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随市场部去重庆考察,接待我们的是一个游船公司的老总,随他去机场接站的是一个模样清纯的女孩儿,他给我们介绍说这是他老婆,让我们暗暗羡慕,这老总五十有余,居然娶个二十一的少女当老婆,不是本事是什么？晚上进了餐厅,等候我们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老总又给我们介绍说这是他老婆,见我们一脸茫然,连连拍着脑门儿,当着那中年女人说：“下午接机的是二房,这位才是正房。”随行的余总终于忍不说：“搞个锤子,你咱嫩个潇洒撒？”开席后二房也来了,挨着大房坐着,小的给大姐夹菜,然后问吃完饭去哪里搓uff08麻将uff09？大房说今天不搓了,去给他转个包包,上回的那个坏咯。二房说行嘛,姐姐朗格说朗格好撒。听得我连连感慨川妹子是全中国最有度量的女人。r
“依依,看看怎么样？”大房,不,李翠红站在我面前,等待我的评价。我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上下打量,翻开衣服的领子看做工和质地。r
“还行,大姐,哦,嫂子觉得呢？”我问。还别说,这件衣服一上身,整个人都显得洋气多了,品牌的魅力就在这里,能起到提档升级的作用。r
“我也还挺喜欢。”她说完问服务员多少钱。r
“打折后六千二。”服务员笑眯眯地,如同看到了扭转乾坤的观世音。r
“再便宜点吧。”我说,“便宜点再拿条裤子。”r
“这是最便宜的了。”服务员依旧笑吟吟地,让人觉得再跟她砍价就是没见过世面。r
“下面配什么裤子呢？”李翠红没理会打不打折,对着镜子边照边问,“配我身上的这条行不行？”r
服务员马上拿了一条黑色靴裤,柔柔地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模特都是这样配的,您试试。”r
李翠红穿给我看,我说笑着说,绝配,不过又要买靴子了。r
从试衣间出来,她问服务员一共多少钱,那小姑娘拿着一计算器啪啪啪地按了一通,依旧笑着说：“一共是裤子六百,一共是六千八。”r
我正要说裤子是不是该打个折,李翠红已经拿着卡去收银台了,我心里不禁有些气恼,不就想在我面前卖弄你挺有钱吗？行,让你把卡刷爆。r
从Versace专卖店出来,我建议她买完皮靴再去看看包,然后去买一套好点的护肤品,另外,新买的这件米色大衣配条豹纹的围巾应该很漂亮。r
李翠红对我的建议绝对持拥护态度,接下来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我陪着她买了LouisVuitton的包,两万三,Trussardi的灰色套头毛衣,一千四,一双sergiorossi的长靴,三千三。总之只要我说好她立马就去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好不爽快。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舒服,于是也不管她穿着是不是真的漂亮,但凡先看价格,尽挑贵的让她试。r
看她刷着信用卡,我心里突然很失落,看来女人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找个有钱的男人,男人对自己不好还可以拿男人的钱出气。不过再一想,她这样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讨好自家男人,——纵观商场无数狂购的女人,远看风光无限,近看忧愁满面。r
路过内衣专区时,我伏在她耳边说说：“我给你挑一条睡衣吧,性感点的。”r
她立马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说：“哎呀,不行不行,那样的太露了,穿着好别扭。”r
我拉住她说：“我给你说,男人都不会拒绝女人性感的一面,有几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老婆风情万种？你就是要在刘总面前展示自己另外的一面,让他眼前一亮,这样就没有审美疲劳了。你看看你,腰上又没有什么赘肉,穿着一定好看。买件试试,保准他喜欢。”r
她惊喜地看着我,“真的？他不会说我风骚吧。”r
“怎么会？你是他老婆呢。”我说着把她推进门去。r
在我的鼓励下,她拿了一条玫红色真丝内衣去试衣间。这时刘明刚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想不想跟他去深圳,我说等会联系,现在不方便。r
狂购名牌的感觉的确是好,出来时我故意笑着说：“嫂子真有福气,出手也大方。”r
她笑了笑,眼角立马出现几道千沟万壑的皱纹,“我也是现在才想通,以前只想怎么节约攒钱。女人还是要舍得为自己花钱,到了我这个岁数才明白就有点晚了。男人嘛,偏偏贱,你为他勤俭节约他反倒嫌你老了,没品味。”r
