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我来接你吧。”他没问我睡了没有,也不关心我是否方便,语气里尽是跋扈与不容拒绝。r
“黑灯瞎火地我不想出来。”r
“你那儿停电?”r
“我住在贫民区。新合大厦对面那栋楼,今天刚搬进来。”r
“我知道了,你下楼,我马上到。”似乎没他不知道的地方,郙城像是他家开的。不过,此时我倒是需要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心想,出去转转吧,反正也睡不了。r
下了楼,一辆白色的宝马打出一束光,接着按了两声喇叭。他还真能找。这倒也是他的优势,一般女人都喜欢这么无所不能的男人,不用女人费神。r
“你还真能找,”我上了他的车,“无孔不入。”r
“那是,有孔不入我是头猪。”他说完看了我一眼,继而扭过头去坏笑起来,不知是我的话有问题还是他觉得自己的话幽默。r
“一点都不好笑。”我白了他一眼。r
他却笑得更来劲儿了,让我想起小学时,班上的男生恶作剧地戏弄到了女生之后的那种笑。r
“你再笑我下车了。”我边说边开车门。r
“行了,我不笑了。”他拉住我,“宝贝儿,喝茶去。”r
“瞎喊什么啊?”我甩开他的手,看来我上车是错误的,他越来越过分了。r
“又没别人听见你怕什么啊?”他熄了车灯,借着路边的灯光看着我,“怎么租这里?”r
“没钱租好的。”我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心想,有本事你租一间别墅给我住?r
“知道那儿是谁的吗?”他指指对面几栋尚未竣工的房子问我。r
“不知道。”我很讨厌他问这样的问题,无非是谁谁谁他认识,抑或是他一个什么铁杆兄弟之类的有钱人。我不关心这些,反倒心存憎恨,就是这几栋烂房子,整天施工,让我住在对面老觉得不踏实,老觉得自己与时代脱轨。r
“是我的。”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摸出一根烟点上,“将是郙城最好的商品房。”r
“哦。”我平静地接过他有点得意的目光,不让他看出我心里的波澜。我对他有了点好感,可能作为一个女人骨子里都有那么点虚荣与势利,但得承认的是,这个四十五其貌不扬学历不高雅兴不足俗气有余的男人,总归是一个成功男人。r
“要不去我家吧,反正我也一个人。老婆去香港旅游去了。”r
“随便。”我装作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了,你那房子有出租的吗?”r
“你租。”r
“租给我多少?我现在住的那地方实在太烂了。”r
“随便你给多少。”他笑了笑,那轻松劲儿似乎在暗示我说,送你一套都成。r
车到了小区门口,刘明刚给我一把钥匙,“五单元301,先上去我随后再来。”r
他的家没有我想象的豪华,更多地只能用传统来形容。传统的装修风格,传统的家具和摆设,传统的日常用品。这让我突然感觉刘明刚身上的神秘光环顿时消退。r
刘明刚回来了。一进门就紧紧搂住我。我从客厅的大镜子里瞥见我俩,觉得一阵恶心,一把推开了他。r
“怎么了?”他有点失望地看着我,随后边掏口袋边朝我诡异地笑,“知道我干嘛去了。”r
我没理他,在房间转悠,想看看他老婆长什么样。r
“买的最贵的,可不能浪费了。”他用后面抱住我,冲我扬扬手里的避孕套。r
“你干嘛啊?”我突然有点害怕。我看见了一张他的全家福,他的老婆不是我想象中的娇柔可人。算不上漂亮,从服装和笑容来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没有任何气质可言。r
我突然想起林小伟和那个女人的一幕,他们在我脑子里不停地回放,我怎么赶都赶不走。此时我在刘明刚老婆的眼里,同样也是一个下贱女人。r
“要不,你先洗澡吧。”他说完,递过来一件睡衣,“刚在超市买的,将就一下吧。”r
我接过睡衣,想说你还挺有经验的,又觉得说出来连自己一起给讽刺了。便没说话,径直去了卫生间,r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换床单,边忙活边哼唱着《我爱你塞北的雪》。r
我突然一阵发憷,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你快洗澡吧,我来。”r
他进了卫生间,我迅速闪进了客房,把门反锁上。r
“你怎么耍我啊?”二十分钟后,门被扭了几下,接着是刘明刚不满的声音。r
“我什么时候耍你了?我说过来你家和你上床吗?”我站在门口,无辜地说。r
“那你开门,我要进来拿东西。”他开始耍小聪明。r
“你别敲了,我不会开的,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个觉,你睡去吧。”r
他不死心,说真的拿东西,拿了就走。r
“别对不起你老婆。”我说完,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r
门被用力地捶了一下,就没动静了。r
