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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静吧,我的心(4)


  这就是Cornell Woolrich的作品中那种牵动人心的力量,复杂却也简单,神秘却其实直截了当。一枚戒指,一个邮购新娘,一件古董,一扇窗。从细微处落笔,人性的贪婪隐痛,以及爱情的热烈纯洁,纠缠不能解。借着安吉丽娜的红唇,Cornell Wollrich道出他作品的主题: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却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事关那些为爱屈服的人,以及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几乎是毫无缘由的沉迷,爱将剧中人从他们原本平静安稳的生活中诱惑出来,飞蛾扑火一样不怕被伤害被毁灭,心甘情愿地堕入血雨腥风。

  原来每一种罪都叫人心醉然后心碎。

  写过这么多浓情故事的人却不是Playboy的做派。在他早期的照片中,Cornell Woolrich清瘦苍白,衣着考究,姿态优雅,让人想起另一个出身纽约上流社会的大作家F.Scott Fitzgerald。事实上Fitzgerald正是CornellWoolrich的监护人。

  Cornell一生并不比他的小说逊色,甚至具有同等的戏剧张力。父母在他幼年时就离异,他与富裕的母亲一起生活在纽约,居无定所,家就是一个个酒店的豪华房间。初次闯荡好莱坞失败,同时结束了一段短暂婚姻之后,Cornell Woolrich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爱玩乐的母亲继续带着Cornell辗转于各大酒店。

  这个射手座的男人,是不愿踏进红尘的彼德潘。寻找着自己的影子,疑惑于归属感的缺失。

  高级酒店真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场所了,这个浓缩的舞台上常有世间最美丽的布景,也有最丑恶的交易。人人戴着面具衣着光鲜地演出。这里永无冷场从不落幕。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自己创作惊悚小说的才华。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最早卖给好莱坞的作品名为Children of the Ritz。

  希区柯克为代表的好莱坞向他敞开了怀抱。Cornell最终成就了他“犯罪电影之父”的声名。但在母亲去世以后,Cornell却觉得自己失去了生活的重心,终日沉迷酒精,健康每况愈下,甚至还因为延误治疗而不得不截肢。

  1968年,Cornell Woolrich去世,他将遗产捐赠给了哥伦比亚大学,创立了一项专门鼓励写作的奖学金。有意思的是,这项奖学金不是以他自己,而是以他母亲的名字命名。

  Cornell的故事里多的是谜样的易名者,他对身份的失落与存在的迷惘大概都写在了《我嫁给了一个影子》的剧本中。随Pierre去镇上的Helene遇到一群出来郊游的女孩,巴士快要开了,一个女孩子离队还没有回来,她的同伴大声呼喊她的名字:Helene!惊惶失措的Helene仓皇四顾,却发现答应的是一个飞奔而来的小女孩。此时的Helene眼中有惊慌也有失落和悲伤,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与身份,是一个迷失的女孩,要跟着陌生人回家。

  从此不能忘记那张苍白清秀的脸,忧伤的眼睛总是在寻找和躲避着什么。

  只是分不清那是Helene还是Cornell。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Cornell Wollrich的传记有个很cult的名字,叫作:FirstYou Dream, Then You DieSo heres to us, a short life, but an exciting one.

  金牛座男人

  Bruce Chatwin(13 May 1940-18 January 1989),艺术鉴赏家、小说家、游记作家,当然,比较重要的一点:金牛男。

  目光独到,品位一流,自从在Moleskine笔记本的腰封上知道他的名字并google过他的生平之后,他就一直是我心目中的icon。

  18岁进入Sothebys拍卖行的艺术部,以敏锐眼光和艺术品位成为印象派方面的专家,并迅速被擢升为总监。

  24岁那年,查特文的视力开始出现问题,在医生指导下前往东非旅行。这次旅行让查特文发现了考古的乐趣,于是放弃拍卖行的工作,前往爱丁堡大学修习考古。

  不过,这个优等生很快又厌倦了考古。或许正如他在《我在这里做什么呢》一书中说的那样:行走才是人的天性,不安分的一生从婴儿爬行时期就已注定。

  1972年开始,查特文云游四方。在巴黎,一张南美的地图带领他去往巴塔哥尼亚。六个月的游历成就了《巴塔哥尼亚高原》,也成就了他旅行作家的地位。

  在我看来,《巴塔哥尼亚高原上》与《歌之版图》设立了旅行书的书写标准,而国内尚未引进的Photographs and Notebooks,则是品位之选。

  作为公开的双性恋和交友广泛的艺术家,查特文有过一段15年的婚姻。他最有名的一段恋情是与德国导演、剧作家维尔纳·赫尔佐格。

  听说查特文在澳大利亚荒漠为写作寻找素材时,赫尔佐格毫不犹豫地前往寻找,并表达了自己对查特文的仰慕。而当时,查特文手里正拿着赫尔佐格于1979年出版的Of Walking In Ice。