“现在观念不同了,人的审美水平提高了。”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本来这个话题就不太适合我俩,再一说就扯到婚外恋了,这是横在我俩之间比较敏感的话题。r
“头发今天就算了吧,也不早了,我俩去吃饭吧,就前面这家。”她说。r
“也行。”我求之不得,“吃饭就算了,我直接回家。”r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啊,你陪我大半天我也是好好感谢一下你。”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我前面的餐馆拉。r
“真的不吃了。”我站住说,“改天烫头发就给我电话。”r
她站住,盯着我看了会儿,“真不吃了？”r
我点点头。r
“那行吧。”她边说边提起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看,最后把那个装着睡衣的袋子塞到我面前,“你拿去。”r
“干嘛啊？”我方寸大乱,连忙塞回去。r
“送给你的,我买了两件。”她又塞给我,连忙抽手转身,边走边说,“别跟来啊,我走了。”r
我提着袋子立在原地,有点惊慌失措,再看看袋子里的睡衣,鲜红夺目的颜色,如同子夜时分盛开的玫瑰。r
回到宿舍,我又接到刘明刚的电话,我抢先说：“你今晚回家去不？”r
“怎么了？在哪儿,我马上来陪你。”r
“别别,你今天要早点回去,今天你老婆约我陪她逛街,我还帮她选了情趣睡衣。”我笑着说,“她还送我一件。”r
他惊讶地说：“是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呢。”他嘿嘿的狞笑了两声,“要不我做做她的工作,收你为二房吧,你看你们俩这关系处的。”r
我说：“少来。你说她知不知道我俩现在的进展,今天约我是故意呢,还是诚心？”r
“应该是诚心吧。我最近表现很好,只要不去矿上,一般都早早回家陪着她。”r
“原来是这样。难怪别人说男人讨好老婆是做贼心虚,看来不假。”r
“还不是为了你安全啊？对了,我过几天去深圳,你去不去？”r
“什么为了我的安全啊,我可告诉你,如果再让你老婆知道我俩什么事,我跟你没完。深圳我不去,酒店最近忙。”r
“去吧,这次去主要目的是陪你散散心,算是对你的补偿吧。放心,她不会知道的,我给她说,我出去谈生意,她不会怀疑的……。”r
见我不做声,他又说,我说你现在怎么优柔寡断地？权当跟我出差给我帮忙好不好,我给你开工资,每天500。”r
我说：“再等等吧。”r
“你在哪儿呢？”他问。r
“本小姐今天不接客,回去陪她吧,她费了那么大心思不就像讨好你吗？”我说得有点百感交集、悲悲戚戚、动人心弦、催人泪下,他笑了几下,说好你个人精,便不再坚持。r
我拿出睡衣,提起来看了看,很漂亮很性感。我要是穿着自然比李翠红妩媚几百倍,但想想觉得挺不划算,李翠红穿着给她老公看,我穿着是给别人的老公看,这里面的本质区别就大了,涉及到归属问题。这可能是李翠红送我这件睡衣的真实意思吧。我把它重新塞到袋子里扔进垃圾桶,想想又觉得何必,于是提起来放到抽屉里。r
洗完澡,我卷进被子里,这个寒冷的冬天幸好还有刘明刚友情赞助的一台空调,不然我真活不下去,我暗暗庆幸没有那么执拗,顶着稀薄的尊严和骨气同生活做抗争。r
曾一度规划我以后的生活,现在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皆有可能,我根本无法把握。过一天是一天吧,我真的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什么。r
往耳朵里塞上耳机,打开MP3听《人鬼情未了》。这是我每天睡觉前的一个重头戏,逢睡必听,逢听必哭,常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枕头弄得湿漉漉地自己还不知道是啥回事儿。r
我知道大连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心底一个纠结的秘密,刻着特殊的情每个寂寥的夜晚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我一遍又一遍地咀嚼,像是长在我心里的罂粟。r
关灯时,又看见了李翠红送我的真丝睡衣。r
如果你爱一个人,默默地爱就可以了。至于他爱不爱你,那是他的事,你可以如此希望,但不必勉强去追求。r
27爱你,与你无关r
我的日子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慢慢香销玉殒。白天上班,应付着叶强布置的每一项工作,晚上要么去静姐那坐上整晚,和齐齐天南海北地谈上一通；要么和要么约上一帮人去夜市或是酒吧豪喝一顿,喝得人事不省地回家；要么和刘明刚吃顿西餐或料理,然后完成下一个艰巨而收入丰厚的工作；实在没事做了,就坐在电脑前看电影,看得两眼飞花,两腿发麻。r
