大唐官制五千户以上为上县,二千户以上为中县,一千户以上为中下县,其余为下县。清河地处河北道要冲,治下有近万户百姓,乃是河北道有数的大县。

这一日晚间,雷动天和小猴子进了县城,街道两旁已经挂起灯火,街上人流如织店铺鳞次栉比,正是大唐盛世的一个缩影。

两人找了一家“来福客栈”住下,这来福客栈据说乃是当世大贾钟怀恩所建,天下各州县都有分店,布置简洁质朴,小二服务周到,又胜在物美价廉,因此江湖上行走之人都喜欢住在这里。

雷动天和小猴子本打算歇息一日就继续赶路寻找佛宝,哪知第二天早上小猴子却感应不到佛宝踪迹,前一日感应到佛宝时已经感觉距离不远,似乎就在清河境内,如今进了县城反而感应不到。

两人觉着奇怪,雷动天一番思索后认为是距离佛宝较近的时候便无法感应到,因此确定佛宝应该就在清河县内。

雷动天和小猴子一连几天都在县城内外奔走,看看能否发现宝物踪迹,特别是雷动天但凡见到哪座寺庙院观有香炉,晚上必然跑去把香炉刨个底朝天。几天下来清河境内几间佛寺道观都在奇怪到底是何人做好事不留名把香炉打扫得如此干净。

这天早上,两人愁眉不展,坐在房内叹气,只因身上盘缠快要用完了。

“师傅,难道出谷的时候孙真人真没有拿些盘缠给你?”

“屁的真人,那老儿恨我喝光了他的雪涧香,走的时候半锭银子也没给我,老子看他那孙女送你一个包裹本以为里面是银子,谁知道只是一包破针,你师傅我原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有了你这拖油瓶银子自然是花的快了许多。”

“啊?师傅,这不能怪我吧,实在不行,要不我打扮打扮上街讨要一些?”

“不行不行,那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以后还不笑死老子。”

“那再不然师傅晚间找哪家富户挪借挪借?”

“那也不行,为师闯荡江湖多年虽然算不上什么正道人物,干的却不是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勾当,就算是打秋风也是找那些为富不仁的财主,这清河县人生地不熟的叫老子到哪去找那合适的富户挪借?”

“师傅,这也不行的话,那我们只好挨饿了。”

“这样吧,一会我们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平之事,咱们先顺手管上一管,若是运气好遇上为富不仁的财主咱们再顺手挪借挪借。”

两人晃晃悠悠的走到大街上,一心想找那不平事管管,可是目下正是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那些欺凌妇孺之徒还真不好找。

“他妈的,这清河县令是哪个王八蛋,管得也太好了吧。”雷动天骂道。

走了两个时辰,逛遍了县城大街小巷,这里的人都显得那么和气友善,恶徒却是一个没见着,雷动天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兜里的铜板已经吃不了几顿饭了。

“师傅你看,前面围了好多人!”小猴子指着前方叫道。

“哦!人多是非多,肯定有不平事,快走快走!”雷动天高叫着冲了过去。

“咚”的一声脆响,小猴子脑袋上顶起老大一个包,“这里是县衙,县老爷审案子,人当然多了,爷爷的,让老子白高兴一场。”雷动天冲上前去才发现原来到了县衙门口,县令正在审案,大堂门口乌压压的围了一大群百姓,正看得津津有味。

“审案?”小猴子眼睛一亮,顾不得头上被雷动天敲起的大包,大声说道:“师傅,我们看看好不好,弄不好这里就有那为富不仁的财主呢。”

雷动天想想也对,县衙才是专管不平事的地方,这里也许能挑到两个“施”主也不一定。

雷动天使了个开路法术,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不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两人三两下就挤到前排正中位置,小猴子高高兴兴的从衣服里摸出一包葵瓜子,准备看戏。

“啪”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黑脸县令一声大喝,就和戏里演的一模一样,小猴子嘴里包着葵瓜子,高兴得直拍巴掌,众人投来奇怪的眼光,他这才省起这里不是戏园子。

今天审的是弟弟告姐姐霸占宝剑的案子,堂下跪了三人,一个十五岁的布衣少年是原告弟弟,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是被告姐姐,一个尖嘴猴腮的白面男子是那少年的姐夫。

少年呈上状子,原来少年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翁,十年前去世,死的时候把家产全部给了姐姐,弟弟只分了一把金剑,交给姐姐保管,说道待弟弟十五岁后方才交给他。

今年少年满了十五岁,可是姐姐和姐夫贪念金剑宝贵就不愿还给弟弟,于是弟弟把两人告到县衙。

那黑脸县令读完状子,沉声问道:“这状子所说可有其事?”

那妇人尖声回道:“冤枉啊大人,哪里来的什么金剑啊,老头死的时候只是叫我们管他吃住,并不曾说过什么金剑之事。”

“是啊大人,岳父过世的时候的确没有留下什么金剑。”那白面姐夫在一旁帮腔道。

“大胆,本官并未问你话,你竟敢多嘴,来啊,掌嘴!”

两边衙役走出一人作势就要扇过去,那姐夫吓得直叫“不敢了不敢了!”

县令摆摆手,衙役退了回去,又问道:“既然没有留下金剑,可有你父亲的遗书作证啊?”

