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拳过去,“我呸,亏你想得起来,这话千万别当着江昊说,否则他不休了你。”r
齐齐低垂着头,挂着的两行泪还没干,又忍不住笑起来,她使劲甩甩头,冲着天空大喊:“啊——,要疯了。”周围的人全奇怪地看着她。r
我赶紧低头,“求求你正常点。”r
她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说了,去吃饭吧。附近刚开了家湘菜馆,据说不错,走吧。”r
向丰收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回复说,好得很,别来烦我。他很听话,就真的没再来短信。r
还没到餐馆,我首先看见刘明刚的奥迪。暗暗叫苦,没这么巧吧?r
“人这么多,要不我们换地方吧。”我停下来,拉拉齐齐说。r
“人多一定做得好吃,去吧,等就等呗,反正有时间。”齐齐拉着我,饿狼似得,几大步就踏进去。r
坐下后我四周瞟了瞟,还好,没见他人,我心想可能是别人借了他的车吧。r
齐齐出去接了个电话后,回来黑着一张脸,嘴里嘟嘟嚷嚷地,“真烦人。”r
“又怎么了?”r
“老太婆责怪我不回家吃饭应该给她说一声,你说她是不是找茬,江昊在不在家她又没告诉我,我难道长了千里眼?他儿子出差这么多天,回家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怪谁啊?”齐齐说着说着,蛮劲儿又上来了,杯子扔得哐当响。r
我只得低头喝水,不敢看四周惊讶的目光。r
菜还没上完,刘明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也不是因为我们太出众,是我们坐的地方不对,——去卫生间的必经之路。他喝的满脸通红,挺着肚子朝我们走过来,脸上是意外的惊喜。齐齐见到他,绷着的脸马上就舒展开来了,说刘总也在啊,真巧啊。见我没说话,踢我一脚说:“依依你不记得了?刘总。”r
“哪个刘总?不记得呢。”我一脸茫然,但表示愿意使劲回忆。r
“你记性叫狗吃了啊?我们在静姐那儿见过面的你忘了?”r
我还是一脸茫然。r
刘明刚对着我们说:“还好吧?最近忙什么,也不跟哥哥联系。”他说话时望了我一眼,意思是在问我。r
我没说话,低头喝汤。他和齐齐寒暄了一阵,挥手叫来服务员,“这桌的单记到我那里。”r
“那怎么好意思呢?”齐齐的声音柔情似水,似乎他给我俩送了一碗冬虫夏草炖燕窝人参。r
刘明刚走后,齐齐敲敲我的碗说:“汤里面有金子啊,你低着个脑袋?明明见过面的,你怎么一个狗屎记性?”r
“忘记了又怎么样啊,又不是陈道明。”我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浅薄,看见一有钱人乐的跟自家男人挺有出息似的。”r
她冷笑一声,“不损我你会死啊。”r
我们离开时,他们一桌也刚散场,刘明刚说问我们去哪儿,齐齐说没事啊,无聊得很。他说那跟我玩儿去,我们去K歌。r
齐齐立马说:“好啊好啊。”我看了挺着急,一点都不争气的家伙。r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还有事。”我说。r
齐齐拧了拧我的胳膊,“你发什么神经啊,太不给刘总面子了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上了车,我眼前晃动了一下刘明刚的老婆的身影,不知是畏惧还是负罪,暂时统称畏罪吧。r
七八个男人,五六辆车,浩浩荡荡出发。r
到了钱柜,刘明刚给我们一一介绍,某某总某某主任某某某某科长,全是一推挺着肚子眯着眼睛满身酒气的男人,像一窝多胞胎,我哼哼哈哈了一番,全没记住,也不怎好好记,倒是齐齐,没多久都和他们聊上了,又是敬酒又是跳舞,早把我晾在一边了。我想她要是来我们酒店做销售,连酒店都可以卖了。r
一个男人在唱《流浪歌》,比伴奏少一拍不说,还走调,走调也就算了,还擅自改歌词,把“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唱成“春天的脚步正在发芽”,那支话筒挺可怜,一直对着他那张酒气熏天唾沫横飞的血盆大口,估计一曲唱毕能甩出一盆口水,真让我受不了。r
刘明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杯番茄汁。r
我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喝冰的。”r
“这段时间我在矿上处理事情,矿里瓦斯爆炸,幸好没死人,今天就是为这事请他们的。”r
“你老婆找我了。”我看了他一眼,往一边挪了挪,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的委屈慢慢浮上来,像飘在河面的皮球,摁下这个又冒上那个。r
“哦。什么时候的事?”他平静地说,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玩的女人一定不少。r