其实想想真没什么意思。先是上班,叶强每天给我安排一些不死不活的事儿,不能锻炼我的组织协调能力,也提高不了我的技能水平,反倒一天天地磨灭着我为酒店奉献青春和热血的激情,时间一长人倒开始偷懒耍滑头；静姐那儿去多了也不太好,一个女人,每天晚上不在家伺候老公待孩子,天天跑这地方唠嗑儿,满脸就写了俩字儿——风尘；喝酒也不划算,劳民伤财。上周末和齐齐的一帮朋友去K歌,红酒洋酒布了一桌,有个姐姐喝高了硬是要爬到音响上跳舞,结果从上面摔下来砸坏了门牙,满口的鲜血把大家吓得半死。她倒是真镇定,说你们接着玩我去医院看看,扯几张面巾纸捂着嘴出去了。那天回家,大家都很沉默,刚才在歌厅唱的最凶的一个“麦霸”兄突然说：“老子最讨厌来这种地方,妈的,回去了更觉得空虚,但是不来这里我去哪儿呢。”话音刚落,车里顿时一阵长吁短叹。和刘明刚的那点事儿就更别提了,地下作业、高风险作业；损公肥私,有伤风化；非法经营、偷税漏税……。总之,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r
这就是我的生活。有时我也想,青春短暂,是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找个乐观向上的老公带自己走向美好的明天。可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抽烟喝酒打麻将、姿色中等脾气坏家务事一样不会、没存款且挥金如土、没房产且没背景、工作不稳定且没有专业技能、受教育程度不高且不思进取,最重要的是,离过婚打过胎、和有妇之夫关系暧昧不说还忽悠人家老婆……,差不多从头到脚没一处好的,标准的有前科。天,哪个有志青年敢娶我？估计武松要活到现在也未必有这个胆子。r
如果有一天,有个男人拿着放大镜愣是从我身上找出一点点优点并义无反顾地爱上我并心甘情愿地娶我,和我一起面对现实帮我走出心理阴暗,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建设祖国而努力奋斗。但是现在没有这样一个男人,我敢说,十年以后都不会有。——现在的男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一手抓经济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但绝不会痴情。商纣王痴情,为了一个狐狸精的苏妲己不惜毁掉了大好江山还背负千古骂名；吕布痴情,为了貂蝉也甘愿背个杀父之名；唐明皇痴情,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千里迢迢送上刚上市的荔枝,唐王朝最终却是一蹶不振。自古以来,痴情男人似乎都落得个悲惨结局。而到了如今,男人痴情就不是男人。r
所以,我深深理解所有不愿意为情所困的男人们,同时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面临的环境,找准自我,准确定位,同时赋诗一首送给自己：r
人生r
大抵坎坷不平r
不尽人意r
不要做固执的人r
慢慢地过吧r
因为不会出现奇迹r
所以未来只是憧憬r
我在QQ上把这首诗发给向丰收,说是从网上摘抄下来的,问他读了感觉如何。他发来一个狂抓的表情,说这也叫诗？内容肤浅没深度,诗体也很过时,你别看这么晦气的文字好不好。我听了立马下线。r
郙城的气温骤降时是很吓人的。风吹的鬼哭狼嚎地,人走在街上立马变成一把脆骨,稍有不慎摔上一跤就是粉碎性骨折。两人站雪堆里说话,还没传到对方耳朵里话就结了冰,挂在半空中半天都不下来。r
齐齐也不爱出门了,下班后匆匆回家,抱着韩剧看得天昏地暗,尽管家里那老太太的脸也是零下一度,但忍忍也就过去了；向丰收忙着期末考试也没有时间,考学生更是考他,分数上不去奖金就下来；静姐在重新店子,天天守着施工,好赶在春节后开张。雪下的猛的那几天,去各个县城的路也封了,这让我暗暗欢喜,一来我妈不再催我回去,二来刘明刚回不来省了我很多事。r
我的日子也变得简单起来。通常是下了班,在办公室边吃泡面边看电影,然后回家,钻进被窝里看看池莉的小说,然后听《人鬼情未了》,依旧在枕头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期间,李翠红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她还惦记着做头发的事情,看来情趣内衣发挥了巨大作用,让她更坚定了形象改造的信心。不过我那天正看《快乐大本营》,没工夫理会她,于是亲热地喊着嫂子,我最近没时间,等有空了就给你电话。r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过年。r
过年了!二00六年的最后一天。我站在窗前,看着“除夕”这东西挑着大红的灯笼,穿着大红的棉袄,在郙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奔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