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找找吧,加几个网友唠唠嗑儿。说不定就给你唠出一个了。”r
“我又不是你。”我说完,突然看着她说,“让你舅舅给我找个医生吧。”和林小伟谈恋爱之前,齐齐曾打算介绍个医生给我,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脑颅专家。她说现在找医生最实惠了,心细,待遇好,社会地位又高,关键是,解决了一家人的看病问题。我当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说坚决不找医生,万一哪天他心情好,把我脑袋开了玩玩儿又缝上那多可怕。r
齐齐扑哧一笑,“妇产科的医生你要不要？”r
我想了想,咬着牙点点头,“有房子,不难看就行。”r
“别急着结婚。”她停好车,看着我说,“其实男人真的靠不住。”r
“你在说江昊？”我看着她突然哀伤的脸轻声问。r
“你还不知道吧？我舅舅……,被免职了。”r
“为什么啊？”我心里一惊。r
“被人检举经济有问题。纪委还在审。”r
“应该只是审审吧,你舅舅有这么多朋友,应该没问题的。”我安慰她道,心里却不免担忧。一旦真有问题,再有能耐的兄弟也不见得会站出来。r
“是祸躲不过。我眼泪早哭干了,现在也看开了。人生起起伏伏也很正常。倒是江昊让我寒心。”r
我没有说话,扭头看着一边。有些话齐齐不说我也不会问。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在太阳光下发出明晃晃的光,看得我眼睛发痛。r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或敏感,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江昊和我结婚是因为我舅舅。”r
“千万别这样想。江昊也算是一老生意人了,他又不是在创业时期和你结的婚,相反已经进入了有车有房一族。再说了,他真要利用婚姻改变自己,那么多领导的千金他为什么不去找而偏偏找你啊。”我剜着脑髓安慰她。r
“他一个外地人,没背景没资金实力,那些领导的千金凭什么看上他？他是想找市长的女儿,可攀不上啊,人家还想找省长的儿子呢。找我刚刚合适。”r
我没说话,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偏激。r
“我舅舅对他可以了。从我俩谈恋爱开始,卫生系统的旅游几乎全是给他做的!每年少说也能赚他几十万。结婚后,他明里做旅游,暗里其实接了不少工程。去年各个县区的医院搞室内改造,我舅舅给他弄了六十多万的项目,他什么心都没操,转手就赚了百分之五十。我舅舅一直把我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对江昊也没有二心。我以为江昊会有感恩之心,会有百分之两百的心对我舅舅好,可没想到他这么势利,从我舅舅被查的那天他的态度就变了,以前动不动就往他们家跑,现在连我舅妈的电话都不太爱接了。连我舅妈都看出了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心里的怨气,顿了顿说：“他对我也明显冷了起来。原先准备承包的那家宾馆,对方因为舅舅出了事儿,现在提出不承包给江昊了。事后他竟然冲我发了一顿脾气,我不得不怀疑他和我结婚的初衷。我觉得太委屈了,难道我在他眼里,仅仅是为了赚钱而进行的一项感情投资么？”r
“人总是心为财役。在金钱面前,很多东西都显得渺小了,包括如何善待自己。”我说。齐齐的话让我很心寒。如果江昊真如她所说的这样,那我只能说世道真的变了,不只女人想嫁入豪门,男人更想娶含金量高的女人。我想到叶强,宁愿让冷玲挺个大肚子孤身一人待在深圳也不离婚是为了什么,为了稳定自己的位置,因为他老丈人是大领导；郝强这个铁公鸡,不掏一分钱不说,女人房子全有了。如此推理,我不禁再一次质疑我妈和周老师走到一起的幸福指数。r
“这是婚姻的悲哀。更准确地说,是女人的悲哀。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像陷进了沼泽地,等她明白过来想抽身的时候已经迟了。”齐齐看着我惨淡一笑,“有时候我觉得结婚更像一项合作项目,选择配偶就是寻求合作伙伴,考虑更多的是对方的可利用价值。最可怕的一种情况是,一个在寻找真爱,而另一个在寻找商机。一个利用别人一个甘愿被利用,这是很不公平的。”r
齐齐对婚姻的这种理解让我觉得很悲观很消极,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不过我没背景也没钱没社会地位,倒也不担心别人利用到我什么。r
总把别人当傻子,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更像小丑。所谓的聪明,只是自己认为而已。所以,请诚实地生活。r
31谁才是棒槌r
酒店有个厨师是陕西人,他们那里管傻子叫棒槌。我们指菜鸟,大抵是说这人头脑简单,聪明反被聪明误。r
