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2)r
这孩子不怕生,唐思又是个会玩的人,鼓捣出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来哄她,不过眨眼功夫,就贿赂成功认了爹。她喜欢让唐思抱着荡秋千玩,咯咯咯笑着,衬着那身圆滚滚花花绿绿的衣服,跟小母鸡似的,乔羽如临大敌在一旁盯着,生怕唐思一个不小心手松了把孩子甩出去。r
唐思鄙视地白了他一眼,把小红豆抱着怀里吃她脸上的嫩豆腐。“这孩子跟我亲,你吃醋。”r
豆豆痒得咯咯直笑,抬手去抓唐思的头发。r
我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又选择性失忆了,其实唐思是豆豆的亲爹？r
后来又有了一个解释——因为唐思是豆豆来到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人,雏鸟情节吧……r
唐思摆着香烛果盘,乔羽拿着锄头除草,我把豆豆抱起,走到坟前停下,低头对她说：“豆豆,这是父亲。”r
她瞪着乌亮的眼睛,微张着小嘴,扭头看了一眼墓碑,又回头来看我,噗噗冒了两个口水泡泡,小手抓着我的领口,咿咿呀呀喊了两声。r
乔羽放下锄头,来到我身后,温声道：“可以了。”r
我环视一周——r
师傅喜欢清净,因此选的这块墓地比较偏僻,在东边围场和皇城之间,还在皇城管辖范围内,一般百姓也不能葬在这里,方圆几十里地里地,人烟罕至,绿草茵茵葱葱,只有这墓地周围的杂草明显比较稀疏,乔羽也不过片刻便除净了。r
我手执毛笔,沾了朱砂,放到豆豆手中,我再握住她的手,顺着墓碑上的比划一字字描摹。r
沈东篱r
未亡人李莹玉r
——师傅,原谅我那时候,没有勇气来送你……r
豆豆仰头看我,啊啊叫了两声,我低头对她一笑。r
——傻孩子,你的生日,是你父亲的祭日……r
——你的名字,是你的父亲取的。红豆最相思……r
——便当你是他,留给我的相思。r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r
呵……r
“回去吧。”r
清明时节雨纷纷,走不到两三步,果然下起了雨。r
乔羽想起附近有个地方可以避雨,到了地方才知道是此地巡逻人的住所。r
这个地方其实安全得很,东边过去是围场,有御林军守卫,西边过去是皇城,有禁卫军把守。这中间十几里地各在边缘,便设了个巡逻人意思意思巡山一下。r
巡逻的是个退伍的老人,陪伴他的是只几乎同样衰老的马。看到我们三个人,他下意识地亮出兵器戒备,乔羽立刻出示他的令牌。到底是在军中做过事的人,认出了乔羽的卫尉身份,脸上肃然起敬,放下武器行礼。r
我既是微服,便也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了,卫尉这个身份已经够用了。r
老人自称姓张,我们便称他为老张,他恭敬又难抑兴奋地为我们四处奔走送干净棉布,送热水。r
趁着他出去烧水,唐思捅了我一下,低声问：“喂,乔老四那什么令牌,位子很高很威风吗？管什么的？”r
“卫尉。管皇城治安,禁宫守卫,也就是保护我的安全。”我答道。r
“那也给我封个,位子比他高一点,离你更近一点。”唐思自信一笑,“我也能贴身保护你。说说看,有什么职位更威风的？”r
一直沉默的乔羽突然开口回道：“大内总管。”r
唐思楞了一下,转头问我：“总管？管很多吗？很威风吗？”r
我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是管很多……”只不过……r
“那就这个吧。”唐思笑眯眯,“我也不想管太多,管管你就可以了。”r
我艰难地点点头……r
如果告诉他真相,这可怜的老房子会不会塌？r
我偷偷看了乔羽一眼,他还能面无表情若无其事……r
可怜的唐思,大内总管,都是阉人啊……r
“热水来了。”老张吆喝了一声,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r
“我进里屋给豆豆洗一下身子。”我回头对他们两个说了句,又补充道,“别吵架……”r
唐思嗤笑一声,摇摇头走了。r
乔羽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跟着走了。r
唉……有点担心啊。r
给豆豆洗过身子,用干爽的棉布包上,再喂过奶,她终于倦倦入睡了。r
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吧唧了下嘴,挥舞了下肉肉的小拳头,么么两声缓缓入睡。r
雨声淅淅沥沥地落在屋顶上,噼噼啪啪听着烦人,听久了倒也催眠。r
我推门出去,移步到门口,听到唐思的声音。 r
“燕离最近有消息吗？”r
可能是雨声太大,他们没有发现我站在门后。r
“最近一次是半月前,他说已经有头绪了。”乔羽答道。r
半月前……我楞了一下,不是两个多月了吗？这两个多月来我一直没有收到燕离的信啊!r
“他到底有多大把握？”唐思烦躁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r
“无论对错,已经做了。”r
“我知道,可是……”唐思顿了顿,仰头看着阴沉的天说,“跟我想的,都不一样了……”r
乔羽沉默片刻,道：“你想走,对不对。”r