我盯着天花板,躺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今天真不该来,斗智斗勇啊,跟阿庆嫂差不多。要是刘夫人此时突然杀个回马枪,怎么都搞不懂,我和他老公演的是哪出。r
我忍不住笑起来,笑完又觉得自己挺悲哀。电话响了,齐齐的,她说刚在江昊家电话没电了。心里突然一堵,我呜呜地哭起来,“齐齐,帮我介绍个男朋友吧,现在立刻马上。”r
“老婆”跟“孩子他妈”是有先后顺序的。面对打着找老婆的幌子给孩子找妈的男人,女人最好赶紧闪。女人没有爱情,会在空虚寂寞里迅速地老去。r
13相亲之一:拒绝无爱婚姻r
吴总去要参加团市委组织的全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和优秀青年表彰会,一大早,他便给我电话说,让我陪他一起去。r
“昨晚没睡好,你的任务是陪我聊天,免得我睡着。”他说。r
“不如我开吧。”我说。r
“对,忘了你会开车了。”他笑着摇头,停下车,“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r
“这是我工作嘛。”我下车,和他在车头前交换位置,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睛很肿,眼里尽是红血丝,“昨晚,……,加班么?”r
“老婆不舒服。”他走到车门旁,朝我笑了笑,“半夜发烧我送她去医院。”r
“哦。”我应了一声,心里竟莫名地升起一股失落,只是淡淡的一下,让我抑郁。r
“注意安全。”他冲我一笑,然后拿过一个靠枕,准备睡觉。r
他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T恤,看不出来是个三十五六的男人,我乘他还没睡着,抢着说:“您今天穿得挺有朝气的。”r
“领杰出青年的奖嘛,要向共青团靠拢。”他说完嘿嘿一笑,“打折买的,才一百二。就为了选这个嫩点的颜色。怎么样,帅不帅?”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问。r
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盯着方向盘,急匆匆地点头“嗯”了一声。其实我还想说很多话,比如真帅,比如比平时看起来阳光。如果是包子,我一定还会说,能不能拥抱你一下啊?r
可是,我只是“嗯”了一声,全身的血便猛地朝脑子上面涌。我突然觉得车里有些燥热,脸有种灼烧的感觉,糟糕,怎么能红脸呢?r
这让本来很轻松正常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吴总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说话。r
“那个……,在什么地方?”我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弥补自己刚才的反常。r
“旅游广场。”他说完,轻轻清了清嗓子。“对了,上次借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问起这个。我脑子一下子短了路,因为心虚,脸又红了起来,连同先前尚未缓解的尴尬。天啊,救救我吧,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我总是无法做一个正常人?r
“那个……,是他自己忘记拿收条了,那个……,收、收条在我手里,那天、那天我忘了给他了。”r
他看了我一眼,拖着笑腔说:“你是车技不过硬还是觉得我今天很难看啊?”。r
“怎么了啊?”刚好有红灯,我扭过头,见他捏了个拳头放在鼻子下面,像是在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r
“脸跟张烙饼似得,我坐这儿都感觉到烫了。”他拿开拳头,对着我笑。r
“哪儿有红脸?”我支支吾吾地解释,比不解释更糟糕。r
电话响了,是齐齐。“今天下班了早点回家打扮一下,好好打扮一下,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会。”r
齐齐早就密谋着给我找男朋友了,现在见我主动给她发了那条求助短信,她求之不得。r
“说这么难听干嘛?还什么相……”,我居然忘记了吴总坐在旁边,差点就把“相亲”两个字说出口。r
“我知道了,下班了联系,忙。”我说完,赶紧挂了电话。r
“老公啊?”吴总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问。r
“不是。”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突然特别想告诉他实话,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晃了一下还没落脚,嘴巴已经抢了先,“我离婚了。”说完,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差点闯了红灯。r