那妇人眼珠一转,说道:“大人啊,家父过世的时候只是口述遗言,并未留下什么遗书。”

少年在一旁听了急得一脸通红,眼里快要掉下泪来,“你胡说,爹爹死的时候留下遗书,说明待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把金剑给我,钱财我可以不要,可是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把爹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贪墨。”

黑脸县令察颜观色知道少年说的不假,手里惊堂木又是一拍,“你说你父亲并未留下遗书是么?”

那妇人和白面男子对望一眼,点点头。

“那好,你父过世之时你弟弟才五岁,如果没有遗书作证那么想必是你们二人贪图家中钱财,把分给你弟弟的家产全数贪墨,你等二人若是拿不出遗书作证,今天本官就要把你家财物分作两份,一份给你弟弟。”

那妇人大吃一惊,一半家产可比那一把金剑多出去好多倍,那白面男子也急得直给妇人做眼色。

“大人,大人,民妇记性不好,我想起来了,那遗书是有的,里面写的很清楚,家中财产都归我所有。”说完就给男子做手势,白面男子赶紧掏出一张纸来,纸色暗黄,想来就是十年前的遗书。

黑脸县官拿过遗书,见上去确实写了家产全归姐姐,弟弟十五岁时可得金剑。

这县令长得黑黑瘦瘦个子不高,可是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能把人看穿一般,他把眼一抬,盯住那贪婪妇人,喝道:“混账东西,你父亲明明写的清清楚楚,待你弟弟十五岁时就把金剑归还予他,你等贪恋金剑宝贵,竟敢私自扣下,来啊,将这二人各大二十大板再说。”

两班衙役站出四人,三两下就把那妇人和男子撸倒在地,手起棒落打得二人哭天喊地。外面听堂的百姓见了这惩恶扬善的情形,个个兴高采烈拍手鼓掌,小猴子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高兴得上蹿下跳。

二十大板打完,两人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那县令又把惊堂木一拍,吓得二人一哆嗦,“哼,今日暂且饶过你们,既然有遗书作证,你们二人就马上把金剑拿出来,要是再有耽搁,本官就各打四十大板!”

妇人男子吓得连称不敢,招呼家中下人回去取那金剑,不一会,金剑就送到堂上。

县官取过金剑,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有些不妥,那金剑金光灿灿,长约二尺,柄上还镶了宝石,难怪贪财的姐姐姐夫不想还给弟弟。

县官把剑拿在手上,拿手称了称,心中知道有异,这剑太轻,如果是纯金重量起码比这剑重一倍,县令仔细查看剑身,只见剑脊近柄处刻了两个字:“望断”。

县令眉头一展,心中有数,“来啊,把这剑给我截成两段!”

妇人男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县令搞什么鬼,堂外众人也窃窃私语,都不知道县令为何要把金剑截成两段,小猴子转头望向雷动天,满脸疑问,雷动天笑道:“好精明的县令,莫要吵闹,往下看。”

那看似坚固的金剑给两个衙役铁锤一砸,居然从正中裂成两段,衙役从金剑剑身里取出一封信来呈给县令。

县令拿着信封,也不拆开,望着堂下三人说道:“本官自接到这个案子便觉得奇怪,天下百姓无论贫富贵贱都通一个香火相传的道理,这女儿出嫁自有嫁妆,父亲去世自然是把财产留给儿子,可是这个案子父亲却把家产全部留给了女儿,而且还留有遗书。”

“本官原本以为也许是老父老迈昏庸被女儿骗去了全部财产,看到这把金剑本官才知道,这位老父真是个精明睿智的老人。”

县令抽出信笺细细一看,微微点头,把信传给师爷抄录一遍才把原件往地上一扔,对那妇人男子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两人忍痛爬起身来拿了信笺细看,一会儿,那妇人脑袋一歪昏了过去,那白面男子也浑身一抖,摊倒在地。

师爷拿起信纸念了出来,原来那富翁知道女儿女婿心狠贪财,若是把家产留给儿子,五岁的小童必然性命难保,于是把家产全给了女儿,只留了一把金剑给儿子,言明十五岁后方才给他。

富翁故意用黄金珠宝打造了这把空心宝剑,料到贪财的女儿必然不会遗失损毁,而且十五岁后也绝不会还给儿子,那时儿子告到县衙若是遇到英明的县官,看到宝剑上刻着的“望断”二字就有可能取出剑身中藏匿的真正遗书。

“望断望断,既是望截断金剑取出遗书,亦是望判案之官明辨是非公正裁断。”黑脸县令沉声说道,“本官判令如下,依其父真实遗书,现判令所有财产全部归儿子所有,女儿女婿立即交出全部家产,不得有误!”黑脸县令喝一声“退堂”,衙役抓起瘫软的妇人男子就往衙外行去,那是要立即执行判令了。

热烈的掌声响起,大家都被这曲折的案子撩拨得热血沸腾,也为善恶有报欢呼雀跃,更是钦佩县令大人的明察秋毫。那黑脸县令略略向众百姓抱抱拳,便起身返回后堂。

==========

县令断剑这一节原本是古代一个有名的故事,并非发生在张巡身上,只是张巡在清河为令年间事迹难考,因此稍加修改借用了一下。

张巡是安史之乱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虽然并非中枢大员又或一方节度,但其气节凛然千古激励百代堪称万世楷模,具体事迹见新旧唐书张巡传。韩愈在《张中丞传后叙》中言道: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