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见面就使唤你。”她为刚才不经意的举动表示歉意。r
“没关系。随便点儿好。”我笑到。r
吴总进来时提着一个保温盒子。吴越笑着的脸迅速僵硬起来。凭女人的直觉,我感到她的冷漠是刻意装出来的,因为她掩饰不了眼里更深的心痛。我乘机接过盒子说:“边吃边聊吧。”说完打开一看,“好香的饺子啊。”r
她伸过脖子看看,问我道“好吃吗?”r
“尝一个吧。”我夹起一个放到她嘴边,她很自然地张开了嘴。r
吴总看着盒子里越来越少的饺子说:“你俩还挺投缘啊,她第一次吃这么多呢。”r
“以后你经常来陪我说说话吧。”吴总出去后,她看着我说。r
我有些惊讶。她单单是因为寂寞吗?我们并不熟悉的,她为什么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虽是狐疑,但我很爽快地点点头。r
“你让我没压力。我讨厌他们把我当重病号看,一脸同情地看着我,越发让我心情不好,像是死期就要到了。”r
“没问题。只要有时间我就来看你。”r
吴总坐在门外的椅子上,见我出来,他忙起身说:“依依,谢谢你。她很久没笑过了。”r
“不谢。可能她觉得你们过于照顾她,让她有压力吧。”我说完,犹豫了片刻,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给他说,“拿着,虽是杯水车薪,但总能派上用场。”r
他捏了捏信封,“你这是干什么?你哪来这么多钱?”r
“又不是偷的,你急什么啊?”我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就这点钱,你就这么看我。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整个就一穷光蛋。”r
他依旧把钱塞给我说:“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心意我领了,啊。”r
我按住他的手说:“拿着吧,有了还我,我借你的。”r
他定定地看着我,继而调头看着别处。r
从医院出来我很轻松,像是做了一个伟大的举动,我觉得刚才给信封的样子特别拽,有点像秋瑾。另外,我为自己和吴越的这个小小的约定感到很高兴。我还挺喜欢她的,可能真的是书上说的爱屋及乌吧。总之我觉得挺好,既可以陪吴越说话让她开心,又可以见到吴总。r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得知周老师还是老样子。我说要钱就给我电话,我们最近发奖金了。r
钱包里还剩四千元,我目前的所有财产。我决定去商场转转,给我妈买件换季打折的羽绒服。r
人之所以在妥协和坚持中痛苦地挣扎,是因为我们舍不得放弃。r
45痴情好比飞蛾扑火r
余总递给我一个信封,“新闻中心让我给你带来的,好像是什么征文获奖了。”r
我接过一看,是集团公司上个月搞的一个“节能减排”的征文。当时完全是看在奖金上。——集团公司在鼓励员工方面一直很大气,实在不行弄个优秀奖,也是两百块呢。拆开一看,居然得的是二等奖,我惦着八百元的消费券笑着说:“总算遇到了一次伯乐。”说完我有点失落,我看着办公室里的格子间、电脑、档案柜、打印机,这些办公室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忙碌时有点生厌的东西,此时全显得凝重起来,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无比透出一种悲壮的含义。r
叶强组织管理人员开了一个短会。快散会的时候,他有点抑制不住喜悦,“桑拿中心由于自身的一些问题被公安局查封了,我们的租赁经营关系也将马上解除。”正说得起劲,电话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下,立马眉头紧锁,挂了。“至于以后怎么利用这个……”电话又响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叶强火了,顾不得在场的人,拿起电话说劈头吼道,“开会!你有完没完?”r
从会议室出来,我把买羊奶的报销单和员工旅游的预算请示拿给叶强签字。他看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就把字签了。r
肖勇给我发来条短信,问我能不能出来和他见一面。这是继“摔车门事件”之后他给我发的第一条短信,事隔十四天。他丝毫不觉得时间很长,也丝毫不担心在这十四天里会有其他的男人成为他的竞争对手uff08在这一点上,他似乎有绝对的信心和把握uff09。他认为一切的进展都将按照他的意愿进行,我反抗也好,忍受也罢。r
看着短信,我犹豫着该不该答应,见了,表示我再一次屈服于他了;不回,他可能就真的转身了,我憧憬的一切,都让他转身时一并带走了。r
