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的表情,
征服含泪的笑脸。
我越过天使的翅膀,
向你投掷春天。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很幸福,我是最幸福的一个。
我二十三岁就有了墓地,在北京以北高高的峻岭上。无论多有钱多能在我面前吹牛逼的人,我一说我有墓地马上就不吭声了,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我总能让很多人闭嘴,真的很爽。
我不需要挣钱,因为我有一个不太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的爸爸。大佬们常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所以才是大佬,而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的富翁就不是富翁,是傻逼。
不需要挣钱并不意味着不需要工作,就跟人都得死可并不是为了死才活着。这样说就容易明白了,过程比结果重要,但结果又不可能不重要。有了这样的矛盾,一想起来就让人兴奋不已,何况我是有墓地的人。我很高兴我弄懂了矛盾,世界就是矛盾的,才有了阴和阳,男和女,山和水,天和地,活着被人遗忘的,死去始终缅怀的。
我坐在我家比排球场还大的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生气。正在准备考高中的小妹诗诗沉迷于《挪威的森林》哭成了一个小泪人,已经用光了一盒纸巾。保姆正在把新的纸巾盒从库房往客厅拿来,生活用品库房和爸爸的酒窖隔着一堵墙,从地下室到排球场客厅需要七分钟。
从Stressless沙发放进这个被我称为“排球场客厅”,标志着一千多平米别墅交付使用的时候,我考上北大中文系,妹妹走进了她的高中时代。装修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妈妈从寄住的酒店搬进新家老是把自己走丢了,总不能在第一时间到达她想去的地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当我熟悉北大、妹妹熟悉全校帅哥的时候,妈妈才逐渐熟悉了家。
妈妈现在很习惯地坐在排球场客厅苦读《廊桥遗梦》,替女主人惋惜,像诗诗一样也是泪流满面,这本比飞利浦烤箱说明书还薄的小说已经看第三遍了。两个女人上一次在奢华的别墅里流泪是为格格,因为小西施格格的悄然离世,现在又让两个不同职责的保姆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爸爸不知道廊桥遗梦是什么梦,对过去的日子没有什么担心。
爸爸像天外来客,只要回家,就坐在排球场客厅像他一样豪迈的沙发上说他如何拿下地皮建起花舍香榭帝国,妈妈像一个安静的白雪公主,端着一杯KopiLuwak,也叫“麝香猫咖啡”,崇拜地看着老公,脸上保持着花了十万从VIP夫人礼仪特训班学来的尊贵笑容,优雅地端着那杯“有屎以来最香的大便”,这时爸爸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是愤怒前的信号。
“你准备把她放到什么时候?”
“什么?”
他看着我,冷冷地。我看着他,也是冷冷地。在有钱人的世界里,看谁比谁冷都是强项。
“入土为安你不懂吗?”他瞪着我,“北大中文系不是专门讲死人的吗?活着的都进不了教科书吧?你的书是读完蛋了!”
“村上春树,你太狠了!”妹妹泪流满面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他妈的小日本什么时候不狠?”爸爸麻利地接上话茬儿,“所以在北京的日本人想买花舍香榭?没门儿!”
“老方啊,”妈妈用高额培训费学来的柔柔的语调说:“那你干吗还非要再找一个日本人来家做保姆呀?”
“要找!”爸爸气宇轩昂地说:“老子就是一睁眼就要日本人伺候!越有名的越好!”
“苍井空行吗?”妹妹突然不哭了,一下从“直子之死”跳出来,诗诗忘记什么比记住什么要快得多。
“苍井空?”爸爸眨着眼问:“干吗的?”
“我去!”妹妹大失所望。
“那就去吧!”老爸豪迈地说:“叫家来让老爸看看她都会什么活儿!”
“阿西吧!”妹妹要疯。
我想笑。当然,父与子不能因为驰名中国的苍井空对视而笑。老爸该哭,老爸既不知道苍井空是谁又不知道阿西吧是什么,怕是落伍了,有钱人把奢侈作为一种时尚,不知道苍井空和“阿西吧”在八零后、九零后就像肯德基和麦当劳,与奢侈无关。
“有你这样的吗?”
“什么?”我看了老爸一眼。
“跟我要了一百万,你不是要捧出一朵花吗?”
“花舍香榭需要品牌,要推出形象代言人啊!”
“人呢?”
“爸!”老爸一刀扎在我心上,我瞪起眼。
“没了!”爸爸怒火中烧也瞪着眼,“你女朋友死了你难过我理解,我也挺喜欢雨婷的,可哪儿有你这样的,非要挨着她给自己也买块墓地?”
妹妹跳下沙发冲向爸爸,把脸贴在老爸的脸上,“你就答应我哥吧!雨婷没福气活到成为我嫂子,哥要和他最爱的人死后在一起,多感人啊,村上春树也没写出来!”
“那让你哥辞职到花舍香榭做品牌总监,我就在八达岭给他买那块双人墓地!”
妈妈急了,说:“老方,你还真买呀?”
“这就是北大教育出来的玩意!”爸爸瞪着我说:“到花舍香榭报到,把那一百万给我赚回来,我看到行动,你就可以给自己去选墓地了!”
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拥有了自己的墓地,爸爸拿出八十万买了一块双穴墓地,我把雨婷的骨灰放进去,辞去工作开始了我年薪一百二十万的新职,还要找到一个我爱的做形象代言人,我爱的女人必须有名。出任花舍香榭房地产开发集团品牌总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