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没声音了。——她挂了。r
余总打来电话,要我10:40在海亚集团门口碰头,跟他去讨论接待方案。r
我看了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赶紧动身。r
路上堵车,我迟到了五分钟,余开皱着眉头坐在大厅。进电梯时,电话又响了,我妈的,她很焦急地说：“检查了,医生说是慢性支气管炎,如果不赶紧治好,严重了就会呼吸道衰竭并引发肺癌。”r
“那就赶紧治。开药了没有？”r
“开了,带检查一共800多块钱,我带的钱不够,你能不能给我送点钱过来?”r
“都是些什么药啊,这么贵？要不我请齐齐帮你买吧,她能拿到便宜又有效果的药。”r
我妈火了,“只是找你借,动不动就是便宜的,看病能图便宜吗？”r
我眼泪哗地就出来了,余总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接着递给我一张面巾纸,“天大的事这时也忍忍,你这个样子怎么见客户。”r
商榷接待方案的那个人还在跟别人谈事,我和余开在会客室等他。坐了一会儿,我悄悄出去给齐齐打了个电话,说我现在抽不开身,你帮忙给我妈送1000块钱过去,然后带他们吃个午饭。r
齐齐爽快地答应。r
挂了电话我心里挺温暖的,可能在郙城能诚心待我的,也只有齐齐了。r
接待方案基本定下来后,我取出卡上仅有的几百块钱,约向丰收和齐齐吃饭。主要是感谢齐齐给我救急。r
向丰收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我说请他吃饭,他支吾着没时间。我火了,冲着电话吼道,“你到底来不来？”r
他赶紧说：“来就来,你吼什么啊？”r
吃饭的时候齐齐问我,“依依,你和你妈是不是闹别扭了？”r
我低着头没说话。r
她继续说：“那天我给她送钱,她说你对他,就是你后爸有意见,不肯回家叫他声爸,连他生病了都不肯去见一见,还……。”r
“行了,别说了。”我有点不耐烦,打断齐齐的话。好好地出来吃顿饭,我不想提这个,也听不得别人提。之后我有点后悔,齐齐也是好心,我心里有气也不该冲着她。r
我停下筷子,给齐齐倒了杯啤酒,“对不起啊,我最近情绪不太好,万念俱灰。”r
“没什么。你冲老子发火又不是一回两回。”她碰碰我杯子,笑着说。r
向丰收提议吃完饭去酒吧,话音刚落齐齐便拍手叫好。r
我说：“没心情,改天吧。”r
齐齐开了一瓶啤酒放到我跟前,说你他妈怎么这么多事儿,天又没塌。r
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明灭不定的空气。一切还是我熟悉的场景,突然有点厌倦了。r
我们要个散座,向丰收拿出两百元点单,被齐齐挡回去了。她把服务员拉到自己身边,之后拿出三百元给她,对向丰收喊着下次,向丰收只得收起钱,讪讪地笑。r
旁边坐了一群男人,我们进来后一直冲我们吹口哨,齐齐点了根烟说：“妈的,没见过女人似的。”r
坐了一会儿,旁边有个人过来敬酒,齐齐倒也豪爽,跟他喝了个四季发财,喝得他放下杯子打道回府。r
齐齐拉拉我,伏在我耳边大声说：“上去跳。”我摇摇头,指指向丰收,他便被齐齐拉到狂欢的人堆里。r
我坐在一边看他们疯狂的样子,点了根烟,心想,这么堕落的音乐和暧昧的氛围,没病的也要整出个抑郁症。又来了一个男的来跟我喝酒,这男的长的还行,浓眉大眼地,只是没有自知之明,我摆手说不喝他依旧围着不肯离开。r
妈的,撞枪口上了就怪不得我了。我开了四瓶黑啤,递给他两瓶,吐了个烟卷说：“先喝。”r
他先是愣了几秒,接着转过头看着他的帮兄弟,他们正朝他挥拳鼓劲,呐喊助威。r
我看着他喝完第一瓶,然后示意他停下,自己开始喝。仰头的时候我瞟了瞟他,他正咧嘴大笑,好不高兴,女人主动跟男人拼酒啊,想想就来劲。第二瓶酒喝完的时候他有点吃不消了,放下瓶子开始咳嗽。r
看他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索性又开了四瓶。他有点胆怯,但又不好撤退。旁边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了。r
向丰收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儿,正犯酒瘾呢。齐齐便指着酒说：“谁不喝是狗日的。”r
这男深吸口气后开始喝,估计之前喝了不少,喝第三瓶时停下来,捂着胸口有点难受。r
我冷冷地看着他,缓缓把两瓶酒喝完。音乐在四周狂舞,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悲壮。r
我把第四个瓶子放空的时候,那男的突然喷了一口在地上,嘴边挂着唾液,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喊不行了不喝了。他的一个朋友跑过来扶着他说：“见笑了见笑了。”说完替他喝下那半瓶酒,把他拖回原地。r
