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好笑,有这个必要吗?我知道在齐齐的婚礼上,一定会撞见林小伟。之前我一直在暗暗想,碰见的那一刻,我会作出何种表现,是豁然一笑还是扔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此时我才明白,这种假设我一样都做不到,我看他他挽着那个乖巧的女人,谈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我的心里顿时像是被马蹄踏过,隐隐作痛。r
我竟然那么在乎他看我的眼神,——他只是平静地看我一眼,同看所有陌生人一样,这在我看来,比任何毒辣的仇视都要让人感到自卑和失落,他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我不会活在他的记忆里,两年的夫妻感情,早已随风而逝,没有在心里腾出一丁点儿的位子来存封。r
我很失望。我曾在无数个寂寞的夜里,想起他哭红的眼睛,想起他向我拆毁着说对不起。回忆这些场景的时候,我会感动地流泪,让它充实自己并不富足的爱情,用它来缅怀我们的过去。r
我以为,他也如此,我错了,在他心里,我们已经没有过去,——连恨都没有,这就是男人比女人狠心的地方。r
晚上待在办公室,几个同学打电话问我去不去齐齐家闹洞房,我说这时有事,等会再定。齐齐的新房尽管没有我曾经的新房那么奢华,但现在在我看来,却是温馨无比。r
之后齐齐又打电话了,说你死哪儿去了啊,今天是我结婚呢,你一定得来。我心里有点厌烦,狠了狠心,给她发了条短信说酒店有事,实在来不了。她回复我说,全世界人不来都行,你一定得来。r
我磨磨蹭蹭了一番才过去。新房里早已经人声鼎沸。闹洞房的人很多,一直挤到卧室门口,不像是她说的“少了我不行”的场面。几对已婚的小两口拿着一大串香蕉和鸡蛋进了屋子,随即关上了门。r
我索性坐到对面的沙发上。r
旁边坐着一对情侣,正在翻开齐齐的结婚照,男的拉拉女孩的手问,“你喜欢哪件婚纱?”r
女的顿时羞红了脸,指着其中一张傻笑。r
新房里不时传来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让我觉得闹心。于是悄悄起身离开。r
我在路边买了包烟,一桶方便面和一瓶牛奶,站在路边拦的士。风吹的我很冷,我提着袋子,手早已动的僵硬。r
刘明刚给我发来两条短信,一条是个荤段子,一条告诉我他的矿已经开采了,忙完这几天就回来看我。r
我说宿舍很冷,冷的不能睡。r
他说我回来给你把空调装上。r
女人最失算的事情,就是用100%的青春和感情,换来1%的爱。更可悲的是,这1%很可能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r
十八做小三的风险r
人事部下发了关于做好年度考核的通知。r
今年年初,人事部制定一个绩效考核管理办法,年终将按照8%的比例进行末尾淘汰,对分数排在后面的中层干部则降职降薪。r
下午,吴总开了一个动员大会,要求大家将自己的个人述职整理好,认认真真地对待这次考核。另外还特别强调,今年的员工考核不再是走走过场,一定要形成优胜劣汰的激励机制,对年度不合格的员工,决不手软。r
散会的时候,我环顾四周,感觉大家都听得兢兢战战地,唯有冷玲,转动着手里的钢笔,一脸的不屑。r
今年的考核比往年提前了整整一个半月,而且从下发考核文件到实施,中间只隔了四天的时间,再看看其他二级单位,都还没行动,似乎就只有我们酒店在搞,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考核是整个酒店集团的统一活动,为什么就单单在我们酒店提前实施呢?r
有天在食堂,我问包子,刚说了“考核”两个字,他便立马绕开道:“依嫂,吃饭呢,您就省省吧。”r
这也无所谓,反正迟早是要考的,对我来说没什么意见,倒是冷玲上次陪吴总去上海出差回来没多久,居然就提部门副经理了!人事部的任职文件刚下,便有几个人跟着跑到她办公室去祝贺了,这群厮,我没离婚那会儿,哪天不是请他们吃饭唱歌送礼物,现在见我什么可捞了,全奔冷玲那儿去了。真他妈世态炎凉。r
冷玲也没准备低调,走路像只鹅似的,曲项向天歌,差点没顶破天花板。没看出来,这女人的几步棋,倒是越走越稳当,几乎能体现一个军事家的战略眼光和水平了。r
我那天火气特大,但又没处发作,正好发了工资,便打电话约齐齐去逛新开业的时代广场。r
齐齐开着她男人刚买的广本,顶着一对黑眼圈来接我。我一上车她就盯着我说:“大势已去了,稍稍熬个小夜就没个人样了。”r
