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在后面的小山包和某人相互辅导啊?”这女人又来了,冲我和向丰收挤挤眼,继而捂着肚子对静姐说,“真是个天才,被老师发现后,说是外语单词题目不会做,结果手里拿的物理。”r
向丰收低着头说,“求你了,别说了,不堪回首。”他说完,清清嗓子,道,“小时候,我们都看一部叫《白眉大侠》的电视剧,每天晚上都放的,那里面有个主题歌也好听,有天上课,老师要我们预习课文,我一个人在心里唱着这首歌,突然,我大叫一声,‘刀——,是什么样的刀?’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我,几秒钟后,不知谁接着喊了一声,‘金丝大环刀!’全班顿时哄堂大笑,把年轻的女老师都气哭了。r
齐齐说,“我小时候不看这个电视剧,我看《封神榜》。”r
“多了,还有《包青天》、,《新白娘子传奇》,《机器猫》、《海尔兄弟》。”r
“向丰收还暗恋赵雅芝呢,课桌上到处是她的粘贴画。”齐齐开始揭短。r
“我喜欢赵雅芝,你呢,还不是把郭富城的照片放在书包里,哈哈,上课还看呢。”向丰收以牙还牙。r
“对了,还有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在北京四合院里的,长尾巴的?”r
“小龙人!”齐齐撅着屁股唱,“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扭屁股的时候太用力,差点撞到旁边的茶几上。r
“我们就喜欢什么小虎队啊,四大天王啊,还学张学友,闭着眼睛,伸着小指头唱歌。还有,我玩滚铁环,一口气可以跑几里路,歪都不歪一下。”r
“你吹死算了。”齐齐朝向丰收的肚子就是一拳。r
“提议,我们三个80后干一杯。”我突然很想喝酒。r
齐齐说,“不行不行,三杯,连干三杯。”r
“我看行,每人许个愿吧。”静姐便给我们倒酒边说。r
齐齐说:“我先来。祝我今年二十四,明年一十八,永远活在爱情的蜜罐里,手里还抱一个钱罐子。”r
我说:“我祝我早点搬出旧房子,事业有成,前途一片光明。”r
向丰收:“我祝我过年找个媳妇儿陪我妈过年。”r
三个举着杯子碰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各怀心事,都伤感起来。r
“喝吧。”我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没有什么伤心事,只是想起了我爸爸,他是我九岁时去世的,车祸,我放学回家,屋里停着一口棺材,我妈休克在一边。我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因为棺材里的他早已血肉模糊,很多时候,当我一个人远眺时,他总是在我的视线里伫立,或是连续几天守在我的梦里与我见面,我想,他一定最牵挂我吧,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只是记忆里的他,不拘言笑,沉默寡言,但我想,他心底也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r
“怎么了?”静姐拉拉我的衣服。r
“没什么,呵呵,眼睛里进东西了。”我仰起头,嗡着鼻子说。r
“坐下吧,依依。”齐齐递给我一张面巾纸。r
我坐下来独自点了根烟。r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不风流枉少年。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钱美人一大堆。”齐齐突然做了首诗。r
“好诗,好诗啊!”向丰收陶醉地拿起一根筷子敲碗,不料筷子一头挑起桌上的一张浸湿的面巾纸,不偏不倚地飞到他脸上。r
狂笑,静姐抹着眼泪喊肚子疼。r
我给大家唱首歌儿吧,齐齐摇晃着站起来,拿个空酒瓶子站到茶几上唱:“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r
大家靠在椅背上,轻轻跟着唱起来,“……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r
突然,我听见咕咚一声,低头一看,向丰收倒了。我扶他起来时,他拽着我的胳膊说:“依依……,离婚了……,没事儿,我就是……,来给你送温暖……,送温暖的”。r
有些爱,因为过了时机,所以只能藏在心底。即便不能拥有,感觉也是幸福的。r
18武当山之行r
刘明刚在一边睡得很死,打着呼噜,流着口水,把枕头上浸湿了一大块。我不禁心生厌恶,使劲推推他让他起床。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中途我去了趟厕所,之后给刘明刚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r
他翻了身,又睡了。r
向丰收早上五点多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昨晚怎么样。我正要考虑回不回,他便打过来了。r
“起床没有?”他问。r
