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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待你和别人不一样,自以为我厉择良喜欢你(1)


  写意冬天怕冷,而在夏天又往往是周围人中最怕热的那一个,一到初夏便会将头发长期扎成马尾,要是独自在家或者和朋友逛街时就索性绾个发髻。可惜她又偏偏是个律师,无论是坐在办公室看文件还是与当事人会面都必须正襟危坐,头发要梳得一丝不乱。以前在唐乔还好,乔函敏对这个要求不太高,只要出去见人的时候着好装就行。可惜,现在身处厉氏,连老总都是日夜正装,公司上下则更加不敢逾越,个个女性员工连脚指头也不敢往外头露。她就时常琢磨,这个厉择良是个什么玩意儿投的胎,难道他就从来不会觉得热?

  这个周六懒得在家做饭,写意便约了周平馨下馆子,顺便回公司拿点东西。

  反正是休息日,她夹着双人字拖,穿着一件小吊带和宽松的棉布裤子散步似的和周平馨在商场里闲逛,买衣服、买鞋。

  两个人试来试去的,试得自己在空调下也满头大汗。

  “沈小姐。”

  她与周平馨从商场出来后,一时听见有人叫她,取开墨镜回头扫射了一圈,没发现目标,又继续朝前走。那人又叫了一声,然后才见一位女士从路边的车里走下来—是孟梨丽。

  “孟女士。”写意停下脚步。

  “沈小姐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去用顿便饭吧。”孟梨丽很诚恳地邀请,看见周平馨后又说,“这位小姐一起啊。”

  写意看了周平馨一眼。她知道周平馨性格内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加上写意本身也想在周末求个自在,于是推托道:“谢谢孟女士,我们刚吃过,还有些事儿,下次你有空的话我请你。”

  孟梨丽毕竟在社交圈摸爬滚打过许久,一听就知道写意的言下之意。她和她之间的交道自然不想节外生枝,便笑道:“那改天我提前打电话给沈小姐约时间,到时候可得赏脸哦。”

  “一定一定。”写意乐呵呵地点头。

  目送完孟梨丽后,两人晃晃悠悠到了她们经常光顾的大排档。

  “红烧鸡翅膀。”写意对服务生说,这是她每次来的固定菜,接着又补充详细要求,“少辣椒,不放葱,还记得别用黄瓜拌啊,不然我要退钱的。”

  “那个牛肉要多加芥菜和醋。”“这个玉米……”她每点一个菜,都要附加一堆补充条款,害得那个传菜的小男生记了老半天。

  “没见过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挑食的。”周平馨笑。

  “我这是对食物要求比较高。”写意纠正。

  一堆菜端上桌,最后上的是两扎冰镇的菠萝啤酒。写意迅速地呷了一口,然后大呼过瘾。她本来号称三杯倒,但是独独对这个啤酒有免疫。吴委明曾经嘲笑她:“你喝的那叫啤酒啊?明明就是菠萝味儿的七喜。”

  “那个孟梨丽我好几回都是远远瞧见她,没想到近看还挺年轻的。”周平馨说。

  “嗯,就比我俩大几岁而已嘛。”

  “年纪轻轻的丈夫死了,遗产到手了还可以重新去追求生活,这样也好。”周平馨感叹。

  写意听了,望着远处平静地说:“恐怕还是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东西都是要付出的。黄家不是一般那种白手起家的商人,一大家子的面子总是要遮掩一下的,他们既然让她得了财产恐怕就不会再允许她做这些白日梦了。”

  “哦,你说起这个来,我倒想起前几天的事,听说这个孟梨丽已经在正源银行做起了一把手了。”周平馨口中的正源银行是黄家最大的产业。

  写意点点头,随口问了句:“是吗?”却显得不太吃惊。她一直都觉得孟梨丽在任何场合都能随心所欲地将分寸把握得那样好,绝对不会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柔弱女人。

  她突然想起那么一句话: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既然可以在短短数月就征服那个家族,看来她当时能一下子得到黄老爷的欢心也非偶然。女人虽然柔弱,却千万不可小瞧。

  “其实还是我们好,就一个平平淡淡的小白领,为了个鸡翅膀也能乐半天。”随即周平馨开始对盘子里的鸡翅膀进行集中消灭。

  “就你那爱情还平平淡淡啊,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写意笑着就伸筷子去夹菜,突然发现了盘子里居然出现几片郁郁葱葱的葱花,不禁有些抓狂,“我明明说了不加葱……”

  饭后,周平馨的丈夫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老婆接回家去,写意只好一个人回公司拿东西。刚走到厉氏大厦的门口,便见一大群人正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当然是厉择良,但厉择良并不是这群人中唯一的焦点,因为他身边还站了个唇红齿白的男子。那人若单论五官眉目并不如厉择良那般凌厉俊朗,但是合在一起放在他的脸上却又有另一种不凡。