齐齐朝我竖起大拇指,“瞧见没,这就是生活,当他向你发起挑战时,你只要乘风破浪逆流而上,他准被击溃。”r
我笑了笑,拉起齐齐疯狂地扭起来,心里有种切肤之痛。我当然知道林小伟就坐在那一桌,其实他只要过来拉走他这个兄弟就可以了,毕竟那男的也喝醉了。可他没有,我用余光瞟了几次,都见他呆呆着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酒的时候我想,如果他也跟着拍巴掌叫好,老子一定将手里的瓶子拍得他脑袋开花。r
在酒吧疯的满头大汗,加上喝倒了一个男人,还是有些许的快乐。只是回到宿舍后觉得更加孤独。r
刘明刚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本想不理睬,但他又打来了,他在电话里说很想我,想见我一面。r
我想了想,“见我可以啊。拿钱。”r
他哈哈哈笑道,“你就是个人精。”r
康庄茶楼。我捂着一杯菊花茶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说不上恨,更谈不上有感情。r
“真的准备不理我啦？”刘明刚边说便在我手背上挠痒痒。r
我把手拿开,原准备义正词严地说,你到底想把我当你什么人？但想想觉得没什么意义,这是一个深奥无比的问题,他或许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地研究过整个人,而只是注意了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更别说情感,爱好、星座和其他了。而我,除了在他需要的时候慷慨解囊之外,也没必要深究其他问题。r
或许,我应该在网上搜集一些关于包二奶养情人之类的文章,告诉他包二奶必须具备的条件：第一,要有勇于承担责任的气度,当出现“中标事件”后要积极面对,不推诿不逃避,给予必须的精神安抚；第二,要有坚实的物质基础作为辅助条件,使情人有足够的经费进行健身美容,不断优化硬件设施；第三,要协调各方面关系,尤其是妥善处理家庭关系,稳定老婆的情绪,严格控制其对情人进行的不良行为；第四,要有固定的安置处所,且装修精致,家电俱全,体现高品质和舒适度。r
不过我懒得对他进行这方面知识的灌输。一个男人连这些事情都需要人教,不是棒槌就是存心的。像刘明刚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是因为想不到,只能说明他太自私。r
我挪了挪身子,“你想怎么样啊？”r
“我希望你陪着我。”r
“我不说了吗？给钱。”我微笑着看着他,心想,嫌贵你就走人,也让我把你看得彻底。r
他低头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两万。密码六个八。”r
我拿起卡,跑到总台刷了刷。回头拎起包朝他笑着说：“走吧。”说完我眼前晃过李翠红的眼睛,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r
车子在夜幕里缓缓行驶,刘明刚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放在我的腿上,“去你家？”r
我没作声算是默认,感觉身子慢慢往下沉,再沉……r
我说：“如果你老婆再找我谈判怎么办？”r
“别提她,再闹我就跟她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让我心里不觉升起一股快意。r
“她不会再跟你闹的。她离不开我,离了我谁供她吃喝？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刘明刚潇洒地打了个方向,笑着说,随即他看着我,继续笑,“宝贝儿,你也离不开我的,可是是我见我的最拧的一个。”r
我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一只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r
女人往往因为男人而失去理智。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扮演一些自己很讨厌的角色。当舞台闭幕时,会觉得自己很悲哀。r
26真丝睡衣r
海亚公司开评审会的这几天,会议人数、餐标和席次卡、房间里水果与报纸的种类随时在调整,那边分管接待的负责人一个电话甩过来,我就得立马作相应的改动,又担心出差错,脑子一直紧绷绷地。好在卡上一夜之间多出的两万块钱让我精神百倍,想想还是有钱好,能解决实际问题还能让人拥有阳光心态。上次酒店搞员工培训,包子从北京请来个老师给我们讲课,题目是《如何塑造阳光心态》,我当时就想,经济上去了,抑郁自然就下去了,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不用分析人的性格特点和调整办法,包子说我这是歪理,典型的被钱吞噬了灵魂,属于心理阴暗,得及时调整。我不以为然,说没灵魂就没灵魂吧,灵魂又不能卖钱。r