“还没呢,你在哪儿啊?”最后他和齐齐怎么走的?我不记得了。r
“你在哪儿啊,我怎么听见有呼噜声啊?”r
我赶紧跳下床往卫生间走,“电脑没关,在杀毒呢。”r
“哦,难怪。那你赶紧起床上班吧,我挂了。”r
“好,再见。”吓了我一身冷汗,我真的没什么经验,一点儿防备意识都没有。r
刘明刚送我上班时,我给他说了冷玲被打的事情。他见怪不怪地说,“没本事把自己的老婆摆平呗。”r
“你得意什么,我看你也不见得摆得平。”我心里升起一股厌恶,这种男人,永远都这么轻浮,没有同情心,反倒幸灾乐祸。r
“我昨晚一夜未归,你看她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他笑着说,“你放心,我老婆绝对不会像那种女人,泼妇一个。”r
“那恭喜你。”我不想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示意他在马路对面停车。r
“晚上请你吃饭。”他停下车,拍拍我的肩膀,“还有,以后要再醉成昨晚这样,我可不理你了。”r
“说件正事儿。你得确保我的安全,我可不想有人同我谈判。”我认真地看着他说,冷玲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r
到了酒店,见叶子在门口接人,说是等集团公司审计组的。r
“来酒店搞审计么?”我有点奇怪,以往酒店搞审计,事先都要提前几天发传真告之的,这次怎么没听说。r
“对啊。早上才听说呢。”叶子边拨电话边往外走。r
我去办公室仔细查了一下文件收发记录,并没有收到相关的告之,怎么突然袭击?联想到上次考核,不知道有没有必然联系。r
一上午都在拉肚子,大概是昨晚喝酒整坏了肠胃的原因。我不停地往厕所跑,后来觉得麻烦,索性决定在里面蹲上一阵。r
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走过来,边走边接电话,外地口音,应该是审计组的。只听见她说,“我也不想啊,领导一发话,我们就跟着跑呗……,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们内部有人检举吧。……哎呀,等我回来再聚也不迟啊。”r
我屏住呼吸,指望还能听出个所以然来,可她很快挂了电话。内部检举?内部检举和她们来审计有直接关系?难道有人检举哪个领导的经济问题?r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r
回到办公室,吴总叫住我说,“你马上准备一下,跟我去趟武当山。”r
他说完就出去了,我待在原地斟酌他刚才的话,——跟我去趟武当山。是跟他一个人去吗?头有点晕,镇定镇定!我坐下来,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再仔细想了想,没错,的确是这样说的:我,跟他,去武当山。r
没办法啊,老天居然如此眷顾我,挡都挡不住。r
赶紧去车库取了车,然后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一箱矿泉水、一小箱牛奶,一瓶维生素C和一盒胃药。买药是因为我发现吴总最近有点感冒,老在咳嗽。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粗心大意的人,不过对他除外。r
我突然想,如果林小伟是一个让我崇拜的人,可能我也会容忍他的一切吧。这说明什么呢,说明真爱有无穷的力量……?扯远了扯远了,我把车停到酒店门口,给吴总电话。r
车在高速上疾驰,我也沉浸在兴奋中。——和他单独相处啊,多么难得的事情!r
准确地说,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坦白地说,从看他第一眼的时候,从他第一次在电梯口对我笑的时候,我就开始无法自拔了。r
此时我的心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到处乱跑,怎么拦都拦不住,难怪母鸡下蛋后总要咯达咯达地叫上一阵,不叫不行啊,心里高兴得发泄一下。我咬着嘴巴,生怕一时忘形,朝着天空啊啊啊地叫上几声。——我简直就要疯了!r
“春天里那个百花儿香,朗里格儿朗里格儿朗……”r
“唱的什么歌?”他笑着看我。r
“啊?……没,没有。”我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地回答他,然后紧紧咬着嘴巴。该死,我怎么唱出声来了,哎呀呀,我居然无法指挥自己的脑子了。r
“开这么快干嘛?”他继续笑,“也喜欢飙车?”真是要命,谁让他的声音这么有磁性啊,每次他说话的时候,我的整个世界都在与之共鸣。r
“哦。”我应了一声,发现已经杀到了一百二十码,急忙减速,手忙脚乱,差点把油门当成刹车。r
“我老婆也这样,喜欢飙车。”他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脸上挂着嗔怪的笑,“她开车我得目不转睛地盯着,总是毛毛躁躁地。”r
我心里微微一颤,有点酸酸的,有点委屈。可他想老婆又有什么不对?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罢了。r