在化妆品专柜,一眉清目秀的导购小姐说我眼睛周围有细纹,即使看不出来也要提前保养,不然就会跟着长眼袋,我一听,悲从心来,一咬牙买了一整套兰蔻的眼部护理,一千四百多,随后陪齐齐去看内衣,又一咬牙,也跟着买了套塑体内衣,一千七百四,最后逛鞋城,面对新上市的皮靴难挡诱惑,狠心买了一双,七百块顿时付之东流。r
齐齐买了一件风衣,四千八,给钱的时候眼睛都没不闪一下,收银员那叫一个喜笑颜开。r
从商场出来,我俩两手都是袋子,总共加起来有七个,顿时我觉得眼睛鼻子都在滴血,我对齐齐说:“咱俩今天是不是有点疯狂了?”她把袋子一个个放到车里,吹了声口哨说:“又不是扔水里了,现在不享受什么时候享受啊?”r
“你现在是享受的时候,可我不是,挣扎在温饱边缘呢!”r
“总会好的,不过,结了婚才明白,未婚和已婚的幸福都一样,需要自己创造的”r
“什么意思?你婚期还没满月呢。是想说男人靠不住,还是想说婚后生活与理想婚姻有差距。”r
“兼。”她微微一笑,专心致志地开车。r
车里放着梁静茹的歌,配上万里无云的晴天,感觉很温暖,我按下玻璃,觉得心情大好。r
“不如去我家打麻将吧。”齐齐说。r
“您可是蜜月中呢?”。r
“江昊出去谈事情了,去吧,我无聊着呢。”她说完,开始打电话。r
打完电话,齐齐给我介绍她约的朋友,一个自己开服装店,一个自己开美容院。r
“都是女强人嘛。”我欷歔,心想,等哪天刘明刚高兴了,也让他给自己投点资,让我也试一试企业法人到底有多好玩。r
见了面,才知道是两个85年的女孩子,我在心里惊呼,不简单哪不简单。再看两人的装扮,更是感觉她们阅历丰富,一个顶一头红头发,干枯得落个烟头就会着起火来,更像只病入膏肓的火鸡;另一个则戴了两只大铁环,在耳朵上荡着秋千,不时甩到脸颊。那两张脸都涂了太厚的粉,让我想起面缸。r
很久没打麻将了,才知道她们涨了码子,由十块改成五十了。我技术一向很臭,几乎逢赌必输,现在一听这数字,不免心里发虚。r
“火鸡”今天的火气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头发太红的原因,每次都捏着个屁糊跑在最前面,留下我们三个人在后面厮杀。“大铁环”虽说跑在后面,但糊挺大,不是清一色就是门前清,一副做大做强的气势。只有我每次都在后面收尾,一百的大票子一张接一张地往外扔。两千块钱只撑了二个半小时。r
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找齐齐借了三千,准备东山再起。但今天火气特别霉,撞鬼了似的,我也越打越没斗志。打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钱全没了,大家见我这么背火,都推牌说今天不打了吧。r
散场后,齐齐让我今晚就睡她家,正好陪陪她,我问江昊,她说可能回不来。r
躺在床上我挺心疼地,有种强烈的犯罪感,5000多块钱呐,让我一天给挥霍完了。r
刘明刚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在哪里,这家伙最近几天挺奇怪,总是半夜三更才记得我。我怕吵醒齐齐,起身在卫生间给他发了条短信,我说我今天输钱了。他问多少,我说五千。r
我希望他说,没关系,我给你报销。r
蹲在厕所等了很久,他没回,打过去,关机。r
考核这天,我居然睡过了头!r
我是被一阵电话声惊醒的,包子着急地在电话里冲我喊,“依依,你怎么还没来?述职马上开始了。”r
我脑子嗡的一声,起身就往酒店赶。路上居然又堵车,我急得只想骂娘,途中收到包子的短信,说大家都已进会议室了,领导还在讲话,要我从后门进去。r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工作服,跌跌撞撞地奔到会议室门前,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大脑还在辨认哪个门是后门的情况下,身子已经破门而入。r
吴总正在发言做指示,我的突然闯入让他停下来,定睛看着我。霎时,全会议室的人都定睛看着我,一秒、两秒……,这些人的目光像一支支瞄准的箭,朝我嗖嗖嗖地射过来。我涨红了脸,连忙退出,关门的时候因为太用力,怦的一声,像是在空旷的森林发出的一声让人心悸的枪响,我站在门外,懊恼地打着自己的手掌,暗暗叫苦。r
从后门溜进去坐定后,我才发现述职稿没拿。该死,我总不能即兴演讲吧?讲不清楚不说,还让领导觉得我不谦虚,我慌忙给包子发条短信,央求他帮我去拿一下。他回复说:来不及了。你没来,我帮你抽的签,抽的第一。别骂我,改天请你吃饭。r
天哪,我死定了!真想一头撞在墙上,撞成痴呆。r
再看看自己,素面朝天,面如菜色,工作服的领结也没打好,歪歪地吊在脖子上,头发没喷啫喱水,到处飞着,总之狼狈之极。r
