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深深……好久好久,他将她的手放入被里,眷恋不舍地起身,再望她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当他出了清韵别苑,隐在苑门暗角的黑衣男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铃兰刚要关门,却被一阵猛力顶住,拉开一瞧,又是一惊,慌忙欠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流澈远点点头,右臂略抬:“去歇着吧。”
铃兰欲言又止,终是关门离去。
他站在床前久久地凝视着她,目光幽沉。当阿绸禀报她中毒的时候,他瞧见三弟的惊惶与焦急,他唯有掩下心内的担忧,抑住所有的悸动,以期瞒过三弟和母后。
他唯有如此,为了手足之情,他只能埋葬已经萌生的情愫。然而,他始终不放心,如果不亲自瞧一眼,如果不与她见最后一次,他斩不断那些柔而韧的情丝。
自十二岁封为太子,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他知道自己是要继承帝位的,必须以父皇为榜样,文韬武略,通晓政事,必须学习如何治国,必须在父皇开创的稳固基业上再开繁荣盛世。自那道圣旨颁之四海,他再无闲情风花雪月。
十二年来,他专心文治武功,希望得到父皇的称赞,于是,他几乎忽略了所有,让自己变得沉稳严谨,变得像一个太子该有的样子。他接受母后甄选太子妃,因为太子妃只是太子的需要,而不是他流澈远的需要,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成为太子妃,他都可以接受。
然而,当他偶然见到她,他的心中似有一处墙角轰然塌陷。当她淡定从容地向他行礼,当她回眸一笑,他的心中微起波澜。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这般玉骨铮铮,可以那般眸光媚人,可以如此才思敏捷、聪慧机智,这个女子便是洛雪缨,便是躺在床上的章含絮。
可是,这样独特的女子,注定是引人注目的。他的三弟,风流成性的秦王,也对她一见钟情,他该怎么办?他是不是应该安静地走开?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让他泥足深陷。龙城北院偏门,他背着她回宫;蔚茗湖落水,他救她一命;景延宫里火光暖暖,《越人歌》表明心迹,动情一吻……总有这样那样的相遇,让他一步步地陷进去,让他再也无法将她忘怀。
也许,他应该安静地走开。
流澈远苦笑,心口很痛,却见床上的那人双眸已睁,漆黑清亮,正静静地瞧着自己。他微有尴尬,含笑道:“醒了?可有不适?”
“渴……”章含絮嗓音嘶哑,想要支起身子。
“好好躺着,我给你端水。”他连忙按住她的肩头,倒了一杯温水,坐在榻沿,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他将茶杯递到她的唇边,她眸光微垂,喝了一些,惨白的腮透出薄嫩的粉红。陌生的男子气息围拢而来,可又觉得熟悉,他的胸膛那般温暖而坚实,她的心口不自禁地怦然而动,脸颊忽的红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