  厉择良首先看见写意,淡淡地盯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开。写意撇了撇嘴,她对他这种反复无常、翻云覆雨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面对那么大一堆穿得很正经的人,她瞄了瞄自己全身上下很上不得台面的装扮后,准备避人耳目,飞速背过去朝旁边移动,可惜已经来不及。

  “写意!”那个唇红齿白的男人,有点惊讶地在远处叫住她。

  写意背着他们,五官皱在一起,嘴里诅咒了一番之后迅速转换了个表情,才无可奈何地又转过身来,赔笑道:“詹先生,你好。”

  这人便是曾经被吴委明称为人中龙凤之一的詹东圳,B市东正集团的老板。

  以前和吴委明共事时写意发现他全身上下优点挺多,但是评人的嘴巴却很毒,不过他却放过了詹东圳,只说他没有厉择良那么老辣,显然他对这人印象还不错。

  “你……”詹东圳迟疑了下。

  “沈写意小姐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律师。”厉择良介绍。

  不知道为何,只从上次车祸以后,厉择良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疏远、冷淡了起来,每逢看到写意都是千篇一律的表情,仿佛多她看一眼就要染病上身一样。

  本来因为上次的“楼梯门”事件在传他俩绯闻的大嫂小姐们,这回又纷纷猜测:“估计是厉先生又换口味了。”其原因是:男人对粗茶淡饭先有新鲜感,吃多了以后,才发现原来还是山珍海味好吃些。

  显然,她们将写意纳入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粗茶淡饭一类。

  “哦。”詹东圳应道,“我们正好去吃饭,既然大家都认识,写意就一起吧。”

  “我吃过了,刚好回办公室加会儿班,你们去吧。”写意说。

  厉择良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从他的脸色根本无法判断这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既然厉择良没发话,厉氏这边没有人敢附和。

  詹东圳仿佛看出了眉目,笑着对厉择良说:“厉总,让你的律师给我一个面子吧,不然当着这么多的面,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厉择良身后的小林偷偷瞄了詹东圳一眼,看这男人表面上文文弱弱,皮肤很白长得斯文好说话的样子,但也着实够聪明的,只要厉择良一发话,哪还能容写意反抗?

  “那就去坐坐吧。”果然,厉择良直接就下了道圣旨。

  于是,他们一起去吃饭。吃饭的过程非常压抑,她被厉择良分配在了一个角落,容不得她搭半句腔。房间里除了詹东圳很多人在吸烟,当然以厉择良这个烟枪为首。

  写意很讨厌烟味,更厌恶吸二手烟。

  “詹先生和沈律师认识?”厉择良随口问。

  “我们是老乡。”写意说。

  厉择良“哦”了一声,又掉头看詹东圳。

  詹东圳笑道:“我和写意还有些渊源。”

  这回,厉择良又“哦”了一下,意味深长,随后却笑说:“如果涉及到沈律师的隐私,我怕还是不听为好。”

  写意分别瞧了两人一眼,下了个定义:男的一旦假起来,真的很恶心。

  厉择良旁边的詹东圳还在被厉氏的人轮番劝酒,脸色越喝越青。她不禁有点担心,他原本就是个烟酒不沾的人,但是一旦人在商场上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所以,写意一直觉得詹东圳不适合做一个商人。

  詹东圳是以一种低姿态来A市与厉氏谈判的。大家都有种习惯,你若酒喝得不多,便显得不真诚,所以他应付得很艰难,而厉择良的眼神就像个坐在台下看好戏的旁观者。

  “那我适合做什么?”以前他问她。

  “做个书呆子不错。”她为他的人生设计了书呆子这个职业。

  反观厉择良,好像天生就是做这行的,那些商场中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或者是落井下石都是他的强项。她又看了眼厉择良,虽说她是厉氏的人,但是她一定会站在詹东圳的东正集团那边。

  酒过三巡之后,詹东圳上洗手间。

  写意看着他的背影不放心,便随后跟了出去,她走到洗手间之前的拐角,却被詹东圳拉进了一个漆黑的空包间。

  “我就知道你会跟来。”詹东圳说。

  “你喝醉没?”

  “还好,暂时受得了。”詹东圳说着捧起她的脸,“你老是蹙着个眉毛干吗?”