“什么？”唐思一怔。r
“你想离开她,当初。”乔羽低声道。r
唐思一滞,许久之后,无力辩驳道：“谁说的……”r
“看出来的。你想走,又不想走。”r
唐思憋了好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远远地看到两个并肩坐着的身影,唐思说：“很明显吗？”r
“嗯。”r
“那她知道吗？”r
“大概。”r
“靠,你多说几个字是会死啊!”r
“不会。”r
“……”r
唐思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老子疯了才跟你说话。”走了两步,顿了一下,又回头看坐下的那个背影。“其实你这人只要不说话,单看你砍人的手法,还是很不错的。”r
乔羽沉默了许久,唐思怒了,回身上前两步,推了下他的后脑。“你不会回句话吗!”r
乔羽回头看他,莫名其妙道：“你叫我别说话的。”r
“你……还真是选择性听话……”唐思后背剧烈起伏,几个深呼吸后,挫败地坐下了。r
“好吧……”长叹一声后,唐思缓缓道,“你既然看穿了,我也不瞒你。其实,我很早就决定离开了,在她决定当那个女皇的时候。你知道,老子跟你不一样,我这人无拘无束惯了,唐门都呆不下去,更何况是皇宫。你跟我不一样,老子虽然有点鄙视你,但是你对她,是真的好。下手够狠,也能保护她。我想说,帮她把东篱留住,有你们在她身边,那我也能走得心安理得一些。”r
“嗯。”r
“我心想,打完那仗就走,以后天高任鸟飞,何必吊死一棵树,如果真想她了,大不了飞进宫跟你打一架,然后跟她睡一觉,反正她也打不过我。”r
乔羽打断他：“你打不过我。”r
“靠!你别忘了战场上我救了你七次!”r
“我救了你十三次。”r
“靠!你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救人几次都要数吗!”r
乔羽默默地沉默了。r
“那就算看在我救你七次的份上,我进宫你也该适当放水一下吧？”唐思冷哼道。r
“不……能……”乔羽缓缓道,“职责所在。”r
“真是个木头人。”唐思气呼呼地别过脸,“那女人怎么就看上你这么块木头了,老子哪里不比你好!”忽地,声音一低,“也不知道老子走的话,那女人会不会跟东篱离开时一样难过得要死要活。”r
乔羽想了想,准备说什么,被唐思打断道：“我懂了,你什么都别说,省得被你气死!”低声嘀咕,“那女人很久以前说过,我们五个人就像她的五根手指,握起来刚好是一颗心的大小,少了谁都不完整,切掉哪一个都一样疼……”r
“乔老四,你觉得我选择留下对不对,？”等了一会儿,没声音,于是唐思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r
然后乔羽回答：“随你。”r
“切,你当然是希望老子离开。”唐思愤然,“老子偏不走!老子要当大内总管,我是老三你是老四,休想窜到我前面去。”r
乔羽沉默片刻,点了个头说,“嗯。”r
“原来想过,我们五个人谁对她来说更重要。后来想想,自己真是傻缺,纠结这种注定纠结的问题不是给自己找虐嘛,谁高谁低谁多谁少,弄清楚了总有几个不高兴的,还不如就这么糊涂着,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做一本糊涂账也就够了。以前她还问我,她和我大哥一起掉进水里我会先救谁,那时我就骂她无聊了。其实我跟她也是半斤八两,在乎一些徒增无谓烦恼的问题。在一起就好了,开心就好了,想那么多唧唧歪歪的干什么。一年多时间下来,东篱我服了,二哥我服了,燕离服我了,马马虎虎也把你当个人了,就这么着吧,把皇宫当李府的话,也只是房间多一点。”r
乔羽点点头说：“头脑简单的人真幸福。”r
唐思：“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r
然后是熟悉的砰砰乓乓声……r
我想……其实打架是他们两个人感情好的表现方式吧……r
唐思说的那些话,我并不是没有想过,直到那一夜他溜进我的寝宫,刚刚让我封了他一个“大内总管”,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做了最后的决定,决定留下。r
简单的人总是比较幸福,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太多迂回的想法,爱了就留,不爱就走,不是为了别人而委曲求全,是因为自己心里已经接受。r
看似水火不容的唐思和乔羽,可能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人,大智若愚。r
只不过……r
燕离是不是在闽越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r
我觉得相爱相守还需要相互信任,相互坦诚,当然也要有个人空间。他们自己有点小秘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如果这个秘密关系到我……r
我摸了摸袖子里的哨子,庆幸还有完全隶属于我的势力能够使用。r
直接问他们两个的话,打草惊蛇了还未必能得到确切答案,还是让五六一去查查闽越那边的动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