齐齐常常说我太洁身自好,不懂得利用社交资源,是个棒槌。我微笑地那一刻,觉得自己挺大智若愚。我要不利用资源,哪儿来的钱付房租和名牌？我倒觉得冷玲有点傻,甘愿为一个不能给自己名分的男人生孩子；我妈有点傻,把对女儿的关爱转移到一个半路出现的男人身上；露露也傻,贴着钱把自己嫁出去。我才不要做这样的女人,男人嘛,永远都只是我的身外之物。r
李翠红给我电话的前几分钟,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答应刘明刚。他最近追的很紧,说一定要清口听我说嫁给他他就立马离婚。以前他说这话时,我觉得像是开玩笑,他话音一落我就说当然嫁给你。最近不敢了,他口气挺严肃,有时候我俩在外面吃饭他老婆打电话过来跟他吵,他当着我的面硬邦邦地说：“那就离呗。我随时签字。”r
我听了毛骨悚然。万一李翠红以为是我缠着刘明刚离婚的,她一时气急了还不把我杀了？女人逼急了都是很可怕的,我一定不能做他们感情破裂的牺牲品。因此,刘明刚每次问我时,我都说：“离不离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至于我俩结不结婚那得看以后的造化了,跟你离不离就更扯不上关系。”刘明刚狡猾地笑了笑说：“莫依依你听好了,我离婚是因为你,你态度要是不明确我怕到时候两头空,让人笑话。”我知道刘明刚是在稳妥地处理这件事情,担心我放他鸽子,万一离了婚我闪人走了,别人会笑他赔了夫人又赔妾。这可是生意人的大忌。r
我当然想嫁给他,和他结婚我能迅速解决目前所处的困境。这谁都看得出来。而现在的我恨不能闪婚,露露和郝强认识三个月结婚有什么,我要遇到合适的,三天我都愿意。r
但是和刘明刚结婚我有点不甘心。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爱。这跟露露和郝强就没法儿比了。我在想,如果同他结了婚,等于是为了钱放弃了我爱和被爱的权利,值得吗？万一他哪天破产了呢？如果这样也可以,那我当初和林小伟离什么婚哪？那个屠宰场老板也不错啊,为什么还等到今天？r
挺矛盾的。白天看别人对刘明刚点头哈腰地喊刘总,看他开着奔驰来接我,或者穿着他买的名牌,我就对自己说：“人生得意须尽欢,OK了。”但只要我俩躺一张床上见他偶尔力不从心的样子,瞥见他脖子上我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松垮垮的皮肤,我就觉得害怕。我当然不能接受后半辈子和一个设备越来越老化的男人做爱。r
静姐曾说,女人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嘴里嚼着自己喜欢的米,床上睡着自己喜欢的人。足矣。说完怕我跟齐齐没听说,还特别强调说这个“睡”是名词而不是动词。惹得齐齐一口饮料喷到对面的玻璃窗上。r
我心想,既然刘明刚不是我喜欢的男人,那我即使跟他结了婚,我的基本幸福依然没有实现。从这个层面上来讲,豪宅靓车名牌时装对我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意义。r
再等等吧。说不定好的在后面。太心急了就真成棒槌了。r
接了电话,我刚喊了声“嫂子”,她就打断我说：“行了,我不是什么嫂子……。得胜宾馆3028房间,我已经到了。你必须得来。”r
她的话里抑制着对我的愤怒,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骂人。我估计刘明刚已经同她摊牌了,她也一定知道我们不仅没有断,反而还缠得更紧了,大过年的跑深圳去度假。这层纸一捅破我也不好再装傻了,我说：“去那儿干嘛？去茶楼吧。”我心想不就谈话吗？跑宾馆干什么,应该不会带盒炸药同我同归于尽吧？r
她倒是个聪明人,冷笑几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隐蔽一点比较好,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说完我脸颊顿时隐隐作痛,觉得自己又让她给骂了一次。r
去酒店的路上,我给刘明刚打了个电话。你老婆找我谈话,万一我被泼了硫酸你说怎么办？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即说：“到了宾馆把房号发个短信给我。”我嗯了一声,觉得我俩像患难与共的战友。末了他又说：“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别怕,有我在。”r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高大的楼房从我眼前跳过,郙城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在发展,而我,却还忙着和这些失去斗志没有理想的怨妇们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地下战斗。什么事儿啊？我想,李翠红最好不要把我惹烦了,不然我真让刘明刚跟她离了,看她以后怎么生活。r
这样一想,倒也无所谓了。r
得胜宾馆,3028,我来了。r
门虚掩着。李翠红和衣躺在床上,电视机没开,一片死寂。见我进来,她眼皮抬了一下,之后又低低地垂下去。r