我知道肖勇提出见我,不是因为想念,可是他也在忍耐着我,像我忍耐他一样,最后又说服自己联系我。这就是二婚的可悲之处,明明觉得对方不合适,还要昧着良心说喜欢你;明明感觉疲惫的很,却还要努力硬撑。r
他又发来短信说:“行的话我就来接你。”我再也憋不住了,忙输出一行字:好的,下班见。”r
他开着单位的警车来酒店接我。略带笑意,那笑容很淡,稍不留意是看不到的。r
我俩像是经过一场劫难后重逢的故人,各自发着“不容易啊不容易”的感概,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刚刚见面又马上被话不投机的愤怒打散。r
肖勇并没有为十四天前自己的摔门离去做任何解释,只是淡淡地问我,“想吃什么?”r
我心里堵得慌,肠子都肿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在瞪他的时候我尽量作娇嗔状,男人总是不会介意女人撒娇的,我说:“你也太跋扈了点儿吧,想走就走,想见我就见我!我心里不舒服。”r
“我也不舒服。额头到现在还痛呢。你就不担心一脚刹车把我踩到车外面去!”他绷着脸。r
“可是这么多天你不是也没理我吗?你的男人,就不能让着我啊?再说了,你要是真喜欢我,怎么就接受不了我的朋友和圈子?”r
“我是和你结婚,不是和你的朋友你的圈子结婚,我们俩的关系到现在都迟迟确定不下来,哪里还有时间去和你的朋友打成一片?你不觉得荒唐吗?我从一开始就阐明我的观念,你也默然接受了,并说会马上去办辞职手续,这个‘马上’的概念是多长,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你总是我行我素。”r
“谁我行我素了?我的工作到底什么了,丢你脸了还是给你戴绿帽子了?你就这么容忍不下吗?难道我不辞职,这婚就结不了了,你是跟我结婚还是跟我的工作结婚?照你这么说,那么多在酒店上班的人,他们就不能结婚了?不照样过的好好的吗?”r
“别人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我之前就说过,我从来没有说你的工作有什么不好,可是结婚后,我们得要孩子,零零碎碎的琐事太多了,你哪里还有时间去忙应酬,搞接待,加夜班?有时候说出差就出差,孩子谁带?再说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r
我斜了他一眼,嘟着嘴说:“你这哪儿是找老婆,分明是在找保姆!”r
“看来,我们之间还是存在很大的距离,譬如对婚姻的态度,我对我们的将来进行的一些安排和设想,被你误认为是一种牺牲。”r
“我从来没有人认为自己是在做某种牺牲,虽然我很舍不得自己现在工作。我只是个女人,不奢望在事业上能取得多大的成就,相反的,我更需要婚姻,并无时无刻不再渴望,同样,也正因为我是个女人,在拥有婚姻的同时,更希望拥有的是一份真实的感情,虽然这对于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来说,是熊掌鱼翅不可兼得的事情。我认为,作为一个离过婚的再婚女人,为爱结婚是一种成功,是对前一次失败婚姻最好的诠释;而为了婚姻而结婚,是又一次对生活的无奈妥协。”我定定地看着他,“其实,我没有不愿意辞职,接受你为我安排的一切,只是你现在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些不安心,我不敢保证,婚后的生活,是不是都得按照你的安排来进行。”r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找了个位子把车停下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我。r
看了一会儿,他慢慢地伸过手,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我明白你的意思。”r
晚饭吃的比较愉快,气氛还算和谐,主要是我不想和他争了,他说什么我都不反驳,我发现只要我在让步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能柔和许多。r
吃晚饭回到肖勇家里。一进门肖勇就紧紧地抱着我,“想死我了。”r
我有点委屈,由他抱着,“真话假话?”r
“当然是真话。”他抬起我的下巴,“以后再也不许说‘我是在找保姆’这样的话了,真要找保姆,我才不会找你呢,土豆丝都忘记放盐。”r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r
他也笑了,紧紧搂住我说:“我并不是为了要个孩子,随便找一女人结婚,我想,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若不是经人介绍,可能有些问题会显得随意一点,慢慢来,会好的。”r
我咬咬嘴唇,“明天我就去办。”r
“嗯。”他笑着点点头,“那边办好了,就可以落实这边的工作了,虽是枯燥了点,但是有规律又单纯,嗯……,工作的事情一搞定,就安排咱俩的家人见面。”他扭头抚摸着我的头发说,“这样我们的事情马上就要进入议事议程了。”r