  1980年,查特文感染HIV,在病榻上,他将自己使用多年的背包给了赫尔佐格。

  白羊座女人

  暗涌

  2012年5月,安藤忠雄在上海的讲座中提及让他敬佩的高龄艺术家草间弥生:她在我眼中熠熠生辉,是个精彩的人,但,和她喝咖啡我是不愿意的。

  同年秋天我路过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路易威登旗舰店,草间弥生的蜡像穿着红白波点裙站在橱窗里,头发是比火焰还要滚烫的红,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她(的蜡像)那咄咄逼人的白羊座女生特有的犀利目光。

  但草间弥生也曾温柔过,或许只温柔过那么一次。

  在康奈尔送给草间弥生的诸多剪贴作品中,有一幅是以细线固定在木框中的两只黄纹蝶,旁边写着:

  “Yayoi fly back to me spring flower and I shall be a spring to you like thisbutterfly.”

  在她和约瑟夫·康奈尔(Joseph Cornell)的合影中,康奈尔的双手牢牢扣住她的颈项,而她驯服得像只鸽子,因为他就是边界与依凭。

  康奈尔去世之后,草间弥生如失去了画框的蝴蝶,回到故土日本,为自己找了另一只可寄生的盒子:精神疗养院。

  这本是两个毫无共同点的人。约瑟夫·康奈尔曾是孤僻的布料推销员,不会画画,未受过艺术教育,与强势的母亲共同生活了一辈子。草间弥生是“科班出身”,从小展露绘画天分,受过正式艺术教育。文化、年龄、创作方式截然不同,但康奈尔与草间弥生将在彼此的简历中共享以下头衔:

  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波普艺术和原生艺术。

  使他们得以紧密联系的是作品中如此相似的近乎病态的童真,这在无法恒常的现实世界里营造出强烈的反差,从而直刺观者心脏。他们都将自己的疯狂与创作才华收敛在封闭的创作形式中,像孩子藏在衣柜。

  康奈尔自少年时代学习天文与自然科学开始,即被“无穷”(infinity)这个概念震慑,而草间弥生对“无穷”的迷恋从她第一次产生幻觉开始就没有停止,她称其为“infinitynet”。1965年,她在纽约展出《无限镜屋》

  (Infinity Mirror Room),翌年则是《无限的爱》(Love Forever)。

  长年累月,康奈尔往玻璃箱子堆砌出一个个“内在”世界。制造这个世界的材料有梅地奇公主、鹦鹉、玻璃、芭蕾舞女、镜子、大理石、碎地图、杂志剪贴以及好莱坞明星照片……草间弥生则与自己幻觉中那些不断生长蔓延的波点与纹样搏斗嬉戏。镜框与波点,可无限组合,也可自成世界。

  因为拥有这无法填满的黑洞,所有创作冲动与情绪其实再强烈都可以是这样悄然。

  被困住的无穷,是更为无尽的虚空。

  “盒子”系列中流落街灯车流的梅帝奇公主,是浮夸喧嚣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中那个冷静克制的康奈尔,而波点世界中的爱丽丝,正是“水上萤火虫”包围下的草间弥生。

  当年支撑康奈尔在超现实体验中保持清醒的意念力同样帮助草间弥生在这场与自身精神世界的搏斗中取得全胜:保留灵感的同时保持不被吞噬。

  草间弥生,这个康奈尔眼中的少女以乖张的方式,少女了一辈子,也以疯狂的方式清醒了一辈子。大概正是这种置身酸腐溶液而不消融般的“顽强”让永远清醒奋进的安藤在赞叹的同时,选择敬而远之。

  爱是捕风

  如果不是台风要来的新闻随处可以听到、读到,我大概不会想起,黄碧云曾经写过一个爱情故事。纯粹而悱恻的爱情故事。

  真奇怪是吧,黄碧云居然会写爱情。

  督察赵眉和飞行中尉张迟认识10多年了,曾经是同学,后来在警队相逢。

  再遇见张迟,赵眉没有什么好惊讶,尽管没有他,她的生活也是一样。但是赵眉知道,她的生命里总是会遇见张迟。两人拥抱过两次,没有故事。

  然后在一个飓风季,他俩听从上司命令,将救援飞机开进风暴眼的宁静。

  出发前,她在身后喊他名字,他没有听见。后来,当风暴来临,最危急的时刻他在身后推她一把,将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去体会各式各样的痛。痛的名称,痛的级别。痛的轮替与反复。

  这是《媚行者》第二章中的一个故事。或许是黄碧云所有故事中,本质单纯的一个故事。

  赵眉后来想起,出事前的两年,张迟笑着说:我死了,就不能伴在你身边。

  他们遇见的那场飓风叫仙娜拉。

  故事的最后说,从不爱与忘怀之中,才能得到自由。

  我想这或许是可能的。

  然后我又想,为什么这些摧毁一切的台风,它们总是有个动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