这么压抑的气氛我觉得世界末日就快来了。我用力地关上门,把包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想稀释一下屋内的僵局,同时做出一副“要杀要剐您随意”的样子走到卫生间门口又走回来。李翠红的样子让我感觉不妙,我也更加明白我今天的任务,——不是开啪题,是谈判!没看见新闻上国家首脑出去访问,到处潜伏着保镖,那两只眼睛跟鹰似的发出犀利的光。所以,我今天是不是太轻敌了？她要是上来就给我一个耳光我也认了,但万一扑上来救住我的头发,发疯地叫骂,然后在我脖子上咬我一口怎么办？或者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得我怎么办？我边想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看床底下有没有炸药,卫生间没有藏刀和斧头。r
“你别看了,放心,我没傻到那一步。”她看了我一眼。r
“说吧,什么事？”我拖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冷冷地看着她。r
她没回答我,只是看着一边,脸流汩汩地冒出两条溪流,一拨还没流到下巴,紧接着又出来一拨,稀里哗啦地如同倾盆大雨。此时若有外人进来,一定以为是她抢了我老公而我在兴师问罪。我心想,还不如给我一个烟灰缸算了。r
我准备起身递她一张纸,然后劝她别哭了。想想还是算了,没准我手一伸过去就被她揪住按倒在床上,然后掐着我脖子要和我决一死战。r
房间安静极了,隔壁电视机里放着《西游记》,孙悟空正大声说,妖怪哪里逃,看俺老孙!这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很搞笑帖子,说唐僧到了女儿国,那里的女人们手捧鲜花列队欢迎,高声欢呼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差点让我笑喷。我想着想着,脑子里便开始天马行空,跑到大师兄的花果山摘桃子去了……r
“小莫。”刘明刚的老婆忽地站起来。我吓了一跳,大脑里的漫游急剧收回,也跟着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心想你要干什么,要打架还是怎么？r
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我求你,看来我们都是女人的份上,别再跟着他了。你这么年轻漂亮,离开他一定能找个更好的,可是我不行了,儿子不能没有爸爸,我更不能没有她。求求你放开他行不行？……你不就是要钱么,我给你,三十万行不行。”r
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急忙伸手去拉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坐着说么？”r
她用力地拽了我一下,眼睛带血地看了我一眼,让我心颤。那眼睛藏着两把刀,泛着寒光。“你我都是女人,自然是平等的。你以为你真的很得瑟啊？以为我真的怕你了？告诉你我现在恨不得把你杀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下贱啊,你缺男人就缺成这样儿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婚的,我拖也要拖到死!你们这些没用的女人,成天不劳而获就想着勾引有钱人一步登天,你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吗？”r
李翠红一会儿软弱无助一会儿歇斯底里,让我无法理解,我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已经疯了。r
“事情你也知道了,就是这样,该怎么办你说吧。如果你今天喊我来只是准备骂我,那对不起,我现在就走。不过你要弄清楚,我从来没缠着他要和你离婚,至于他要跟你离婚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他离了婚,我也不会和他结婚。因为我不爱他。你也别拿钱吓唬我,我莫依依靠你这几个钱也发不了财。如果你是要我离开刘明刚,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咱们当面说清楚,你起来吧。”我按捺着内心的不安和怒气,装作很冷静的样子说。心想,最好不要再说这么难听的话。今天谈的愉快,我看在都是女人的情分上,和他断了也行。最近我也一直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混下去了,乘早收手；若是谈得不愉快,我索性先受她三十万,再让刘明刚同她离婚,然后再举办一个奢华隆重的婚礼。我也不拼命工作了,先游亚洲,再游欧洲,最后横渡大西洋,什么爱情啊婚姻啊幸福指数啊,人生观世界观,统统他妈滚蛋!我全不在乎了,我看到最后是你亏还是我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