我附和着笑,不知道是悲是喜。r
叶强接过我的辞职申请,显得很诧异,随后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说:“走,请你吃午饭。”说完,也没等我是不是答应,说把车钥匙给我,要我去取车。r
一路上,他接了个电话,我没听几句就猜出是冷玲,叶强皱着眉头,耐着性子解释说:“这几天真没时间,酒店比较忙。”冷玲似乎不太理解,我隐隐听到她发火的声音,叶强终于耐不住性子,挂了。他想了想,索性取出了电池。r
他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我。我没说话,专注地开着车。r
到了餐厅,我说:“今天我请您吃吧,您这么照顾我,也该请您吃顿饭,以后再想请,指不定有这么好的机会呢。”r
他把十指关节捏得啪啪响,斜着眼睛看着我说:“我答应你走了?”r
我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无奈地笑,“没办法,为人所逼。恳请成全。”r
他笑了,问,“什么意思?”r
“肖勇要我辞的,说我现在的工作没固定的作息时间,顾不到家。”r
“你谈的那个男朋友?”r
我点点头。r
他嗤了一声,“这叫什么理由?我最鄙视男人以这个理由控制女人,表面上看,是顾全大局,实际上就是自私。”r
他往前凑了凑,严肃地说:“告诉你,这是你走向自我毁灭的第一步。”r
“有这么严重啊?”我不禁笑他的危言耸听。r
“当然,你一旦按照他的安排去生活,就会逐步地依赖他,凡事都不想动脑子。你呢,每天就做分内的那点琐事,无非就是带孩子啊,洗衣服做饭哪,你自己还以为那是幸福其实不然。这等于你关闭了一切的信息渠道,与外界脱轨,把自己变成他的附属品。当然,这其中微乎其微的变化你是无法察觉的,你甚至觉得自己从未落伍,真正等到有一天,你厌倦了这种生活,想重新过你的新生活时,你会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闺蜜,没有了爱好,不懂时尚,也写不出闲情逸致的文字。你看着站在镜子前的自己,为自己没有保养的皮肤和走形的体型惊诧不已。”r
我听得有些紧张,“有这么可怕吗?”r
他点了两份Pisa,继续说:“当然,你好像没结过婚似的。”r
我把果汁的吸管放在嘴里来回地咬,不说话。r
“我并不是要你留在酒店,如果有更好的去处,我当然希望你去。只是,家庭主妇和那些不用脑子的工作你最好权衡一下,时间一长,你会让自己成为废人。除非,肖勇给你保证,结婚后你仍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做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己的爱好和相对独立的空间。如果单单是为了结婚而放弃所有,我觉得不值。”他越说越激动,像五四运动里热血沸腾的大学生。r
手机响了,肖勇给我发来信息,问我在干嘛。我想想,回复说,办完辞职手续,和同事在吃饭。r
叶强指指我的手机,“肖勇?”r
我说:“不是,我妈……,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对不对。好像是没有退路了。”r
他说:“我感觉,肖勇挺大男子主义的。”r
我搅动着果汁,“有点。换是以前,我是不会瞧上他的……。”手机响了,是余总,他问我知不知道叶强去哪儿了,说有急事汇报。我说:“哦,我没跟他在一起。r
挂了电话,我笑着对叶强说:“开机,余总找您。”他才猛地想起刚才把电池下了,他边摆弄着手机边摇头说:“唉,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了。”r
Pisa做好了,叶强边擦手边说:“冷玲每次吃这,都要两份番茄沙司,一点也不怕别人说她嘴馋,我都替她不好意思,她总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的性格。他手里的汤勺停在半空,脸上溢出掩饰不了的甜蜜。r
“那是您宠的吧?”r
他从我的笑声里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不过,那都是过去了,她现在变了,很极端,脾气也不好。”r
“哦,这样。”我笑了笑,装作不太关心的样子说,“女人心,海底针。”r
“我原以为,你会很有兴趣听这些,那么多人都打听着我们的事情。”他有些失望地倒腾着几块洋葱。r
我笑了笑说:“那是我怕您觉得我八卦,何况我们在深圳撞见过,我怕自己成为第一嫌疑人。”说完我忍不住好笑起来,现在说起这些事情,我没有觉得难堪或是很严重,有点像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我似乎已经开始以一种坦然的心情对待这件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