“就几天前。”我说,“所以以后请你离我远点儿,省的让我以后身败名裂。”r
“你受委屈了,宝贝儿。”他趁着包房昏暗的灯光,还是强行捏了捏我的腿。r
齐齐端着酒杯走过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亲热?”r
刘明刚一脸委屈地说:“我真失败啊,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我是谁。”r
齐齐刚要开口,被一个人揽去跳舞了。话筒被另一个男人拿过去,他唱的《北国之春》让我想自杀。r
刘明刚继续说:“我过几天去深圳,你跟我一起去吧,去散散心。”r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冷笑着看着他,“从今天起,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r
“我做错什么了?”r
“老子恨不得废了你。”我说完眼泪就出来了,真他妈没用。r
他起身,拉我去跳舞,我不好拒绝怕人家看见什么端倪,只得随他走进三个男人鬼哭狼嚎的歌曲中。r
“给我机会,我补偿你。”他伏在我耳边说。我抬头紧紧看着他,半晌才说:“怎么补偿?”r
“你说。”他见我开口,不由地微笑。r
“给我一万,我要交房租。”说这话时我舞步有点错乱,踩了他的脚。r
“能不能不提钱?”r
“那提什么?感情啊?”r
“提钱就俗了。”他淡淡一笑,像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r
我看了看他,微笑着说:“我也没看出你他妈有多雅。”r
从钱柜出来,见向丰收给我打了五个电话。齐齐见我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胃有点不舒服。r
“真受不了这群男人,唱的还是哪个年代的歌啊?一个比一个俗。”r
“你不是觉得他们挺有男人魅力的吗?”r
“只能远观,不能近瞧,到底隔了时代。”齐齐摇摇头,继而叹气说,“本以为在外面能找点儿快乐的,也难,真是失望。”r
“你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精彩了。”r
“可是回家我要面对那位老佛爷,她属苦瓜的。”齐齐学着她婆婆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俩在惨淡的灯光下却笑不出来。r
“你说到底是结婚好还是单身好啊?”齐齐把手****我的衣服口袋里,靠着我说。r
“说不好,你现在不想待了我还想进去呢。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学会忍耐,好好珍惜现在的家,至少我很羡慕,明儿接着给我物色男朋友吧,突然想结婚了。”r
齐齐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继而又靠到我肩上,“如果我是你,就好好享受现在的单身生活,远离婚姻的琐碎,你不知道那有多烦人,会让人老得很快。我现在后悔结婚了。”r
“我俩像不像怨妇啊?”我问。r
“不像。”她扑哧一笑,搂住我的腰,“像拉拉。”r
“不如去我家坐坐吧,免得我跟她两个人待在家。”齐齐拉着我上了车。r
我俩在家看了会电视,她婆婆从外面回来了。我起身打了个招呼,她很敷衍地点了点头,边换鞋边问齐齐说:“昊昊的西服熨了没有?”r
齐齐的笑容迅速收回,换了一张驴脸,盯着电视,说:“没,明天熨。”r
“明天电视比这时候的还好看。”他妈嘀咕了一声,也不顾有客人在,直径进了厨房。r
大概是齐齐觉得婆婆让她很没面子,她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声说:“他自己怎么不熨啊?我又不是她保姆。”r
我使劲拉拉她的衣服。r
“哎——,你怎么不能熨了?他是你老公呢。”她妈从厨房冲出来,随即看看我,“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我的问题吧,她就是看不惯我在这个家里出现。”她婆婆顿时没了先前的高傲,一脸诚恳地看着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援助和认可。r
齐齐像屁股底下生了弹簧,忽地站起来,把手里的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转身进了卧室。“砰——”门重重地关上,屋里霎时安静,连我都快要窒息。r
女人一旦在男人眼里贬了值,就很难再恢复。很多时候,男人取悦你不是因为尊重你,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很成功。r
25你也离不开我r
齐齐借了我两千块钱,给钱时她再次问我是不是交房租,我说是。她说你可别背着我找小蜜,不然我得算利息。r