“为什么?”他像是很感兴趣,一双眼睁得老大,坐直身子很严肃地看着我。r
“就是……唉,反正离了。”我笑了笑,不知道作何解释。此时这个场合似乎不太适合煽情和倾诉。r
再过几分钟就到旅游广场了,吴总没有追问这件事情,拉下镜子整了整头发,说:“你先回酒店,我开完会就直接回家了。”r
“需要我接吗?”我问。r
“不用,你晚上不是要相亲吗?”他整理好衣领,像是破解了一道无人攻克的密码,笑得好不得意。r
我又涨红了脸,眼巴巴地看着他提起包下车。r
伏在放向盘上,我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脑子里,还停留着他一分钟前带着酒窝的孩子气的微笑,像是一幅秋天的图画,美美地挂在我的心里,每次凝视,心里都会升起一股暖意。我摆摆头,让自己从梦境里走出来,发动了车子往酒店驶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宁愿让它烂在心里,宁愿让它变成毒药浸入身体里。r
快下班时,齐齐又打来电话做最后叮嘱,“人我可是给你挑好了,你若是形象打了折扣,后果自负。你一定要怀着一颗感恩认真慎重地对待这次约会。”r
“给我点信心好不好?再怎么说我也是80后,我才多大,二十五,市场上正抢手的结婚年龄。他不愿意拉倒,我还找不到一个男人了,切!”我觉得齐齐这么谨慎地要求我实在是对我大好青春的亵渎。她一再强调我是个离婚女人却忽略了我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让我很失望,有必要这么惯着男人,让对方有优越感吗?何况我对自己的外形条件还是比较满意的,十二个字,皮肤紧致,五官端正,身段窈窕。齐齐就一直说我最迷人的是背影,用她的话说是长发飘逸腿长腰细,最容易让男人起色心了。就为她这句话我一直觉得挺遗憾的,正常情况下与人接触都是面对面,哪有背对着人家的?白白浪费我的资源了。r
“你二十五没错,可你离过婚,别拿自己跟那些花骨朵儿比。”她毫不留情的话让我想起了小李飞刀。r
挂了电话,我想万一她真给我挑了个钻石王老五呢?我翻翻钱包,一咬牙,行!她娘的,就再奢侈一把。r
地点定在桑干河。齐齐说,正好也让静姐顺便看一眼。r
静姐看男人向来以深刻和毒辣让我和齐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说别的,就说她现在的老公,当初就是一穷教书匠,还是民办的,静姐父母死活不同意,把她反锁在家里不让出门。她却坚定不移,翻了窗户逃出家门,硬是违抗父母意愿嫁了他。后来的事实证明,静姐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老公之后考上了公办教师,后来因为能写被借调到乡政府文化站,再后来就正式调到了乡政府成了一名公务员,再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蹭蹭蹭地几下,现在成了市广电局局长。r
这是静姐最有成就感的事儿,每次几杯酒下肚,她都像赵本山做泻立停广告似的说,找男人,不看外貌,看什么,看潜力!看看我这一注下得,赚猛了!之后总结:男人的潜力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r
现在想想,我当初选择林小伟就疏忽了这一点,倒是挑了座青山,可惜本身就没多少柴。r
一进大厅,我远远就听见齐齐巫婆样的笑声从卡座里甩出来,砸在大厅的每个角落。难道那男的已经到了?至于吗,笑成这样。r
想必是来了。我连忙拐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发型和妆容。r
出了卫生间,她的狂笑声依旧。r
走近一看我吓了一跳,卡座就她一人,手里没电话,边翻一本杂志嘴里还在不停地说。再仔细一看,原来戴着耳机。r
见我来了,她开始打发了电话那头的人,随即齐齐摘下耳机。r
“你简直在玷污中国旗袍的美。”我说。她今天穿了一件中式旗袍,白底粉色小碎花,头发烫了个大卷。“你就不能小点儿声笑?”r
“江昊说,过几天带我去桂林。”她说完,又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笑,见我瞪她,赶紧急刹车闭上嘴巴,发出一阵车子加速后骤然熄火的声音。r
“为什么要做淑女啊,难受……,哎,你拾掇一下还是挺妩媚的嘛,不错不错。”r
“喂,你该不是耍我吧?”我有点怀疑地盯着她,“告诉你,做头发和去美容院一起花了一百二,如果不成功,你报销。”r
齐齐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不成功,你去超市买锅碗瓢盆,成功了,算我的贺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