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说吧。”宋遇平静的脸蕴藏着淡淡的笑意,可我感觉到的却是强大的杀气!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种立刻跪下来抱着他大腿痛哭流涕求饶的冲动。
唯今之计,只有一条。
事后我每每想起这晚的事,都有一种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冲动,我甚至跑去找大张,问他们警方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药丸,可以让我吃下去之后选择性地忘掉这段屈辱的记忆。
当下,我心一横,双手在胸前一比,压低嗓子学着蜡笔小新的声音:“我是动感超人!动感光波,哔哔哔哔!”
我听见陆在春一口老酒喷了出来的声音。
宋遇脸都白了。
再接再厉,我眨着媚眼朝宋遇送了一个秋波:“Hi,帅哥,你喜欢吃青椒吗?”
得到的是咬牙切齿的回答:“不,喜,欢。”
我双手捧脸做害羞状:“啊,好巧哦,我也不喜欢吃青椒,呵呵呵……”
宋遇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在我装晕倒下去的那一刹那,我终于看见宋遇的脸由紫转黑,就像那黎明前的夜色。
包厢里有片刻的沉默。
陆在春首先发话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宋先生,反正今晚的事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我看咱们不如就先散了?”
我听见宋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用睁眼看我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多么地可怕。他大概是点了点头,因为紧接着就听见陆在春和那两个彪形大汉起身告别的声音。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耳朵里还隐约传来别的包厢里的欢声笑语。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装死,脑子里莫名其妙想起从前铁蛋考我的一个问题,大意是假如在森林里碰见熊了该怎么办,当时我吸溜着两行鼻涕,特别天真地回答:“那就跑呗。”
铁蛋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傻蛋,你能跑得过熊?这种情况你应该立刻躺下装死,熊是不吃死人的,它以为你死了,就走了!”
虽然多年后我从某篇科普文章里得知装死骗熊这一招并不靠谱,可铁蛋还是借此在年幼无知的我的心目中奠定了他高大上的形象基础,在后来成长的岁月中,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少年向我表白的时候,我总是在心里暗暗拿他们来跟铁蛋比较,然后得出只有铁蛋的高大上才能配得上我的白萌美,就断然地拒绝了他们。
当然,此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帝保佑,让宋遇也当我死了吧!
这时候宋遇挪动了脚步。
我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焰,走吧走吧。你快走吧。你一走我就可以爬起来走人了。今晚的行动是彻底宣告失败了,可怜我李萧一世英名,居然沦落到学蜡笔小新的悲惨境地,此时的我心仿佛一只金刚,正在捶胸顿足对天狂吼,唱一曲悲天抢地的《窦娥冤》啊!
可他又停下了,我心中的小火苗“噗”的一声熄灭。
“喂!”他用脚轻轻地踢了踢我的小腿,“起来。”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起来!经过刚才那么丢脸的一幕,我已经打定主意,现在就算他从我身上踏过去,我也绝不会哼一声的。
我继续装死。
片刻的沉默。
然后我听见宋遇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用尽全力压抑着怒火。我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只能听不能看,紧张得我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浑身上下却冷得几乎要发抖。
这个姓宋的可不是善类,他能在床头柜里藏枪,说不定一个看我不顺眼直接拔枪崩了我,虽然我相信组织一定会为我报仇雪恨,可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就算要他为我偿命也于事无补啊!
我还没当上警察,还没穿过警服,我不想死啊!
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万分的时候,宋遇抱起了我。
那一刹那,我脑子里“轰隆”一声,就像原子弹爆炸之后的灾区,一切都归于死寂。
这个感觉,这个怀抱,如此地熟悉,让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半个多月以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我跟踪他进了那家叫作“媚色”的酒吧,大概是我当时为了掩饰身份穿的衣服比较……嗯,节省布料,没想到却被几个色狼缠上了,过来扯我的衣服还灌我喝酒,我早就说过,我的酒量之差可以媲美我的高数成绩,没几杯就被放倒了。
是宋遇救了我。
事后我想起来,宋遇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非但不感激还做了卧底想抓他的罪证把他送进大牢,实在有些恩将仇报之嫌。
那天具体的情况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拉着我到了酒吧外的走廊上,把我往墙上一甩盯着我:“你在跟踪我,嗯?”