很快轮到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本想及时理理头绪,但似乎越理越乱,只得边想边讲,东讲一句,西讲一句。r
结束的时候,我扫了一眼前排的领导们,个个皱着眉头给我评分,尤其是吴总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有种想往下水道里跳的感觉。r
等待我的,一定是一个漆黑的夜。r
果然,下午张色狼找我谈话。r
色狼用一对浮肿的眼睛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小莫啊,领导们一致认为你离婚以后变化很大。工作心不在焉,粗心大意,还经常迟到早退,所以我想和你谈谈,想听听你的看法。如果工作上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r
他见我没回应,继续说:“按你现在的分数,就应该降到一线员工的薪酬档级,工作环境差了不说,工资也是整整少了六百多呢。你可不要因为是总经理身边的人,就可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危机感对每个人都是存在的。”r
这句话把我惹火了,我心里一横,冲劲儿就上来了,我说:“分数低仅仅是我个人能力的问题,与仗势没有关系吧?既然是在强调民主测评的公正与公平,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冷玲提成部门副经理为什么不进行测评?这在酒店好像是破例吧?是不是她不同于其他员工,嗯?”我也没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了,大不了我辞职,老子不干了!我坐在那儿,想着新买的塑身内衣,穿着不错,觉得人很挺拔。r
他看了我一会儿,起身往门口走,我以为他要拉开门,怒斥着说,——你给我出去!不想他关上门,重新坐到我对面,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我一直觉得你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犯浑?”r
我抬头看他,没明白话里的意思。r
他满不在乎地看我一眼,“很不服气是不是?这世道让你窝火的事情多着呢。有些事儿,你应该看得到,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奉命办事。你应该看处懂吧?”r
他把吸了几口了烟灭掉,重新起身把门反琐上,站在我身后说:“我这是暗地帮你。你明里暗里都和人家对着干,何必呢?你一个女人,又离了婚,我是不忍心让你到那一步啊。”他说着说着,居然把手轻轻放到我的肩膀,放低了声音说,“只要你愿意,我会做你坚强的后盾,时刻保护你,不让任何人给你小鞋穿。”说完,用力地捏了我一把。r
我像被蜜蜂蛰了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逃命似的往门外冲去。r
早上经过大厅,听说一个震惊消息,冷玲被人打了!据说昨晚在迪吧被几个小混混围着一顿乱打,有个男的还拿一啤酒瓶敲在她脸上。“天啦,那几个男人下手太狠了,太可怕了。”r
我问冷玲人在哪儿,她们说好像是请病假了。r
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办公室,看了看四周,然后锁上门。一切觉得安全之后,我拨通了雄哥的电话,忐忑不安地问,“昨晚迪吧打人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r
他雾气蒙蒙地说:“什么事儿,迪吧?怎么回事?”r
我说:“冷玲被人打了,是不是你干的。”r
他说:“绝对不是我,你……,还当真要打啊?”r
我说:“不要开玩笑。确定?”r
“确定。”r
我暗暗缓了口气,“上次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记住,到此为止。”r
挂上电话,满脑子的疑惑,奇怪,居然有人比我更恨冷玲。想想真可怕,一个女人,在迪吧被一群混混围着爆打,还扔啤酒瓶,这人心肠也太狠了。冷玲就算是有点小心计,喜欢和上司搞点暧昧,也不至于有人对她下此毒手啊,这种打法,简直就想置人于死地。我心里一惊,——她不会和黑社会还有什么关系吧?r
去了办公室,吴总要我通知一个市场方面的会议。我给叶强电话,但一直关机,我决定去看看他是不是在办公室。r
刚一出门,看见来了个女人,微胖,走得很急,大口地喘着气,却是气势汹汹,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