太阳很大,没有风,吴总摇下玻璃,拿起墨镜带上,“把空调关了,晒晒太阳。”说完,开始不停地咳嗽。r
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上衣口袋里倒腾了一阵,把感冒药递给他。r
他摘下墨镜,接过药,有点调皮地笑了笑,“谢谢,专门给我买的?”r
我点点头,顿时刷地红了起来。r
“谢谢。”他收回目光,开始吃药。r
“又没睡好啊?”我装作随意拉话,掩饰内心的紧张。r
他把药放到嘴里,仰头,随即躺倒靠背上闭目养神,随即说:“嗯,老婆情况不怎么好。”r
“哦,去武当山……,请医生?”我问完觉得自己很八卦,又不是关系要好的朋友,理应是不该问别人的私事的。r
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都说那里许愿很灵验的,我想去试试,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呵,我是不是很迷信啊?”r
“还好,有些东西嘛,信则有,不信则无,许愿是对美好事物的寄托,灵不灵验并不重要,跟迷信就更无关了。”r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r
气氛轻松了许多,他跟我聊起了一些关于他老婆的事情。他自言自语,没有明确地表示他想告诉我她的哪个方面,或是具体地提及具体一件事情,只是突然不经意地冒出一句,然后沉默一会儿,又说一句。r
“她去北京读研究生的时候身体还挺棒,风风火火的,同学都叫她王熙凤。”r
“人就是这么奇怪,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转眼就躺在医院没了颜色。”r
“有时候我发脾气的时候她还是怕,不过多半是她脾气更大。”r
我不动声色地开着车,小心翼翼地听着,并且表现的极为平静。不是我没有兴趣听这些,相反,我太想了解他老婆了。关于她的任何信息,包括头发长不长,穿多大码鞋,喜欢什么颜色等等,我都想知道。可我生怕因为自己的某个惊讶的眼神和饶有兴趣的样子让他不愿意继续说下去。r
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得的什么病,她是不是很漂亮,还有,他们到底有多么相爱。r
一定是很相爱,至少在吴总的心里占据了很大一个位置,不然他提及这些点点滴滴的时候,不会笑得那么温馨和幸福。某个不经意间,我扭头看到他幸福的样子,居然也莫名地开心,我想,这可能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他的喜怒哀乐总会牵制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r
我想起上午在卫生间听到的对话,考虑是不是告诉他。仔细掂量了一番,还是作罢,万一与酒店无关,岂不显得我无中生有?r
在吴总面前,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内敛简单的人,唯恐被他看成复杂多疑,而且,我不希望自己的话题让他心生顾虑。r
入了冬,游人不算太多,加上大家安安静静地游览,使整个景区增加了神秘幽静的味道,烧香拜佛也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我想,人在所谓的神灵面前总是小心谨慎的,这说明什么呢?虔诚,信仰还是心虚?r
我们登上紫宵宫后,吴总买了一千多块钱的香烛去还愿,我找了块石凳坐下,远远地看着他,肆无忌惮地看,想怎么看怎么看,那叫一个心花儿怒放。r
“在笑什么?”吴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对面,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是不是笑我太信这个?”r
“不不不,很好。”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接着就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小姐,听听你都说的些什么啊,居然对自己的上司说“很好”。怎么说话的?再扇一耳光!r
他倒没介意我的话,指指对面的佛殿,“你……,不去算算?”r
“呵呵,不算,估计命不怎么好。”我妈老说我命硬,尽管我不太信,但时间长了难免让我很不自信,也杀了我的锐气。所以在占卦和算命面前,我一直敬而远之,此时我就更不会去了,——万一算出来和我妈说的一样,那就成真的了。r
“那你觉得哪样的命是好命?”r
“神仙呗。”我不假思索地说,“可是人做不了神仙。”r
“那倒未必,其实人也可以做神仙的。抛开俗世的爱恨情仇,忘却灯红酒绿的杂念,心中常怀明净与安宁,你就是神仙了。人生不是一种享乐,而是一桩十分沉重的工作。人之所以觉得活着很累,是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繁杂与纷乱。万事万物,简单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