那晚下着雨,风是阴森的,宋遇的脸色也是阴森的,我靠在墙上,看着走廊顶上彩色的束光照在他那出色的五官上,晃着因酒意而变得沉重的脑袋,挤出一个自认为十分真诚的笑容:“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呢,我干吗要跟……”
话未说完,脑袋就“啪”地靠在了他的胸前。
我莫名地觉得这场景很喜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宋遇恼羞成怒,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来强迫我看着他:“还敢否认?刚才我从公司出来就发现你跟在我的后面,你可别告诉我,你也在遇安大厦上班。”
我醉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被迫仰着头,只能从眼缝里看见他模模糊糊的脸,和轮廓漂亮的耳朵,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小猫咪的肉垫一样粉嫩。
真可爱啊。
我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手就伸了出去,摸上了他的耳朵。
我仰着脸,鼻子距离他的下巴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威士忌香。
宋遇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了,捏着我下巴的手也不由得一松。彩色的灯光下,他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复杂难懂,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觉得他好像快要吻上我了。
如果你觉得,接下来的剧情无非就是他吻了我,我吻了他,天雷勾动地火,一夜旖旎之后我慌忙逃离,宋遇看着那一抹血迹邪魅一勾唇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话,那我只能哭着对你说,总裁文里都是骗人的。
事实是,我吐了。
结结实实地,吐了宋遇一身。
几乎是同时,宋遇“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身前支撑我的力量一空,我脚下一软,从走廊的台阶上滚了下去,脸着地滚了下去。
那是初春,天下着小雨,我就那样脸着地在冰凉凉湿答答的大马路上趴了快半个小时,酒吧里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从我身上跨过去,一个个醉意朦胧的都还不忘嘲笑我,当时我脸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身上是一阵冰凉凉的冷,心想姓宋的这个王八蛋,居然把我一个弱女子这样扔在大马路上,老娘跟你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直到一个路过的巡逻警察发现了我,带我回了警局,给我换了干净衣服,又帮我醒了酒。果然,还是组织的关怀温暖人心啊。
想起那晚的遭遇,我忽然对今晚未知的前途感到了一阵忐忑不安。
这个宋禽兽打算带我去哪里?
约莫过了三分钟,我被扔进了汽车后座里。宋遇心里的愤怒,从他关车门所用的力气之大可窥一二。
汽车发动,载着挺尸一样的我缓缓地驶去。我僵硬地躺在车后座一动不敢动,心里却在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宋遇这是打算带我去哪里?难道是打算送我回家?上帝保佑千万不是,因为我的简历上的的确确除了“性别女”和“民族汉”之外全都是假的,包括家庭住址。
如果他送我到简历上的“家”去,岂不是要暴露身份?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我想通知大张救我,可这紧要关头却摸不到手机在哪儿,又怕动作太大让宋遇发现,一时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紧接着我听见宋遇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的声音,然而电话还没接通,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挂断了。
车子开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才停下。
车门一开,我又被宋遇跟拎小鸡似的从车后座拎了出去。紧接着周围一暖,似乎是进了某个开着暖气的场所。
“宋先生,您好。”我听见一个甜美的女声,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才发现是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正在用一种包含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等情绪的复杂眼神看着我,我连忙闭上眼睛。
心里下意识地打起鼓来。
这里是酒店,宋遇带我来了酒店,他想干什么!
“嗯。”宋遇应了一声,脚步没有停下径直朝前走去,我听见那个女人殷勤地为他按下了电梯,宋遇道了谢,然后走进电梯。电梯上升,停住,“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又走了几步之后,是开门声、关门声,然后,我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
当下,我脑子里“轰隆”一声,炸了。