  “东圳……”

  “突然听你这样叫我感觉还挺生疏的。”詹东圳笑。这时,酒意上头,詹东圳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他弯下腰将额头放在写意的肩膀上,“我有点头晕,让我靠靠。”

  写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喝酒不该逞强的。”

  “我可不想做什么都落下风。”

  “什么下风不下风的,喝多了。”

  听见她的数落,詹东圳会心一笑,“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写意也会这么温柔,我就是不想什么都输给他。”

  “好了,好了,便宜也被你占够了,我们俩同时消失再不回去的话人家会怀疑的。”

  写意轻轻推开他,詹东圳也顺势起身。

  两人一同去,进门的时候詹东圳示意她先走,自己则靠在墙边等一会儿。

  “喂。”写意推门前回身叫了他。

  “嗯?”他抬头。

  “东圳,谢谢为我做的一切。”写意说。

  “我们还用说那些?”他冲她一笑。

  写意推门入座,看见厉择良似乎也是刚刚进门坐下来,一个人在吸烟,眉头紧锁。

  她坐了好一会儿,詹东圳才慢慢回来。詹东圳的精神已比出去之前好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在她进来以后,他又独自一个人回去吐过。她晓得有些人要是喝得难受的时候去吐一吐,会舒畅许多。

  写意原本就已吃过饭,所以她压根是一口也不想再吃,而且,在这里她本来就无关紧要的,也没多余的人来注意她。房间里的烟雾弥漫熏得她想吐,只求上帝让这顿饭尽快结束。

  她无所事事,但也总不能无聊地拿个手机出来打游戏吧,那还不将厉氏的脸丢尽了?所以,她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面带微笑,装作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讲话。

  一会儿工夫,她也将东圳那边的人的身份搞清楚了。

  詹东圳身边最亲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男秘书,姓李;另一个大概是公关部的经理姓赵,叫赵凌菲,三十岁左右,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但是那双眼睛在顾盼神飞之间煞是迷人。

  这个赵经理确实海量,所以大概就由她专门对付厉择良了。美女劝酒,且先干为敬,哪还有男人不喝的道理。

  也不知道是厉择良酒意上来有些醉,还是他平时就喜欢和美女眉来眼去,此刻,竟和那个赵美女越聊越投机,写意不禁在心中不悦地咒骂。她心中刚骂完,就见厉择良有意无意地瞄了她一眼。

  为了掩饰自己的腹诽,她急忙心虚地冲他傻笑一个。

  这一下又正好落入赵美女的眼中。

  “呀!厉总你看,我们把沈小姐给冷落了。”赵美女随即站起身,让服务员斟了两杯酒,“沈小姐,既然你是东圳的朋友,也是我赵凌菲的朋友。难得有机会,我就借花献佛借着厉总的地盘儿敬你一杯。”

  很少有下属这样称呼老板的,写意听到略微意外,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说着,赵凌菲一手举杯一手将另一杯送到写意面前,“沈小姐,我敬你。”

  这一句还未说完,就听詹东圳阻止道:“凌菲,她不会喝酒,你就不要难为她了。”

  赵凌菲二话不说就听从老板的话,可是这酒也没有就这么收回来了,于是眼波一转又将话题转到厉择良身上:“厉总,你看你们的沈小姐不会喝酒,俗话说君子怜香惜玉,你是不是代个劳?”

  方才,她敬厉择良的酒,只要扯得出个理由,厉择良都来者不拒。但是偏偏这一次他却淡然一笑,“我看怜香惜玉的是詹总吧,我就这样夺人所愿终究不好。”

  厉择良不但让赵凌菲碰了个软钉子,还将皮球踢给了詹东圳。

  幸好这个男人说话时候咬字清楚,不然让别人将那四个字听成夺人所爱,她沈写意在公司还怎么混?写意心中一声冷笑,好你个厉择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刷我。

  没想到詹东圳却也耿直,写意看他那眼神就是准备喝了。她知道这些话和这杯酒于他詹东圳是无所谓的,但若是他这一杯替自己喝下去,指不准厉择良以后没完没了地笑她呢。

  于是,她起身,将她跟前装橙汁的玻璃杯双手端起来,“不敢请厉先生代劳。赵经理,我确实不会喝酒,现在就以水代酒与你干一杯,也算略表一下我的诚意。”说完,她咕噜咕噜地将一大杯橙汁喝了下去。

  “詹总和我们沈律师不是单纯的老乡吧?”厉择良靠在椅背上用清冷的手指抽了支烟出来,然后好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们俩一块长大的。”詹东圳说。

  “哦?那也算青梅竹马了。”厉择良意味深长地说。

  这顿饭吃到很晚。

  厉择良安排人送詹东圳一行去酒店,目送完詹东圳以后,他故作体恤下属,亲切地问:“沈小姐一个人怎么回去呢?”假惺惺地关心了她一下。

  “我打车。”写意识相地说。

  他点头,显然对此回答基本满意。

  写意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接到詹东圳的电话。

  “我们出来喝咖啡。”

  “不要。”

  “那就喝茶。”詹东圳马上换了个提议。

  “一天到晚就吃吃喝喝,刚才你怎么不说,我都回家了。”写意说。

  “我想请你很纯洁地喝杯清茶。”詹东圳说。

  “你这人烦不烦。”写意没好气地说。

  “写意……”詹东圳毫不气馁,“我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你了。”

  “瞎说,明明是二十分钟以前才见过。”

  “……”詹东圳便不说话了。

  “喂。”

  “……”电话那边仍然沉默。

  “你别太小气了,好不好?”

  “……”

  “冬冬!”她忍不住叫了他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