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彼时二人已经逃出了鬽之的界洞。
二人皆是一身狼狈的水渍,身上还一刻不停的滴落着雨水。阿灯和吾衡望着彼此,没有言语。
一声孩童的啼哭响彻他们容身的林子里。
阿灯一脸惊恐的盯着被一块干布包裹着的婴孩,对面的吾衡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许久,她苦着脸:“我倒是很佩服你,不光从溺湖中将我拖出来,还设法让这个孩子浑身干燥的没有一滴水。”
她叹了口气,似乎这个孩子是什么烫手的山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他...又怎么办?”
“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吾衡果断的出声:“此事你不必忧心,我会将他托付给值得托付的人。”
“嗯...也好。”阿灯嘀咕着:“上古之屿危机四伏,说不定哪个看不见的界洞里,就伺机而动着躲在一个像鬽之一样的远古物种。”
“这次我们是运气好,遇见了一个自甘堕落的,退化的不成样子的远古女魔...”
原本睡得舒服的婴孩,大约是有什么感应,似乎是为了自己“娘亲”的死去而悲伤,哭的格外使劲。
吾衡警惕的捂住了婴孩啼哭的嘴。
阿灯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吾衡一脸认真:“他要是在这么哭下去,恐怕会引来栖息在周围界洞里的其他人。”
“....我们疲于应对。”吾衡解释
“你那样子会比憋死他的!”阿灯给了吾衡一个白眼,小心的将啼哭的孩子抱到怀中,这一团柔软的小生命,漂亮的不像话,这个小家伙长大之后,怕是比白深更加好看,女孩子见到柔软可爱的东西,都会放柔声音:“你准备将他托付给谁?”
吾衡想了想,“此地往西走一天一夜,那里有我的一个朋友,可以托付给他。”见阿灯有些迟疑,吾衡补充道:“你的鲛人朋友前往劫渡寺起码还需要八九天的光景,我们乘着青牙白牙,比他们能快一半,不会耽误你去找你的朋友。”
“那好吧,我们先去把小清啼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再说。”小清啼在阿灯怀中紧紧的靠着阿灯,一刻不停的在阿灯的怀里挣扎。虽然清啼不是很喜欢阿灯的怀抱,不停地乱动,阿灯还是心里溢满了粉红色的泡泡,这个孩子长得太过可爱精致。
“清啼?”吾衡挑眉,轻笑
“清脆的啼哭声——他哭的太响了!”阿灯叹了口气,清啼挣扎了一下,阿灯差点托手将孩子丢出去,她是桐花境最小的孩子,长到十八岁,就再也没有见过比她小的孩子。
阿灯抱着小清啼的姿势,吾衡在一旁也忍不得汗颜,终于,他下定决心一般:“我来。”他伸出手,从阿灯怀中接过小肉球一般的清啼,小清啼果然不在哭闹,安心的窝在吾衡的心口上睡熟了。
“看不出来,你哄孩子还有一手。”
吾衡沉着眉眼,没有说话,倒是阿灯注意到,吾衡的耳朵上爬上了红晕。
阿灯偷偷捂嘴,平时的他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感觉,她还想呢,哪里有人二十岁的眼神可以老成稳妥的像久居高位的帝王?
不对不对,阿灯心想,就算是被她拔过胡子的人族皇帝也没有吾衡有的尊者的气魄。
今日见他一脸红,才觉得他做了一件符合自己年龄的事情。
阿灯的目光从吾衡身上移到吾衡怀中的小清啼身上,:“说到底,小清啼的能长成人族的模样,还是我心头血的功劳呢!”
小清啼能从杂乱的血脉中获得一个完整的肉身,全靠了阿灯的一滴心头血。鬽之用了千万年的时间,将清啼体内的各种血脉融合成完整的一条几乎完美的血脉。但是因为那一滴心头血来自于人族的阿灯,所以小清啼也生的白嫩可人的人族婴孩的模样。
“不错,说起来,你也算是他娘亲了。”吾衡答道,阿灯不知道,这个孩子体内,也有一部分属于他的血脉,先前阿灯昏迷时,他已经感觉到,阿灯身体里那段他给予她的神魔血脉,已经转承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里。
他的血本就奇特,就如同他的存在——一个天生的无种族者。
寻常的血不过就是普通的血,而他的血,却是实质的血脉,传承于帝主神魔的本源血脉。别的人失血可以吃东西补回来。可是他的血,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是不可再生的。
这就是他神魔使身份的由来,一具不可以流血的身体。
他只是神魔血脉的一个载体,并不是帝主真正的后裔,就像酒壶和酒,布偶和棉花,一生下来,他就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承载着复活神魔使命的——被选中者。
阿灯不知道吾衡想了什么想了这么久,打了个哈欠。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翻了个身。
吾衡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眼底情绪复杂。
说道底,他和清啼,是一样的人,生来背负这样复杂的血脉,没有种族,一生注定是个世外人。
夜色深了,寒气逼人,林子里四处潜藏着危机,此刻,树上起码有七只大妖盯着他们三人。忌惮着吾衡的实力不敢靠近。
吾衡假寐了一会儿,养精蓄锐,五感却提到了最强,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感观中。
阿灯大概是睡冷了,迷迷糊糊的挪到了他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浑身上下冷冰冰的,靠着吾衡后,她在梦中舒了口气,大约是觉得缓和了,继续睡着。
吾衡轻轻地侧脸,生怕不小心惊醒了肩上熟睡的阿灯。在垂下眼眸,看着怀中的婴孩,他轻轻的触了触小清啼嫩嫩的脸颊。
“也许,我们与这世间唯一的联系,是她。”
吾衡轻轻闭上眼眸,给阿灯和孩子驱散周围的寒气。
晨间林子里的鬼怪妖魔都回到了自己的界洞中,白日的他们,更不是吾衡的对手。当第一缕日光照射过树叶的间隙,他已经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维持了一夜。
一夜无眠,他却不觉得疲倦,他的前半生,没有一次像昨夜那样开心。可他有又知道,他是一个没有将来的,正如他知道,肩头人不会是他的妻子,怀中的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手臂肩膀和双腿都已经完全麻的没有了知觉。阿灯醒来时,见自己枕在吾衡的肩上,猛地抬头,撞到了二人身后的大树:“哎呦,我的脑袋...不不...不好意思阿....”
怎么回事儿,她昨夜梦到的暖炉呢?她还以为吾衡生了火把。
吾衡脸色一变。
该不是枕着他睡她他生气了吧?阿灯的眼神似有似虎的飘到吾衡的左肩上,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流口水。”
心里底气足了一些:“我不过就是枕了一下你的肩膀,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没有在你衣服上留下口水!”
“孩子..孩子..”吾衡语塞
阿灯垂头:“噗...”没忍住笑出了声。
堂堂一届贵公子,衣衫上湿了一大片水渍。
吾衡的脸沉的吓人。
“孩子...孩子尿床很正常嘛...”
“别说话,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