“那个……,还钱的时候别去我家,我婆婆看见了不好,这是我私房钱。”r
昨天我妈给我电话,说周老师最近喉咙不舒服,咽不下东西,估计是嗓子发炎了。另外肩周炎也犯了了,医生说需要买一个按摩仪在家治疗,按摩仪要四千八,家里钱不够,要我出两千。当初二姨还说那男的有退休工资,现在看来,不仅没用他一分,还倒贴。他一个月一千多的退休工资基本上全用在看病上。r
我说:“能不能先缓缓啊,我最近也紧张呢。等我联系一下齐齐,她跟医院都很熟悉,一定能拿到最实惠的价格。”我没好意思告诉她这几月的房租费都是齐齐借我的。r
“那人疼得受不了。”我妈有点不高兴。r
“他不是有工资吗?”我轻声说了一句,我是想,不管怎么说,我妈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她应该不会计较我的这些话。r
“那算了吧,我想别的办法,算了。”她说完就挂了,让我觉得自己特不是人,为了钱跟病人讨价还价。我心里有点委屈,好像被重重地击了一拳。我越来越讨厌这个男人,他的介入让我妈变得没有理智,事事围着他转,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r
不过,这些情绪我都只能忍着,怎么说呢?离婚以后,我总觉得欠她的,何况我忍了外人那么多气,也不在乎多她这一口。r
我给齐齐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忙弄一台便宜点的按摩仪,她说当然能弄到,看是谁要。我说我一个亲戚,就当是给我弄吧。r
半小时后她给我电话,说联系了一台,新上市的,韩国货,最低四千八。我说到,“到底是亲爱的,能不能先赊着。”r
她说没问题,什么时候有钱了给我吧。r
叶强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他过几天要出差,完了递给我本册子,是总部印制的服务管理细则。r
“这段时间你参照一下,针对我们酒店拿个关于服务质量管理的执行方案,我回来后召集大家看下。”r
我翻着手里的册子,心想,这应该是人力资源部做的事儿吧?r
叶强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下一步酒店决定成立一个质检部门,我想到时候让你牵头去筹备相关的一些工作,所以这一块的事情,先由你牵头做吧……。还有件事,你记一下。海亚集团公司有一个重要的评审会放在我们酒店,过几天他们会派人过来商议会务接待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了余总负责这次接待,你下午与他联系一下,协助他做好各个环节的衔接,不要脱节。”r
他说完急匆匆地往门外走,风衣差点挂到一旁的盆景上,怎么看他都觉得像畏罪潜逃。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停下来看着我说:“有什么事情就找余总,实在有特殊情况再给我电话。”r
这厮真够牛B的。海亚集团是市政府与澳大利亚合资的一个上市公司,在郙城赫赫有名。郙城各个星级酒店为了做他们的生意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还别说能赚钱,光是他们那些人在酒店进进出出一下,就得给酒店提升多少档次增添多少光芒,那叫真正的蓬荜生辉,多少钱都买不来的!r
我们酒店为了能长期生辉,可谓抛头颅洒热血,使出浑身解数,利用集团公司与省政府的特殊交情,由省政府出面,将酒店作为市政府的定点接待单位。在众酒店仰慕的欷歔声里,我们承接了海亚集团所有的会务接待。集团公司领导每次到本部检查工作,一定不忘强调:海亚集团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VIP中的VIP,不能有任何疏忽和差错,一旦遭到投诉,总经理年终考核一票否决。r
以前吴总在这个时候,只要逢他们公司的接待,他哪儿都不去,接待流程看无数遍,各部门的协调会开无数次,并全程监督,足以见得重视的程度。可叶强他居然偏偏这时候要出差,还不让随便打他电话。这可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次接待,我有点怀疑他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我想,他还真信任我,也不怕姑奶奶出点差错记到他账上。r
我在台历上用红色笔将海亚公司开评审会的时间做了一个标记,然后准备联系余总。刚拿起电话,我妈打电话来了,我才想起她昨晚说今天要带他来检查的,要我提前给她联系熟悉一点的医生。r
她说:“我已经到市中心医院了,我找哪个医生?”r
我说:“我昨天问了医院的朋友,她说做检查都是仪器,有没有熟人无所谓。你先带他去检查吧,有问题我再去找熟人……。”r
“你不来了?”她打断我的话。r
“我这时忙,来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