刘明刚说他会处理好内部矛盾,绝对不让李翠红也就是他老婆再来找我,我说你别把胸脯拍的山响,如果万一又找我了怎么办？r
“她找你没别的,无非是哭一番,你不理就是了。放心,她是个明白人,知道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她也费不起那个神。”r
他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李翠红有点可怜,我说：“毕竟是夫妻呢,你也做得出来。”r
“你这就不道义了,我不是宽你的心吗？不理你你说我是小人,冷落她了你又说我心肠黑。再说我又没真打算跟他离婚,不就是玩玩吗？”r
他最后一句话像把锤子在我头顶当头一棒,我愣着没作声。他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过头,忙拥着我说：“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又多心了。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看你动不动就凶我,我还是离不开你。”r
我心想,管你喜不喜欢我。我一不图名分,而不图感情。上次做了回月子我也算是想明白了,结发夫妻就有拆台的时候,做情人还能整出个惊天动地的爱情绝唱？因此,女人一定要用经济学的眼光看待婚外情,严格把好感情关,主张一口价,绝对不能因为对方的甜言蜜语而心慈手软,不然被人占了便宜还让人骂成花痴。这年头什么都能卖钱就是男女感情在贬值,折腾来折腾去,肉价也碾成了豆腐价。要放现在你看孟姜女还会不会哭长城,早卖了房子去欧洲旅游去了。所以,刘明刚的话再好听,我左耳进右耳出,脸上却是甜蜜无比笑靥如花一脸的幸福状。r
会议结束的那天,我整个人像突然着了地,疲倦顷刻间全涌上了身。下午开完小结会,我准备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刚出办公室,接到王翠红的电话,我心里一惊,心想不会又是谈判吧？r
“依依,我嫂子,下班了没有？”她语气和蔼可亲,轻松自然,不像是要找我麻烦的样子。r
我立马调了副兴奋的调子说：“是嫂子啊,快下班了,你在哪儿啊。”r
“我在街上逛呢,下班了有事没？没事陪我逛街去。”她这样一说我心里顿时轻松了一大截。我分析有三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刘明刚近来对他特别好,让她以为我俩真的决裂了,所以心情很愉悦,对我的敌意自然也就消除了,现在把我叫出来暗示暗示,炫耀炫耀,让我彻底死心；另一种嘛,可能是哪天把刘明刚逼急了,他说出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自己看着办”之类的狠话让李翠红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认真分析了当前局势和利害关系,最后决定调整心态,化敌为友,反进为退,即可博取刘明刚的欢心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确保自己正室不受侵犯,又可顾全大局,还可为构建和谐社会尽一臂之力；至于第三种嘛,应该最狠的一招,那就是拉拢我与她并肩作战,联手把刘明刚整个人财两空,从家里干干净净走人。r
总之,我得见机行事,谨小慎微。r
新世纪广场门口,李翠红朝我挥手。r
“嫂子,有什么好事儿啊？”我亲热地挽着她往里走。r
“我想给买身衣服,以前每次买了吧,老刘都说太老气,说现在的中年人都穿鲜艳的才好看。你帮我参考参考吧。还有,我头发要不要整一整啊。”r
第一种可能性稍微大一点,我打量了一下她,“是要改变一下风格,头发也要弄,这样,咱们先去买衣服,之后再去弄头发,今天来个彻底改变,让刘总吓一跳。”r
她连连点头,笑着说：“嗯嗯嗯,我就知道今天找对人了。”r
上电梯时,我们对视了一眼,她眼睛尽是买衣服的急切和期待,对我们之前的那次不太愉快的交谈似乎已经被她抛开,我们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没有一点尴尬。相反,她询问我的工作和生活,表现得极为关心,似乎很刻意地在亮自己的底牌,暗示我不要对她存有戒备之心,这又让我联想到第三种可能性。r
我本来就疲惫的身子显得更累,因为脑子一刻也不敢松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我必须先在心里进行一下系统分析然后再反馈给她,比他妈机器人的程序还复杂。r
我帮她看中一件Versace的米色呢大衣,建议她试一下,随即拿过她的包和外套,心里却觉得很滑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